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跑》 慕言/文 《鑒證實錄·天字筆錄》 ※※※ 刀吻脖頸，血雨如同梅花綻放！透過翡翠屏風濺落我的臉頰，血是熱的。 父親跪伏屏風，絕望眼神近在咫尺！我眼睜睜地看著他的氣息越來越弱，目光逐漸彌散，生命力一點一滴消耗殆盡！真正體會到了死亡的降臨。 那口寶刀“六月雪”寒光閃耀！唰地一聲，招式毒辣，又快又狠，爹爹攔腰斬為兩段！燈光恍惚，那個殺手揮刀的時候披風滑落，露出綠袍上的飛魚！ “錦衣衛……”我難忍透骨恐懼，幾乎驚叫出聲！這樣生死攸關的時刻暴露自己無疑自尋死路，雙手捂住嘴唇，緊緊咬住牙關，生吞絕望悲鳴，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爹爹以命阻敵，為我贏得寶貴逃生機會，趁亂遁走！匍匐前進，如同螻蟻一般爬了出來。華屋之外，密疏不一百十株蒼鬆，形態詭奇，枝柯垂揚。人立其中有飄然出世之想，正是夢裡仙境，然而今晚心情有異，哪有餘暇欣賞？鬆影虯張宛如千重魅影，張牙舞爪撲麵而來！遠處將軍龐春泥指揮，軍官吳德帶領兵卒放火，精舍早已在熊熊大火之中付之一炬，雙方還在烈火之中激烈搏殺，刀光劍影，招招拚命！突然，紫氣橫空，冷氣侵人，又是那一道耀眼寒光直入我的胸膛，腳下一空，筆直跌落萬丈深淵。 風呈鬆濤，競空澎湃。穿過雲霧，墮入深穀，不停下墜，下墜…… 半空又是一道電光閃過，猛然坐起！燭臺燈火泛出金光，隱隱綽綽，原來是一場噩夢。經此一夢，睡意全無，振衣起床。我拿出了懸掛床頭的寶刀，擦拭臉頰冷汗，不停摩挲鱷魚皮鞘。良久，不禁一陣心酸，淚蘊眼眶，手腕一翻，龍吟出鞘，六月飛霜！這把寶刀原本屬於西廠督主賈雲，毫無疑問追殺我們的是朝廷的人。因為我的心臟長在右側，大異常人！那一刀並未致命，幸而未死。 在我印象之中，那處青崖遍植奇鬆，魚鱗五鬣，飛攫橫枝，鳳翥回翔，龍舞糾紛之態，奇逸蒼古。風送穀鳴，岫雲浮飄，當時隻道定然粉身碎骨一了百了，不料舍身崖那棵歪脖子樹阻擋了我下墜千斤巨力，突然撲通一響竟是摔入穀底水潭，越深越寒如同冰窖！潭底深處都是藍色玄冰，猛地眼前一亮，寒冰之中居然有條人影，身穿甲胄，看上去似乎是位朝廷官員封印其中。我的心中一慌，吃了好幾口水，身不由主地被浮力托了上來，爬上岸邊，昏厥過去！良久方醒，嘴唇凍成紫色，頭發雪白，竟是結了一層薄冰！冷不可耐，連忙折下樹枝，用火石生起火堆，稍微暖和一點，開始仔細打量山穀情勢，峭壁環列，高逾百丈！頭頂雲霧封穀，難見天日，隨即感覺饑腸轆轆，便用鬆子和寒潭魚蝦充饑。 那口寶刀在我身上插了很久，直到元氣有所恢復方才有勇氣拔出，頓時血如泉湧！穀底生長草藥可以止血，我便嚼爛塗抹傷處，痛不欲生！隨後吃了寒潭白魚，沒有料到刀傷居然好了！也算上天眷顧，不幸中的萬幸，可是潭底玄冰凍傷的心脈再也好不啦！此後每逢天氣轉冷就會咳嗽咯血，成為一輩子詛咒！ 我的脖子掛著一串青石項鏈，掛墜乃是一枚令牌，中間絳珠封印一簇火苗。這是爹爹遺物一直妥善珍藏當作紀念，想他時候就看看它。