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玉帆看到這裡,放上書簽。故事情節發展到了鐵佛之死已經接近尾聲,暫時合上書本。打算探了鐵佛之墓再接著往下閱讀,算是留下懸念,賣個關子。 三人直接乘坐航班,飛回四川。周玉帆通過波斯貓,順利地找到楚雪瑤。兩人在空瓶子酒吧有了一次長談。此後,他去夢立方見了吳釵:“楚雪瑤果然去了XJ。” 吳釵並未感覺意外:“你知道她為什麼怕冰與火麼?” “小時候,誤入凍庫,傷了心脈;至於火,我是一頭霧水。”周玉帆搖了搖頭,眼睛一亮:“你有什麼新線索?” “看來你還是不了解她。”吳釵翻看楚雪瑤病歷:“冰,我們暫且不論,聊聊火吧!這是一樁森林火案卷宗。十年之前,楚雪瑤曾經接受森林公安問訊。”那份老式筆錄復印件蓋有鮮章,鋼筆書寫:“此件係原件復印,僅用於治療之用。原件存於公安局。”下麵是日期:“你怎麼拿到這份筆錄的?” “醫學院開了介紹信,我委托了警察朋友,簽了保密協議,人家才勉強同意,按規定不允許的。” “森林火災?”周玉帆瞑目回憶,依稀有點印象,但是並不清楚情況。 “這起森林火案,最終公安以天火結案。” “雷擊起火?!” 吳釵發現問題,講出疑惑:“多年以後不知為什麼警察又會重新啟動調查,讓人匪夷所思。” 周玉帆仔細比對時間:“案子發生的時候,楚雪瑤還很小呀!為什麼單單調查她?” “因為她是當事人,出現在了案發現場。這份筆錄,詢問人江鱗,記錄人賈康,剛好楚雪瑤接受問訊當天發生車禍,因公殉職。” “純屬巧合吧?” “這個不好說。”吳釵拿出烈士檔案:“請注意他們發生車禍的地點。” “陰陽拐……”周玉帆裂開:“不是這個火案發生地點麼?也是死者楚天佑埋骨之地。” “根據筆錄,楚天佑是楚雪瑤生父。她接受問訊後去了那裡,估計是去掃墓。根據當天出警記錄,兩名警察接到任務暗中調查楚雪瑤,途中發生車禍。” “我想去一趟‘三星斜月嶺’。”懷清縣是林業大縣,縣域98.6%為自然保護地,森林覆蓋率達到恐怖的百分之八十以上。重點林區“三星斜月嶺”自然在生態保護紅線範圍之內,位於靈臺鎮方寸村,隻有一條盤山公路“莫比烏斯環路”與外界時斷時連,“陰陽拐”恰恰位於其中。那個關卡經常發生車禍,動不動就交通管製,“三星斜月嶺”就成了一座人跡罕至的孤島。那片森林不一般,不僅出土神跡,還埋葬了清朝將軍。根據《遊》記載,應該就是鐵佛。因為出土大量青銅器,那裡亡靈出沒成了一片幻境,被人畫入《春秋山河圖》:“這是當年我們的一個約定……” “你想去探將軍墳?” “對!為了家父。準確地說,尋找神跡。” “令尊情況如何?聽舒兒說轉院回了四川?” “情況穩定,回來照顧方便一些。”周玉帆有些沮喪:“不過,還是沒有醒來。” “既然如此,確實有必要去一趟!畢竟,令尊因為<春秋山河圖>生病,楚雪瑤也在那裡發瘋,也許那裡能夠找到答案。” “我想邀請你一起去。” “楚小姐也一起麼?”吳釵竭力遏製醋意。 “是的,有人夾喇嘛,總共六七個人。”周玉帆誠懇地說:“瓶兒的事情,讓我認識了夢學的魅力,見識到了你神奇而精湛的醫術,從而對家父的病充滿信心!記憶移植的課題,我想和你做下去……鐵佛的故事,你也想繼續讀下去吧?神跡的真相,你也想知道答案吧?” “行吧!”這個課題確實也對提高業務有所幫助,吳釵點頭答應,伸出了手:“我加入。” 