※※※ 　　《跑》 　　慕言/文 　　《葉青竹·第七章》 　　※※※ 　　按照《春秋山河圖》指引前往冰林，必須事先做好準備。兩人花了一百兩銀子在獵戶手裡購買兩件狐裘，給了漁夫一兩銀子，租了一艘竹筏，隨後離開一葦亭，撐筏過江。 　　秦靈兒抱膝而坐：“這片蘆花真漂亮呀！” 　　“你的水性怎樣？” 　　“我是朱雀嘛！天上飛的，水裡遊不行。” 　　“也對！鳳凰入水，豈不成了落湯雞啦？” 　　秦靈兒粉拳一擂：“我討厭你的冷幽默。” 　　“其實，這裡是打埋伏的好地方。”葉青竹指指雪白蘆花蕩，間或有鸕鶿遊泳和潛水：“如果錦衣衛在此準備一枝人馬，我們到了江心突然出現，想逃都逃不掉！” 　　秦靈兒想想也是，葉青竹這竿竹子隻怕水性也一般：“可笑翟中書無謀，曹少雄無才，腦袋裝的全是大便！” 　　“也不盡然！錦衣衛想放長線，釣大魚，畢竟秦嶺太大！即便將《春秋山河圖》交給他們，未必就能找到燈塚，所以將我們當作了活向導。” 　　“這麼說來，錦衣衛並非沒有智慧？” 　　“狡猾得很！不過，我們也不傻。”這一切似乎落入葉青竹計劃：“你將《生死簿》交給錦衣衛，其實他們已經開始盯上朱子虛，尤其見到慕容春秋和鬼仆屍體，這麼有詩意和美感的殺人現場簡直就是藝術品，更加確定出自朱子虛手筆。” 　　“他們主要精力已經放在同朱子虛博弈上，隻是派出小股兵力鉗製我們，靜觀其變？” 　　“說不定已經緝捕歸案啦！”葉青竹調侃道：“我們遊走兩大勢力之間，如同江中這一葉扁舟，任憑大風大浪，依然如履平地。” 　　秦靈兒拍拍葉青竹臉蛋，贊道：“你可真是寶貝智多星！” 　　葉青竹臉一紅，似乎有些害羞。 　　兩人平安渡江，棄筏登岸。逐漸臨近裂穀，周遭彌漫惡嵐毒瘴，而且開始出現一種神奇黑樹，越來越密，寒氣襲人！秦靈兒打了一個噴嚏：“果然不愧冰林，怎麼這麼冷啊？” 　　葉青竹拿出狐裘給她披上，自己也穿上一件禦寒：“隻有這裡才能寂滅星燈呀！”隨後，地勢逐漸升高。這種黑樹如同一根根冰刺，樹乾粗大，虯枝夭矯，重重疊疊，密密匝匝，最後單是一棵樹幾乎就有成林成片趨勢，遮天蔽日。此外，四周開始零星出現一種紅色灌木，矮而枝密如同荊棘。數量遠遠不及黑樹，也不高大，然則狀若飄飛火焰，仿佛周圍無窮無盡參天黑樹都是它們給燒焦的！ 　　他們知道，冰林已經到了。 　　兩人如同經歷一場暴風雪，枯枝敗葉越來越多幾乎已無落腳之地，無路可走。除了黒樹還是黒樹，漫天匝地，覆蓋青霜。那種火焰灌木仍然稀少，相隔很遠方才可見一株，讓人在冰天雪地之中感受到了一絲溫暖。葉青竹往掌心送了一口熱氣：“這種烈焰荊棘同冰樹相伴相生，還好有它們，否則我們真得凍死在這裡。” 　　“還真是冰火兩重天！” 　　冒險雖然艱苦，但是兩人知道找對了方向。 　　《春秋山河圖》分成兩半，望江樓得到《無用師卷》指引冰林大方向，《剩山圖》精確定位燈塚。《無用師卷》沒有《剩山圖》畫龍點睛無法真正找到燈塚，同樣《剩山圖》沒有《無用師卷》為背景也會迷路，連大方向都找不到！兩者缺一不可，唯有合璧方能成功。這也是慕容父子守著半張圖紙在秦嶺枯坐半生，到死都始終不得其門的原因。 　　兩人自然找到了《剩山圖》描繪的那扇古老青銅門，花紋繁復，若隱若現！洞前跪倒，拜了幾拜：“明教朱雀使徒秦靈兒，弟子葉青竹叩見教主，請恕擅闖洞府之罪！”