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清晨,兩人離開賓館,找了一家小店品嘗桂林米粉。吳釵特別喜歡,報了一個旅行團。兩人加入一群老外組成的遊客團隊,登上了大巴車。沿途峰丘林立,基座相連,混淆民居之中,環圍出幽深寧靜的宜居之地。峰林平原鬼斧神工,流水匯而不聚充當雕刻工與搬運工,形成桂林造山團隊,時間累積隻有堅硬巖心矗立不倒,從而形成了一個個彼此分離,參差錯落的獨立石峰,共同展現出山水交融的最高境界。 周玉帆喜歡旅行,雖然去過很多地方,對桂林山水依然十分迷戀和推崇:“這裡享有盛譽,還是被低估啦!單純說景色和自然風光確實擔得起‘甲天下’美名。”他們乘坐旅遊大巴遊覽完兩江四湖,在象鼻山和日月塔附近下車,前往周教授西洋別墅。 這套巴洛克風格建築缺乏古典主義均衡特性,不顧結構邏輯,采用非理性的組合取得反常幻覺效果。波形墻麵,不斷變化的噴泉,賦予動態建築實體和空間。延伸的道路,運用變換透視效果使其變得撲朔迷離的鏡麵手法,力圖表現或暗示了一種無窮感。 兩人走向大門,庭院幾株粗大而美麗的綠樹篦了一遍空氣,乾凈而清新,似乎人的眼睛都變得明亮了不少。廣西桂林確實是好地方,樹木蔥蘢,清心明目,但是因為周教授失蹤,別墅顯得格外幽深,輪廓線模糊,甚至透出絲絲恐怖。 周玉帆用父親留給他的備用鑰匙開門。這裡仿佛很久沒有人居住和打理,爬山虎鬱鬱蔥蔥已經沿著外墻從花窗玻璃爬入了底樓客廳。周玉帆有些失望:“看來不在這裡啦!” 吳釵握握他的手臂:“別著急,樓上看看。” 洋樓的人為光線縱橫交錯,光影明滅不定,產生了一種戲劇性氣氛,創造了有立體感、深度感、層次感的空間。嘩啦啦一聲,吳釵將窗簾全部拉開,自然光線傾瀉而入,明亮的窗外就是桂林山光水色,江湖波光瀲灩,岸畔綠樹成蔭,綢緞似的江,翡翠般的湖,纏繞在黛色峰林之間顯得濃稠而凝重:“這樣的江景房讓人心曠神怡,周教授還真的挺會享受的!” 這裡視野清晰,特別遠,直接就能看到遠處象鼻山和日月塔。象鼻山是桂林城徽,雙塔則是新桂林標識。周玉帆走入書房裡麵一間臥室,周文錦戴著一副光子眼鏡,抱著《飛》《遊》兩本小說,躺在貴妃椅上處於深度睡眠狀態,呼吸如同嬰兒一般均勻平靜得幾乎陷入停止狀態!周玉帆大喜過望,準備上前叫醒父親。 “別動!”吳釵眉毛一軒連忙阻止,快步走過去翻看周文錦瞳孔,同時用手指按壓側麵頸動脈:“奇怪!他的身體虛弱,狀態很不正常。”眼鏡突然亮了,發出急促聲音仿佛是在報警,嘟嘟嘟響個不停!眼鏡腿中空,裝有入夢令。這個設備有個特殊功能就是監控,有點類似行車記錄儀和飛機黑匣子,便於日後的追蹤和查詢。周玉帆檢查設備:“怎麼回事兒?是不是服用了過量英雄牌鎮靜劑?” 吳釵搖了搖頭,摸了摸脈搏:“情況不妙,似乎跌入了夢境黑洞!” “什麼?”這時,鏡片不停刷新一行行藍色光碼。周玉帆拿起旁邊通過藍牙技術同光子眼鏡連接的平板電腦,調出係統參數分析。夢境對人影響直接展現在兩人眼前,觸目驚心! “這幅畫,有問題。”吳釵指著墻壁懸掛的《春秋山河圖》,隨後嘗試喊了幾聲,周文錦開始還唔唔唔地回應,後來就徹底沒有反應了。 “你是醫生,我聽你的!”周玉帆見父親狀態越來越不好,焦急地問:“現在該怎麼辦?” “出門在外沒有設備,無法進行治療。救人要緊,立即送醫院!”吳釵是醫生,臨危不亂,密切關注病人身體狀態:“周教授這個情況應當避免長途轉送,就近選擇有條件的醫療單位,而且運送過程盡量避免震動。” 兩人撥打了120急救中心電話。十分鐘之後,伴隨著警示燈的閃爍和警報器的呼嘯聲,一輛救護車駛入別墅,停在參天古木之下。陽光照射,白得刺目!醫生和護士,魚貫上了二樓,經過簡單處理,用擔架將周文錦抬出西洋別墅洋樓。