周玉帆同她握手:“我們合作愉快!” ※※※ 通過上次桂林出現的那個神秘麵具男人,周玉帆同這枝探險隊取得聯係,將吳釵拉進微信群,同時楚雪瑤也加入了隊伍。三天之後,駒子開車接了他們。吳釵沒穿招牌的白色女式西服套裙,換了一身THE NORTH FACE行頭:紅色防寒服、牛仔褲和球鞋,戴著套頭耳麥聽音樂,看上去更加戶外,青春活力四射!楚雪瑤將網上訂好的裝備和物資放入後備箱,帶的東西不少。周玉帆罵道:“差生文具多。”楚雪瑤白了一眼:“有備無患嘛!” 他們首先到了懷清縣。周玉帆在江邊找到當日桂林見過麵的光頭白相,也就是麵具男人身邊的那個挾持他的金牌打手和高級保鏢,談了約莫半個小時回到車上。 楚雪瑤心急如焚:“怎麼說?” “妥了。” “人員確定下來了麼?” “還有香檳……”周玉帆從後視鏡裡看著前排駕駛座位扶著方向盤沉默不語的駒子:“他是司機。” 駒子不怕吳釵生氣:“小吳不是醫生麼?她乾這個,驢唇不對馬嘴。” 楚雪瑤冷冷一笑:“這個魂塚,隻怕她比我們都專業。” “魂塚?”周玉帆眉毛一軒。 楚雪瑤說道:“三星斜月嶺是有名的幻境,遊蕩許多孤魂野鬼。” 駒子手握方向盤,用車鑰匙點火:“瓶妹妹懂得不少嘛!” “瞎說的……”楚雪瑤歪著腦袋看著駒子側臉:“我看你怎麼這麼麵熟呢?” “他是我的同學馬驍駿,小名駒子。”周玉帆適時介紹:“大學畢業參軍,因為是汽車兵,綽號輪胎。” 馬驍駿提醒:“瓶姑娘,我們還一起在祖母餐廳吃過飯呢!忘啦?”這個雅號有些年頭,而且楚雪瑤已經多年未用,目前還用“空瓶子”稱呼她的人,雖然未必一定就是老友,至少認識時間不短。 周玉帆二十四歲生日,大家在祖母餐廳吃西餐,後來還寫進了小說。當時確實兩人都參加了,隻是馬驍駿話不多,屬於典型沒有詞兒的龍套;楚雪瑤注意力全在周玉帆身上,確實沒有印象,努力回憶:“我想起來啦!那天你吃完飯早早離開,打網球去了。” “你就隻記得我走了。”駒子滿頭黑線。 周玉帆從後座拍拍馬驍駿,這是真的拍馬屁:“駒子個人素質相當高,不僅精通各種交通工具,而且水性特別好!好比<西遊記>白龍馬不僅能當腳力,搖身一變就可以成為水中小白龍……” 楚雪瑤白了一眼:“這又不是海鬥!” “那裡不僅環繞月亮灣,還引水築壩形成了一個水庫,當地人叫做‘桫欏湖’。”周玉帆解釋:“這趟活兒還真少不得他。” 駒子掛擋,踩離合,拉手剎,轟油門……整個動作一氣嗬成:“走吧!找個賓館,你們先住下再說。” ※※※ 白相夾喇嘛很快拉起隊伍,隨時整裝待發。沿著河堤拾級而下,三人緩步來到江邊,優美琴聲飄入耳鼓。駒子介紹:“這是白總妻子小雅彈奏的古箏,怎麼樣?”白相看上去像是黑道人物,周玉帆感到意外:“嫂子還有這門手藝,失敬失敬!” 三人循聲到了江岸私人會所,依山傍水,風景秀麗,還有一艘停泊岸邊的遊輪。窮玩車,富玩船,白相算是混得不錯的!政府掃黑除惡,他也改邪歸正想盡千方百計洗白,隨著跟了麵具男人表麵上總算走了正道。會所基本不對外營業,管家將省城五星級酒店廚師請過來做飯,主要接待白相客人和朋友。 小雅身襲樸素亞麻衣服,有些森女係風格。這個女人以前做過酒吧舞女,化煙熏妝,唱搖滾樂,因為抽煙太多把嗓子搞壞啦!說話聲音沙啞難聽,但是此刻往古箏旁一坐,頓時顯得非常優雅。藝術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氣質,手指撥弄琴弦,美妙琴聲緩緩流淌,飄蕩江麵。 