青銅器總是給人一種古老而悠遠的感覺，神秘誘人！歷經千年滄桑總會有些故事，後人遐想極易產生幻覺！葉青竹用力一推，青銅門紋絲不動。由於年代久遠，無數泥土簌簌而落：“打不開。” 　　秦靈兒不甘心：“那麼，我們尋寶之旅就這麼結束啦？” 　　“要不然呢？”葉青竹頹然放棄，仔細尋找其它線索。青銅門外有株參天巨樹，筆直挺立，粗壯無比，樹乾需要數人合抱，高不見頂。他很仔細，繞樹走了一圈：“這裡有洞，你快來看！” 　　秦靈兒閃了閃眉毛，連忙繞過大樹，走到近處方才發現，原來樹乾遮擋之後有個黑洞，深不可測：“此洞必有蹊蹺，我們進去看看。” 　　兩人閃身進入，隨後便被無窮無盡的黑暗吞沒。秦靈兒七彩劍劍格處裝飾一朵絕情花，花蕊有龍眼大小一顆珠子發出柔和瑩光，照亮眼前不足三步距離。洞穴深邃遠遠超出想象，行不出五步地勢霍然向下。兩人全神戒備，不知眼前會有何事發生？ 　　除了崖壁，還是崖壁……這個洞穴很顯然乃是盜墓賊打的盜洞，正當兩人精神逐漸渙散，戒備開始鬆弛，出現耳鳴、眼花等不適，眼前終於出現一絲光亮，精神為之一振。 　　“小心。”葉青竹拉住秦靈兒留仙裙，抄起地上一塊小石子，屈指彈向透光處，指尖閃爍寒光。嗤地一聲，石子有去無回，連撞擊石壁聲音都未曾聽到：“挺寬敞，小心有機關！” 　　兩人跑了幾步，眼前豁然開朗。此刻，他們半懸絕壁，足有百丈之高！秦靈兒看得一陣眩暈。葉青竹舉目四望，壁立萬仞，堅硬如鐵，一根不足一丈寬的石梁半懸空中，飛架絕壑，從兩人腳下一直延伸至對岸一處平臺。 　　“我們過去。”秦靈兒繡鞋一伸，踏上那根狹窄石梁。隨著逐漸走向中央，向下望了兩眼，又是一陣眩暈，搖搖欲墜。 　　“別往下看，越看越暈！小心掉下去，盯著前方徑直往前走就是了。”前麵應該就是燈塚了，葉青竹霎時勇氣倍增！ 　　秦靈兒重重地甩了甩頭，閉著眼睛深吸口氣，然後睜開杏眼，閃爍堅定目光，繼續向前走去。 　　兩人小心翼翼地跨過石梁，來到對麵平臺。這裡突兀絕壁，五丈方圓，中央亂石高起極似墳墓，洞壁甚平顯然人工打磨而成。秦靈兒手持寶劍，劍格夜明珠之光照亮石壁：“有字。” 　　洞壁確實寫有字跡，塵封苔蔽，瞧不清楚。葉青竹伸手抹去青苔，果然現出為首三字：罪己賦。筆劃甚細，入石極深，顯是用鋒利兵刃刻成。此後，石壁雕刻蠅頭小楷，整整齊齊。兩人默不作聲，看著文字。賦是韻文和散文結合體，敘事時用散文，形容時用韻文。此種文體，至漢最盛！年深日久，陳跡蒼然，洞壁餘字模糊不清，好不容易方才勉強讀下去： 　　蜉蝣歲月，八十有餘。一生倥傯，半世伶俜；煢煢孑立，踽踽獨行。反思餘之一生，直如白駒過隙。 　　年少輕狂，無知無畏，懷濟世救民之心，有開天辟地之力。及至弱冠，少年得誌，承蒙教主垂青，得傳聖教之秘。此後十載，傾心相授，星盤成為陣眼，自此罕有匹敵！而立之年，廣納賢才，胸懷淩雲壯誌，腹藏浩然正氣。風雲二使，金銀祭司，四大使徒，護教法王，七彩旗，二十八星宿……自我教主之下，勢力登峰造極！ 　　人生如此，夫復何求？然餘久練神功，貪心不足，自此墮入魔道，如今悔之不及。 　　不惑之年，殺人如麻，睥睨天下，傲世群雄，掌握漫天星雲，啟動明尊之力。威力之大，毀天滅地，中原寸草不生，神州白骨滿地。天命之年，光明成煞，無窮無盡，無拘無束，萬死難辭其咎，反思不祥之器。