因為是公眾人物,別墅外聚集了許多吃瓜群眾,圍觀議論,誰也不能相信,這個不省人事的病人就是電視上那個談吐優雅,學識淵博的大學教授! “麻煩,請讓一下。”吳釵忙著疏散人群,讓開一條生命通道。擔架之上,周文錦戴著氧氣麵罩,已經不知道在這棟古老別墅裡麵待了多長時間。 除了備有氧氣,便攜式呼吸機,心臟起搏器和除顫器等外,這輛救護車還帶有病人監護儀,可以在前往急診室的路上監測患者的脈搏和呼吸。白色救護車拉響警報,閃著紅色警示燈,呼嘯而去! “我想辦法找找這裡認識的朋友和同學。”吳釵是專家,路上一邊看著設備,一邊撥通了大學同學的電話,邊打邊說:“舒兒是我大學室友,研究生畢業回到家鄉廣西,也是這方麵專家,可以請她幫忙!” 到了市人民醫院急救中心,周文錦瞳孔彌散,嚴重影響意識。醫生做了簡單處理,護士們挽起他的袖子,七手八腳地插上管子。周玉帆站立急診室門口,隻能看見父親可憐左臂以及上麵那顆大痣…… 舒兒留著玫瑰色板寸頭,吳釵同她一個擁抱:“大學時代跟假小子似的,沒有想到如今愈發有女人味兒啦!” “沒有辦法,老公喜歡啊!還記得吧,我的那個高中同學小賴,當初生日送蛋糕那人?” 吳釵略微回憶,驚奇地說:“你真嫁給他啦?” 舒兒沒有回答,嗔道:“你來廣西怎麼不給我打電話?要不是有事兒,隻怕都不得聯係我吧?” “我來確實有事兒,而且比較倉促。”吳釵指了指周玉帆:“這是我的……朋友。” “朋友,什麼朋友?男朋友還是老公?” “都不是。”吳釵臉色可愛一紅,尷尬地說:“男性朋友。” 舒兒上上下下仔細打量眼前這個留著劉海兒的男人,腿特別長,腳踝露在外麵,一身雅痞裝扮,笑嘻嘻地伸出了手:“很帥嘛!你好。” “我叫周玉帆。”周玉帆把放進褲兜的手伸向對方:“舒兒醫生,家父的事兒拜托你啦!” “好說!”由於職業原因,舒兒見慣生離死別,周玉帆心情無法做到感同身受,說話例行公事有些事不關己的冷漠,聽起來感覺近乎冷酷:“情況同吳釵判斷基本一致,初步診斷為腦出血,也有可能是腦梗,具體要以CT結果為準!如果出血更加嚴重一些。” 周玉帆感覺有些耳鳴,腦袋嗡嗡作響:“嚴重嗎?” 舒兒斟酌措辭,隻說了三個字:“很危險!” 吳釵伸手握住他的掌心:“我們在,沒事兒。” 傻子都看得出來,兩人是一對兒,關係非同一般。吳釵這個微小動作自然逃不過舒兒眼睛,取下脖子上的聽診器,放入白大褂口袋,看在吳釵麵子上破天荒地給予安慰:“周教授是桂林大名人,我也經常收看他的節目,忠實粉絲兒!再說有你女朋友在這兒,我們會盡全力,放心吧!” 吳釵罕見地低下頭,沒有承認,沒有反駁。這樣的表情同她平時女強人性格形成強烈反差萌,舒兒看著十分可愛,調皮打趣:“釵兒,你的臉紅啦!女神居然臉紅?” “哪兒有?”吳釵朝著舒兒吐吐舌頭。 周文錦推進CT室,周玉帆忙著繳費。 舒兒叫住吳釵:“你過來一下。” 兩人進去查看CT結果,舒兒問道:“你也是專家,怎麼看?” 吳釵表情嚴肅,謹慎地下著結論:“腦出血,而且出血點不是很好。” “我就從來沒有見過出血量那麼大的!”舒兒就很直接了,而且比較悲觀:“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周玉帆交完費從二樓回到一樓,吳釵實話實說:“令尊必須馬上手術,而且不一定能下手術臺。” 周玉帆反而冷靜下來!事已至此,隻能將父親交給醫生,盡人事,聽天命:“一切拜托啦!” 天已黑盡,大樓空無一人,唯聞幾人清晰腳步聲響徹大廳!臨近手術室,周文錦哼哼了幾聲似乎非常緊張!周玉帆寬慰父親:“爸爸,堅強一點!這裡有最好的醫療條件,還有吳釵的朋友,一定能夠將你治好。”周文錦陷入昏迷,也不知是否能夠聽到? 病人送進重癥監護室,周玉帆退了出來。理發師過來剃發,做好手術準備。