白相和麵具男人在不遠處手談一局,棋子擺滿棋盤,光潔瑩然!對弈之人從容落子,旁邊青牛道士撚須而笑。此人曾經在峨眉山修真煉道,年逾古稀看上去卻跟三十幾歲的人一樣,英華內斂,豐神華麗。據說,他是練劍的人,懂真功夫。普通江湖小混混在街邊砍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語,有著天壤雲泥之別! 光頭和金牙是白相給周玉帆的印象,這人確實匪氣,十分兇悍和霸道!同文人雅士喜好的黑白棋子形成非常可愛的反差萌,會所也有了古色古香的神韻。 “來了?”白相摸摸璀璨光頭,說話嘴裡鑲嵌的兩顆大金牙閃閃發光,晃得人眼睛發暈:“把他們都叫上來吧!”琴聲止歇,小雅推椅而起,拾級而下。 麵具男人沒有抬頭,依然沉浸棋局:“今日再次晤麵,別來無恙?” “一言難盡!我們先後去了西安和XJ,總算有了一些收獲。” 麵具男人折扇輕搖,他才是這件事情幕後推手:“放心!隻要揭開記憶移植之謎,令尊問題迎刃而解!” “但願如此。”周玉帆目光灑落對方麵具,難道被毀了容?真不知他是太醜,還是不敢見人?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樣的人不可全信。 “我知道周先生對我麵具一直心存芥蒂。”麵具男人抬起頭來:“可是有些人的麵具,更加不露痕跡。”石階走上來幾人。除了香檳,此外就是周玉帆好朋友野豬。兩人是發小,拜過把子的過命兄弟,然後是小木屋李梅,周玉帆萬萬沒有料到居然有她?野豬見到周玉帆倒是不感意外,轉而熱情地招呼駒子,叫起他在部隊時候的綽號:“輪胎,這趟可要辛苦你啦!” 駒子擺了擺手:“小事一樁。” “倒鬥非同小可!這可不是小事。”周玉帆眉毛擰巴,低聲詢問李梅:“你怎麼來啦?這不是你乾的事兒,曉不曉得我們要去乾什麼,不要命了?” 李梅恍若不聞:“金瓶二位姐姐都可以去,為什麼我不能去?放心!小木屋生意,香兒會幫我們看著……” “我不是說這個,太危險啦!” 野豬笑頭和尚一般傻傻地笑:“玩玩而已,你不也來了麼?”野豬家境貧寒,體壯如牛!老狐貍白相沒安好心,肯定看上了這副身板,讓他乾些體力活兒!必要時候,當替死鬼。周玉帆知道野豬想法,摸點東西,發筆小財,可是未免太過冒險!這可比混黑社會,提著砍刀在街頭巷尾砍人還要兇險,因為麵對的都是百年前古人布置的墓室和機關,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野豬收起笑容:“我們已經收了白總訂金,不去他會砍人的!”事已至此能說什麼呢?周玉帆怫然而嘆,隻好作罷! ※※※ 駒子駕駛七座越野,jeep角鬥士皮卡改裝而成,副駕是香檳,金瓶梅三姝居中,周玉帆和野豬坐後排,一行七人向靈臺鎮進發。 吳釵紮著馬尾辮,穿著紅色衣服和牛仔褲,滿臉雀斑,沉默寡言,同探險隊員保持一定距離;周玉帆挖苦野豬逗樂子,稍解路途煩悶;楚雪瑤成了開心果,揶揄地說:“古有七劍下天山,今有我們七人探險隊勇闖三星斜月嶺,算是古今交相輝映啦!”野豬一拍大腿:“還是瓶妹妹有文化,文憑高!我們七人各展所長,共同完成一個任務,將來也是一段佳話。”周玉帆冷笑諷刺:“除了打麻將,你有什麼特長?”野豬碰了一鼻子灰,也就不言語了。 