花甲之年，檠短燈青。古稀之年，為贖罪孽，自廢一世修行，散去畢生功力。思之再三，埋燈歸去，遂將光源散藏，殘燈多年滅寂。 　　大兇之物，洪水猛獸，如若使用得當，該是神駿坐騎。期盼後人習之，當為吾教出力，造福蒼生，頂天立地。率性而行，從心所欲，名曰光明，實則天魔！須知萬物有法，有法方和，先有規矩，方成方圓，切記！切記！ 　　燃燒吾軀，光明之火！弟子一生追逐光明，驅散黑暗，憐憫世人，普渡眾生，然則殺孽太重，欲壑難填！傷害無辜，累及眾生，終歸一無是處，過大於功。不惑之年，大惑特惑；天命之年，不知天命。為求解脫，風燭殘年，餘常精研教義，然則愈發煩憂，何為光明？何為黑暗？何為佛？何為魔？吾思之，麵壁十年，終其一生，無奈悟性所限，無法參透真義。 　　那行善者，於外敲打門環，而愛人者，大門已自開矣。餘終生追逐光明而不可得，叩門者也。 　　明尊在上，誠心叩拜！ 　　下麵落款：明教教主朱炎。 　　文章對自己口誅筆伐，言辭真切。 　　“胸襟開闊之人方能看清自身缺點，旁人優點。此賦回憶人生輝煌燦爛，同時也道出遲暮之年內心寂寞與蕭索，深刻檢討，大徹大悟，實乃大英雄，真豪傑！教主，弟子恭迎星燈。”葉青竹扒開壘砌石墳，但見裡麵埋葬一盞古拙銅燈，淺盥細把，遍布綠銹，盤立燭釬，熄滅已久，喇叭形底座。燈盤描繪包括日月星辰的漫天星雲，深奧難解，眼花繚亂！葉青竹看得出神，脊背神秘星紋刺青終於找到了出處。 　　兩人都是明教教徒，秦靈兒還是負責傳教的朱雀使徒。他們修煉聖光，崇拜光明，熟知日月星辰、聖火、燈燭等一切光源，漸漸識別出了燈盤繁復星圖：風雲之中，找書苑ｗww.zhaoshｕyuan.cｏm 包括日、月，金、木、水、火、土五星，北鬥七星及二十八星宿……中央有天樞、天璿、天璣、天權、玉衡、開陽、搖光北鬥七星，東方青龍為角、亢、氐、房、心、尾、箕七宿，西方白虎為奎、婁、胃、昴、畢、觜、參七宿，北方玄武為鬥、牛、女、虛、危、室、壁七宿，南方朱雀為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包羅萬象，不勝枚舉！ 　　漸漸地，葉青竹看出一些門道，愈發糊塗！燈盤日月星辰貌似實際天空星象，但是卻又不盡相同，譬如金、木、水、火、土五星便和實際星空對應五星有很大不同，土星地位大幅度提高。最令人震驚的是星雲隱隱形成陣法，遵循一定規律運動，有快有慢，時疾時徐，風雲莫測，變幻萬千！仿佛感到日月星辰分層次圍繞某個中心運轉，然則中心在何處？卻又不知，不是燈芯，更加不是某個星辰，百思不得其解！前人似乎是借星空隱喻什麼？獨具誘惑，撲朔迷離，欲罷不能！葉青竹頭腦眩暈，眼神迷幻，仿佛燈盤星雲變幻化為黑洞，張開魅惑大嘴要將他吸入：“我要找到這個中心點！”正當沉醉星雲美麗漩渦之中無法自拔，朱雀使徒適時打斷，猛然一拍他的肩膀：“還不醒悟？你已經走火入魔啦！” 　　秦靈兒心靈純凈，不被幻象所迷。她的驚擾，醍醐灌頂！葉青竹方才從陣法中醒覺，胸膛風箱一般鼓動，額頭綻出豆大汗珠，閃耀寒光！心神大亂，一屁股坐倒在地。良久，掌燈而起，秦靈兒單膝跪地，默念經文。有分教：魔教神兵，群雄歸心！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