麻醉、重癥、手術……醫生排隊過來簽字,並且下了病危通知書:“希望病人家屬能夠理解,現在談不上預後、恢復等,而是在救命呀!” 手術開始,吳釵陪著周玉帆等在手術室外:“令堂呢?教授生病,有沒有告訴她?” “我在很小的時候,父母就離婚啦!”周玉帆似乎被戳中痛處:“媽媽出國,現在俄羅斯。” “抱歉!” 手術進行七個小時左右,主要是麻醉時間,實際手術時間並不長。淩晨時候接到消息,手術成功,一切順利!周文錦非常堅強地挺過了第一關,隨即住進重癥監護室。 八點鐘,病人推出來做CT。周玉帆看到了手術之後剃成光頭的父親,頭頂插了四根管子,昏迷不醒!不過,情況還算穩定。 舒兒同他簡單溝通:“此後,還會出現感染,血栓,電解質等一係列問題!無論如何,我們一關一關地過。” 周文錦住的是ICU,家屬無法看護,隻能透過厚玻璃窗簡單了解情況,根本看不到人。每天中午兩點有十分鐘探視時間,而且隻能進去一人。這樣做自然是為了病人好,如果病房如同交易市場一般熱鬧,隻怕病人早就感染百八十回啦! 重癥監護室都是一些在死亡線上掙紮徘徊的病人,每時每刻都在搶救。周文錦非常痛苦,喉管也被割開,渾身上下插滿管子。這個時候,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由於頻繁使用抗生素,周文錦體內出現了一種高級病毒,同時伴有癲癇,感染,淋巴結腫大等並發癥,所幸桂林醫療條件不錯!教授在當地有很高知名度,加之吳釵人脈,桂林方麵提供了最好的醫療資源,積極治療,總算挺了過來。 “還可以!”舒兒拿到最新CT檢查報告,將周玉帆叫到辦公室,用一顆人腦剖麵模型進行展示:“此前,淤血進入第三腦室,甚至第四腦室,不過排得差不多了,我們準備減少頭部管子,增加脊柱引流管。” 重癥監護室醫生提議:“ICU和普通病房各有優勢,我們不能做到24小時專人監護,可以考慮轉入普通病房。”主治醫師和病人家屬均同意,達成一致!畢竟,病情已經基本趨於穩定,隻是暫時無法醒來而已。 由於周文錦情況特殊,醫院將他轉到了精神科進一步治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周玉帆請了專業護工進行護理,同時守在醫院,期盼父親早日醒來。說來也怪,周文錦清醒的時候,兩人見麵就吵架,要不就保持沉默,漸行漸遠;如今教授陷入昏迷,父子倆感情反而親近不少!照顧病人是非常繁重的勞動,幾天下來,周玉帆瘦了一圈,人也明顯憔悴了許多。 “周教授這個病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估計短時間不能醒來!”吳釵陪伴在他身邊,勸慰說:“雖然你很年輕,但也不能這樣不惜血本地透支生命,要做好持久戰準備,一定要多休息!盡孝道不在這一時半刻。如果你再倒下了,誰來照顧教授?” 她說得有道理。 第二天清晨,吳釵去了他的房間,敲了半天沒人開門,詢問走廊打掃衛生的服務員,客人天不亮就離開了賓館。 “又是這樣,一點責任心都沒有!”吳釵淺嗔薄怒,自言自語地說:“這樣的男人,我不知道為什麼喜歡他?”其實,吳釵知道周玉帆心裡裝著事兒,裝著另一個人。他的心思很重,不肯告訴別人,隻能讓他自己尋找答案。 但是她呢? 人之所以孤獨,因為要和另一個人相遇。 醫生似乎很難愛上病人,如同不大可能出現的師生戀。心理醫生不一樣,有時候隨著治療深入全盤接納病人負麵情緒會犯同樣的病,也會隨著了解深入發現對方優點,進而欣賞產生好感。這也是吳釵愛上周玉帆的原因,並非僅僅隻是因為門當戶對,雙方家長有意撮合。她也要尋找自己的答案,可是周玉帆去了哪裡?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