前往靈臺鎮的路極其難走,全是坑坑窪窪崎嶇山路,距離懷清縣城好幾百公裡,司機寧願跑省城也不願意去如此偏遠的鄉鎮,好在越野車馬力足,車況好,倒也沒有太大問題!走了一個上午才到集鎮,眾人下車在屠宰場旁邊蔣記飯莊吃了豆花飯,駒子買了一箱罐裝咖啡裝入後備箱用於解乏,稍事休息,繼續趕路前往方寸村。豈料下午的路更加難走,而且越走越荒涼!跟隨高德地圖導航,駒子驅車逐漸離開喧囂都市駛入偏遠鄉村,人煙越來越稀少!眾人談談說說,汽車開始爬山,沿途顛簸幾乎將人抖散架,所幸駒子開車技術好,方向盤把得穩,不然大家早就暈車了,身體有種拆分重組的感覺。 野豬握緊把手,在崎嶇山路上保持身體平衡:“鐵佛算是晚清時期英雄人物,好歹也是貝勒,怎麼將墳修在這個鬼地方?” “四圍山光,三麵水色,藏風聚氣!”香檳給大家普及風水學知識:“將軍尋龍點穴,囑咐屬下死後將他葬於此地。” 李梅弱弱地說:“這是封建迷信。” “你錯!地理學領域有一門學問,叫做風水地理學。”周玉帆事先做了功課:“老祖宗流傳下來的東西,博大精深!省廳老師都在研究……” “你說得對!”楚雪瑤附議,加入討論:“中國帝王將相喜歡尋找吉穴入葬,許多盜墓賊反其道而行之,通過風水尋龍點穴從而找到寶藏,因為有了周易等等元素,冒險故事有了中國獨有特色。” “這可不是什麼故事。”這時吳釵終於插嘴:“我們現在要去辦的事情同周教授病情有關,你以為是遊山玩水來啦?!” 楚雪瑤知道吳釵雖然嘴上不說,麵子繃著,實則對她還是充滿醋意。這也難怪,這件事兒擱誰都會過不去,吳釵不管多麼能乾也是一個普通女人!她可不想關係搞得那麼僵,盡管對於周玉帆,她也不想那麼容易就放棄,於是主動緩和同她關係:“吳醫生,雪瑤此行也有自己要尋找的答案。別人不知道,難道您還不清楚麼?” 吳釵知道對方指的什麼,她要尋找縱火案真兇:“這不是遊戲。”雖然隻是提醒,但是話語生硬,懟得楚雪瑤沒有語言。 日落西山,濃暮暗垂,大家準備找地方過夜。根據《春秋山河圖》神秘定位,越野車終於駛入傳說中的莫比烏斯環路,開入一片人跡罕至的密林,詭異事情發生了!首先導航失靈,數據丟失多半。眾人紛紛掏出手機,根本無法準確定位,仿佛進入另外一層時空。 此行駒子主要工作就是駕駛,在這樣的深山老林失去導航,兩眼一抹黑,跟瞎子沒有區別。大家準備找個當地農民問路,越野車輪胎陷入地麵,在長年累月積起的厚厚腐殖質中打滑,攪得凋葉枯枝飛旋,突然一聲崩潰轟鳴就此不動了。駒子用鑰匙捅了半天,越野車如同老黃牛喘氣就是發不動。 野豬圓臉陡沉,眉毛一豎,怒道:“媽的輪胎,怎麼回事?” “老子怎麼知道?”駒子一拍方向盤:“剛做過保養的。”駒子深知此行兇險和重要性,此前特地將車開到4S店做了全麵檢查,除了更換剎車片和機油,其它一切正常。這輛車總共也就開了七萬公裡,磨合得最好的時候,續航能力也非常強!怎麼突然就出問題了呢? 眾人無奈隻好下車,周玉帆跑到旁邊樹林拉屎。許多人坐馬桶喜歡切水果遊戲,他則看小說。這樣對健康不利,容易得痔瘡,所以他將沒電手機收了起來,閑著無聊便用枯枝在泥地上寫下一首小詩: 腳踏長江兩岸,手拿機密文件。 前麵機槍掃射,後麵大炮轟鳴。 剛拉出了幾條,隻聽遠處吳釵突然驚道:“你們快過來看,這是什麼?” 啪地一聲,枯枝斷成兩截兒!周玉帆提好褲子連忙趕過去。吳釵拿著軍用手電筒在樹下四處一照,黃色光束刺破黑暗,不遠處青石界碑旁邊整整齊齊碼放十顆石頭,下六中三頂一,呈品字形堆砌成為三層。 