多年以後我才知道此乃魔教玄火令，如果不是有它護體早就凍死碧水寒潭。冥冥之中，父親庇佑，它救了我！ 山頂確實白雪皚皚，但也不會如此奇寒徹骨！我很好奇，冰封潭底那個人到底是誰？投入潭水之後結成了冰，成為一具水晶棺材，屍體得以保存完好，難不成遇到龍妖雪怪？子不語，怪力亂神。這樣說法顯然缺乏依據，隨即予以否定。 寒林悲嘯，走出數十丈，山邊十餘株柿樹，掛滿熟透圓柿，殷紅點點。我抓住樹乾用力搖晃，柿子紅熟登時紛紛跌落，隨即張開衣衫兜接充饑。這時發現青崖有個山洞，洞外藤蘿密虯隻有葉隙射進天光，險峻隱蔽無虞外人發現。我在樹枝裡塞滿衣裳布條和樹上刮下來的鬆脂，點燃做了火把照明，鉆將進去。這個洞府不大，靠壁有方青石，不知名隱士做成石床。突然之間，我的全身出了一陣冷汗，但見石床斜依一具白骨，披著鬥篷，宛然是個人形。此情此景大出意料之外，難道這是前人墳墓？這具骸骨怎不仰天躺臥？顯然這是生前隱居之地而非墳墓，此人是潭底冰棺守墓人。 我拍了拍胸脯繼續照看，洞內石壁懸掛槍頭，火把照耀之下兀自燦然生光，鈒著名字“暴雨梨花槍”，顯然石室主人生前視若珍寶，擦了又擦！旁邊衣箱放置胭脂、金釵等女性用品，幾箱珠寶，還有一些書卷，記載各種火炮製作方法。 我舉起火把往山洞四壁察看，石室女主人閑得無聊刻著許多文字和簡筆畫，為首的是名叫《吸血蝙蝠》的詩： 非鳥非獸自一家，倒吊眾生隨風掛。 心寒嗜血飛絮落，不是人間惡之花。 每個字尺許見方，深入山石，顯然用鋒利兵器刻畫。找書苑www.zhaoshuyｕan.com 我諦聽黑色歌聲，黑夜裡仿佛那隻飛天蝙蝠以超音頻震顫帶來歷史幽深處的密碼。這首詩貌似陰暗，其實是在贊美蝙蝠體內之毒，那種純潔的寒冰之氣，霜雪之魂，通篇沒有出現一個字眼，但是處處都在寫它！ 此後便是一些簡筆畫，並不追求美感，僅僅為了記錄武功，圖文並茂！刻著：女飛賊小紅盡破監察院長史勛“盤龍棍法”於此。這一行字之後是無數人形，兩個一組，粗略一計少說也有五六百個。使劍人形草草數筆，線條簡陋，旁邊眉批腳注都是大量有關內功心法的注解，與之對拆人形手持一條直線形兵刃，不知算是棍棒還是槍矛，應該就是潭底那個史院長，何以封印不知名幽穀？爹爹秦鐘是監察院執戟郎，守候在此是否同史院長有關？軍營從來沒有聽說“吸血蝙蝠”這麼一號陰毒人物，那麼詩文寫的應該就是那位石室女子小紅了。 她是女飛賊，監察院長抓賊天經地義！何以石室女子在此枯守冰棺鬱鬱而終？他們是什麼關係，歡喜冤家？到底有著怎樣刻骨銘心的故事？其中曲折細微之處沒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我大著膽子掩埋枯骨，整理遺物，箱子裡都是武功秘笈和關於易容的書。為了報仇我便開始刻苦學習，不懂的就死記硬背，囫圇吞棗，也不在乎良莠不齊！不知不覺，冬盡春來，我也初窺門徑，武功豁然貫通！索得驪珠，用小紅的寒冰真氣推了一掌，壘砌石墻頓時炸開了花，居然有如此威力？簡直難以置信！最終，我在石床之下找到一條機關暗道回到寺廟，通過蹬道離開，開始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