萬籟無聲,大家感覺詭異,拾目一瞧,不知誰在故弄玄虛? 周玉帆覺得像剛才便便,不過這話不好意思出口。 香檳雙眉濃鎖,疑雲滿腹,翹望夜空,明月如鏡,這樣的石堆壘砌墳塋,讓他聯想到了金字塔。 楚雪瑤坐了一天的車本來身心俱疲,這時突然說話了!每逢遇見這種無法解釋的事件,這枝探險隊最為柔弱的小姑娘都會表現出無限好奇和濃厚興趣:“這個排列方式讓我想起了<射雕英雄傳>,隻不過銅屍鐵屍堆的是骷髏,腦門有五個如同刀剜的指孔。” 周玉帆鼓鼓掌,不失時機地奉承:“引經據典,還是瓶妹妹有文化。” 駒子吹吹唇上兩綹鼠須:“誰那麼無聊?”話音甫落,伸足向石堆踢去。 “這堆石頭可疑。”香檳拉住他的胳膊:“大家四處看看有沒有其它石堆?” 眾人聞言打亮軍用手電筒,在樹林裡分散開來。很快地,陸陸續續找到第二堆、第三堆……細細一數,恰恰每人各在樹下找到一堆疑石,一共七堆。小樹林裡虯枝放攫,濃蔭匝地,盤柯之上秋蟲鳴泣,蛛網遍布,糾纏蛛絲網羅一些凋葉枯枝,虛懸空中形成一個個小木人仿佛祭奠什麼?七堆疑石也非整齊排列,隱隱自成規律。周玉帆看了半天方才發現暗合北鬥七星之狀,月華之下泛出幽光,說不出的神秘和詭異。眾人脊背發冷,不知道誰擺在這裡的?野豬咽下一口唾沫,問道:“誰能解釋一下怎麼回事兒?”同行七人尋找石頭,同樣跟隨石堆排列北鬥七星。 “七堆石頭,隻怕沖著我們來的!”吳釵眼眸寒光湧動,緩緩吐出濁氣,冷靜地說:“別忘了,我們恰好七人,剛才瓶妹妹也說了。” “七……七劍?!”這時便是急躁野豬都說不出話來。 楚雪瑤向來神神叨叨:“據說將軍墳是有名魂塚,七堆石塊該不會是為我們壘砌的墳吧?”這話影響士氣,大家非常沮喪! “別胡說!”周玉帆生怕眾人就此作鳥獸散,那麼尋找拯救父親希望就成了泡影。說到胡字,他聯想到胡言,《遊》那口裝衣服的箱子寫著一個大大“鬥”字,小說中的道士打坐也是排列北鬥七星之狀,不知有無聯係? 這片幽林出現七星疑石,讓人倍感詭奇!如果不釋群疑,眾人心裡始終蒙上一層恐怖陰影!唯有野豬不以為然,幾年當兵經歷將他心智鍛煉得堅硬似鐵,向來不怕這類東西:“子不語,怪力亂神!大家不用怕。” “小野說得對!”駒子也是手癢想要探探桫欏湖,不想半途而廢:“這些亡靈和粽子有種便放馬過來,老子魚槍見一個殺一個,見一對殺一雙!” “你的魚槍,抓抓魚還可以。”野豬譏諷:“搞粽子,驢唇不對馬嘴吧?” 眾人都將目光投向香檳,後者龐眉虎目,須發若獅,看上去就是身板偉岸的英雄人物:“豬馬說得對!斷然沒有還未見到正主兒就打道回府的道理。大家不用怕,必要的時候就用我為大家準備的黑驢蹄子。”他如是說,大家也就放心了。 駒子將注意力放回車上:“我再檢查一下。”他用軍用手電筒照明,打開引擎蓋,根本檢查不出任何問題。這輛民間自製三排座Jeep車型出自越野歷史博物館,工藝精湛!看起來像一輛放大版吉普牧馬人,實際是在Jeep角鬥士皮卡車床安裝硬質車架,還用船長座椅取代原先配置的長凳,把車改造成了一輛硬派三排座越野車。這樣的路況突然拋錨,真是有點匪夷所思。 有頃,朔風掃林,嘯聲雷動!眾人抱怨。野豬性格急躁霎時怒罵起來,開始飆臟話。前不巴村,後不著店,汽車突然罷工司機原本壓力就大。前者還在旁邊添堵,駒子真是氣不打一處來,反唇相譏:“別說風涼話,有本事你來!” “你是司機,車壞了可以去死啦!” 駒子輕吐一口氣,揪住他的衣領,臉色陡沉,眉毛一豎,怒道:“你說什麼?”這時如果野豬再敢臭嘴,駒子絕對開他的瓢! 周玉帆見他動了真怒,連忙勸開。 豬馬相互掐了一陣覺得沒意思,慢慢地也就閉了嘴。 這樣一枝不齊心的探險隊,遇到挫折和困難很容易出現矛盾和分歧。眾人圍坐樹下,危機四伏,索性準備棄車徒步前往密林深處探險。夤夜瞎闖森林,其實非常危險!也許因為好奇,也許因為七星疑石太過詭異,沒有一個人甘願留在原地坐以待斃。 周玉帆手電筒照到峽穀深處一片建築群:“那是什麼地方?” 楚雪瑤手搭涼棚:“一星峰與二星峰之間,估計應該是當年礦工活動區域舊址。” 野豬奇道:“深山老林還有人類活動?” 楚雪瑤以前掃墓去過一星峰,這片區域還算熟悉:“小豬哥有所不知,那裡曾是礦區。” “車出問題,今晚我們隻有野營啦!”駒子愧疚,拍拍引擎蓋:“我們去礦區那邊兒看看。”吳釵自告奮勇,事先探雷。大家求之不得,約定在樹下等她,唯有楚雪瑤吵著要去,周玉帆怕出意外提出同去,最終商量決定周玉帆、楚雪瑤、吳釵先去那片建築群,其餘的人在越野車旁等待。議定之後,三人摸黑行走,進入山穀。 “七星疑石……”楚雪瑤微微沉吟,學著狄仁傑口吻:“元芳,你怎麼看?” “天壇七十二長廊東南場地就有七塊巨形鎮石,同樣按照北鬥七星方位排列,傳係隕石,上刻山形紋,實為寓意泰山七峰。”周玉帆微微一笑,也是引經據典地說:“不同的是,它們的東北隅還有一塊小石,共為八石。此乃滿族入主中原,乾隆皇帝詔令增設,象征長白山同泰山一脈相承,表明身份,天命所歸。” “這是清墓,是否有什麼神秘聯係?”楚雪瑤回以奉承:“專家,分析分析。” 周玉帆自我調侃:“搬磚的。” 三人走走談談,很快來到那片建築群。這座老工業基地遺址因煤誕生,墻上老標語處處可見,幾近完好!大禮堂是英式建築,蘇式辦公樓左右對稱,磚木結構,中央一片大廣場,設有舞臺,還有電影院。員工食堂也很有年代感,桌椅散發舊時光味道!舊物總是顯得珍貴,喚醒芳華記憶。 楚雪瑤遙指一棟英式小閣樓,好奇地說:“傳說解放後為了發展人民防空事業,在那裡修過防空洞,我要進去看看。”這座住宅曾經經歷火災,墻壁垮塌半邊,原本漂亮房子成為洞穴,處處透著詭異,設計相當古怪!屋子裡有許多民國時期古董和照片陳列,角落西洋鐘早已停擺多年。楚雪瑤用手電筒四處打量,最後在臥室窗臺旁邊蹲了下來,抹抹木地板厚厚灰塵:“防空洞應該就在下麵。”吳釵用手電筒輕輕敲擊地板,空空空,聲音清脆,地板中空;敲敲旁邊,嘭嘭作響,聲音沉悶:“說得不錯!下麵確實有文章。” “把地板弄開!”周玉帆從背包裡掏出工兵鏟撬開地板。吳釵打亮手電照了照,驚奇地道:“果然有洞!”周玉帆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你怎麼什麼都知道?簡直跟王語嫣差不多,佩服佩服!”她是老書蟲,如同帶著圖書館。 “你查大量文獻,剛才在車上滔滔不絕地說了半天,就不允許我事先做些準備?”楚雪瑤臉一紅,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我是理論流,哪裡比得上你的智慧,小吳姐姐醫術?” 周玉帆七手八腳撬開地板,露出一米方圓洞口。楚雪瑤躍躍欲試卻又害怕,冰雪一般臉頰泛出進退維穀表情,就連吳釵都是望而卻步:“先通通氣。”周玉帆玩笑:“別裝!記得上次去鬼屋玩,你一路上和鬼握手,整得跟領導下鄉似的……”吳釵石化。 “我進去吧。”周玉帆不知從哪裡來的勇氣,奪過手電,率先躍入。防空洞非常潮濕,僅僅隻有手電光勉強驅散黑暗。好在不算太深,很快走到盡頭。這裡有約莫十平方米空間,隨意扔著一些玉器和殘破陶罐,墻麵出土一件青銅器,絕大多數埋在土中,僅僅露出冰山一角。那是一截兒樹枝,綠銹斑駁,匍匐一條長蛇狀怪異動物往下爬行,長尾擰成麻花狀的繩子,不是有鱗的龍身,造型堪比駿馬,英姿矯健。 “我不考古沒法把你帶走,對不住啦!”世間便是活馬都不會說話,更別指望馬俑能夠有所回應。周玉帆吹吹額頭劉海兒,撫摸馬的耳朵,如同象牙,也像纏繞蠶絲的線軸,想起小時候表哥給他講的童話故事。 從前有個貧窮的砍柴少年受先知指引上山尋寶,找到青崖一尊白鹿石雕。先知言道,隻要能讓石鹿吃飽就能帶他找到寶藏。 少年抓起石頭,毫不猶豫砸向麵門。 哢地一聲,門牙斷折。 砍柴少年強忍劇痛和血一吐,將手掌血中兩顆敲下門牙放入鹿嘴。冰冷石雕霎時蘇醒,呦呦鹿鳴,異變陡生!它用砍柴少年門牙啃食青草,很快便吃掉整片草地,進而馱負少年找到寶藏,如願以償。最終,少年用得到的寶藏建功立業,開創一番偉大業績。 這是重口味黑童話,隻有痛感沒有美感。現實之中周玉帆沒有勇氣自殘,更加沒有本事通靈銅馬,隻好按照原路返回房間,將情況告訴隊友。楚雪瑤大感有趣,這匹馬也許來自將軍墳,更大可能來自神跡。當年的空瓶子上周文錦選修課,後來的楚雪瑤在電視上收聽教授講座,如今依然癡迷不減,迫不及待:“我們下去看看!” 三人再探防空洞。 “蜀”字如今代表四川,最初是象形字。甲骨文中是一條有大眼睛的肉蟲子,蠕動如蠶,上部是它眼睛突出的頭,下部是盤曲身子。這種蟲子是指所有蛾、蝶類的幼蟲,即是野蠶。也就是說,蜀字本義就是野蠶。周代,蜀字上部表示蠶頭部分完全變成一隻眼睛,下部蜷曲身子被拉直了。整個字形很難表達本義,於是人們又在其下加了一個代表蟲子的字,逐漸演變成了“蟲”。 楚雪瑤一邊介紹,一邊在防空洞土墻上寫各種不同時期的蜀字,從商代,西周,春秋,戰國,一直寫到小篆,漢:“這個字,我可是經過認真考究的。”此舉並非賣弄,而是要將這個對四川非常重要的字解釋清楚! 周玉帆接過粉筆,在後麵補充出了如今我們使用的楷書。歷經漢代的隸變與楷化,“蜀”字逐漸筆畫化,失去象形意味:“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蜀字特征,一個是目,一個是蟲?” 首先,我們來看第一個特征:目。 蜀王蠶叢,教會人們栽桑養蠶。蠶叢縱目,正是神跡文明青銅縱目麵具形象。這款麵具不僅是無頭屍體案重要道具,周玉帆最初也是因為它才開始關注神跡文明,原本以為眼睛豎立與鼻子平行,後來才知道自己想象力與神跡文明相比太過匱乏!那是立體凸出與臉麵垂直,瑰麗想象,讓人癡迷,嘆為觀止!這也是周玉帆堅持神跡文明是外星文明的證據之一,至少他們見過外星文明。 其次,第二個特征:蟲。 蜀中之寶,始於針尖。川錦蜀繡,譽滿天下。錦城也是成都除了蓉城之外另外一個別稱。四川自來同蠶桑就有某種神秘聯係。當地村民也是依靠栽桑養蠶過日子,織造精美錦繡發家致富。這個奇怪動物,楚雪瑤一針見血:“尾巴像繩子,那是絲線的造型,頭身就是蠶的形象;身體被塑造成鳥的樣子,表示蠶是有翅會飛的昆蟲;嘴裡六個小圓點,代表蠶籽。你說它是馬沒錯,這個的動物叫作‘辮尾馬蠶’。” 傳說蜀中有蠶女,父為人劫走,隻留所乘之馬。其母誓言:誰找回父,即以女兒許配。馬聞言奔馳而去,旋父乘馬而歸。母悔不肯嫁女,從此馬嘶不肯飲食。父知其故,怒而殺之,曬皮於庭。蠶女由此經過,為馬皮卷上桑樹,化而為蠶,遂奉為蠶神。周玉帆附議,講出這段中國古代《蠶馬神話》:“女孩化為了蠶,馬皮變成了繭。” 楚雪瑤想起《雪國》:“日本著名作家川端康成依據這個意象為他中篇小說女主人公命名‘駒子’,暗示虛無和徒勞的空乏之意。” “駒子,馬驍駿?”周玉帆啼笑皆非。 西安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銅車馬非常寫實;甘肅武威雷臺漢墓出土銅奔馬非常浪漫,富於想象力和感染力;辮尾馬蠶不遑多讓,同樣具有異樣美感,價值連城。周玉帆發現這樣的寶貝非常得意:“怎麼樣,比起駒子他們武威‘馬踏飛燕’如何?” “這沒法比,各有千秋!”楚雪瑤向來喜歡研究這些東西,但是更加注重文物藝術價值和背後故事,而非學術價值,更加不在意經濟價值:“人家那個可是一蹄著燕,天馬行空。” “這我知道。”除了馬驍駿,吳小可也在武威生活過很長時間。吳釵看望奶奶的時候去過那裡,有點印象,仿佛淩空奔馳的駿馬超過了流星般急翔的飛燕,有著風馳電掣,瞬間千裡的動感:“中國旅遊標誌嘛!” “對啦!”周玉帆拍拍手:“令尊也是甘肅人,什麼時候邀請我們做客武威?” “行!機會有的是。”吳釵也是耿直人,打個響指:“我帶你們遊遊天馬湖。” 周玉帆握住青銅樹枝:“這應該是挖防空洞出土青銅器,根本拔不動!” 吳釵也嘗試了一下:“縣文管所乾部八成進來看過,省考古隊也來過,因為帶不走一直放在這裡。” 防空洞暗無天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周玉帆用工兵鏟一敲,火星四濺:“埋得那麼深,該不會有一整棵樹吧?” “地底長出的通天神樹?”楚雪瑤進一步發散思維:“那麼會不會有葉子和果實?” 叮鈴…… 這個時候一陣鈴鐺聲音傳入耳鼓,若有似無,如夢似幻。周玉帆心神微微一蕩,霎時間感覺進入雲端,輕飄飄地很是舒服。他重重地甩了甩頭,提醒自己不能睡覺,手電光束灑落,楚雪瑤腳踝懸掛一枚異常精致的青銅花蕾鈴鐺,喇叭花狀,萼片四瓣,頂部為花托,鈴桶上段為子房狀,下段為四瓣花柱,有環同桶頂小環相套,形成門型提鈕:“當初送你小禮物,沒有想到真的分開那麼多年。” 楚雪瑤取下腳脖子上的花蕾鈴鐺。周玉帆接過仔細比對,花紋同樹枝末梢如出一轍,完美契合:“這是父親給我的,就是從這裡取走的。” 楚雪瑤驚嘆:“難道是樹枝上的花?” 周玉帆沒有回答:“家父果然來過這裡。” 三人離開防空洞,回到房間。殘破墻壁多了幾個非常詭異的血色手印,倒塌墻壁突然灌入一陣狂風,將枯葉吹了進來!吳釵眉毛一軒,伸手擋住狂風和落葉:“這裡沒有住的地方,盡快離開同探險隊匯合。”周玉帆點頭同意,拉著戀戀不舍的楚雪瑤準備離開礦區。 “我要過去看看。”好奇心最終戰勝恐懼,楚雪瑤掙脫周玉帆的手,按照血色手印指引,低頭從墻壁倒塌的洞口專了進去。周玉帆和吳釵對望一眼,無奈跟隨,魚貫而入。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