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回 3星斜月嶺 莫比烏斯環(七十八)(1 / 1)

石記 周夷 11960 字 2024-03-17

※※※   這裡有一排低矮的小青瓦平房,像是礦區開水房,鍋爐外的花壇種植許多喇叭狀的牽牛花,五顏六色,地上放置八九十年代的白色瓷盆,旁邊有對夫妻,白衣女人正在洗頭,濕漉漉的青絲塗抹洗發液,揉搓泡沫;黑衫男人拿著老式瓷盅,往妻子頭上澆熱水。那是剛從鍋爐裡燒開的滾燙熱水,隻怕頭皮都得燙爛了,可是兩人無動於衷,洗得很陶醉,將泡沫沖洗乾凈。女人又往頭上塗抹洗發液,揉搓泡沫。男人又往頭上澆水……如此反反復復許多次,不厭其煩!   三人看得頭皮發麻,不由自主地伸手抓腦袋撓癢!周玉帆幾乎將頭皮抓出道道血痕,眉毛擰結,懷疑地道:“剛才路過四處檢查過,這片平房空無一人,兩人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黑衫男人抬頭笑笑,將熱水澆到女人頭上。那個眼神別有深意,說不出的恐怖:“我們不是一直在這裡麼?”幽香傳入鼻息,周玉帆有些恍惚:“我去問問。”於是假裝問路,微笑著上前打招呼。   “我是鄭遠海,這裡很多年以前就廢棄了,因為挖到清朝墳墓。”黑衫男人指著洗頭女人:“她是我的妻子江鱗,十四年前死於一場車禍。”   “死了?”那股幽香使人昏昏欲睡,由於黑色長發阻擋,周玉帆還真看不清女人麵孔,但是這個名字非常熟悉,仿佛在哪裡聽過?吳釵出言提醒:“她是那份筆錄的詢問人。”   “縱火案?”周玉帆轉頭看著楚雪瑤,後者目光復雜。   “那年江鱗在派出所當協警,乘坐司機賈康的車外出執行任務,結果賈康醉駕。轎車飛離公路,翻下山崖,墜入湖泊。兩人當場死亡!”鄭遠海怫然而嘆:“由於我很喜歡長發,江鱗頭發留得很長,直至腳踝。我去車禍現場認屍,黑發竟然絞入車輪,頭皮都被撕下來了!”   “那感覺可不好。”   “可不是?所以現在天天給她洗頭。”鄭遠海平靜地說:“其實,還有你不知道的。江鱗去世七年之後,我也憂思成疾得癌癥死啦!”   “這麼說,你們都是逝者?”   鄭遠海點了點頭:“進了陰陽拐,就沒有一個活人了。”   “楚小姐又來上墳啦?”江鱗緩緩地抬起頭,黑發之下沒有五官,無色無相,或者可以說是沒有臉。那一刻,周玉帆心中還是掠過了恐懼,無法形容那種感覺,隻知道同鬼神無關,而是源自內心對亂倫的恐懼。   三人幾乎是逃出來的!暗夜隱曜,越野車靜靜地停在樹下,駒子等人已經不在。密林深處閃出一輛公共汽車,燈火通明,坐滿了人。楚雪瑤如同遇到大救星:“有車來啦!快上車。”   “且慢!”吳釵伸手攔住:“車有問題。”   周玉帆問道:“什麼問題?”   吳釵指指越野車:“那麼泥濘的山路,我們的車沾滿泥巴,這輛公交車卻是嶄新,不奇怪麼?”   周玉帆指指來時的路:“也許人家在靈臺鎮洗過車,你以為都跟駒子一樣不洗車麼?”   “我們剛從靈臺鎮過來,除了屠宰場和集市,哪裡看到有洗車的地方?”   “你沒看到並不代表沒有。”   “車身塗抹廣告很明顯是大城市公交車,怎麼會跑到荒僻小山村來?再者自從過了靈臺鎮,我們沿途連一戶農家都沒有見到,這麼一車人從哪裡來的?要到哪兒去?”霎時間,周玉帆啞口無言。   “天已經黑了,依我看還是上車吧!錯過這輛公交車,今夜我們就得在山上紮帳篷了。”楚雪瑤不停跺腳,凍得瑟瑟發抖!吳釵無可奈何,情知說得在理,此外沒有別的選擇。   楚雪瑤裝備很多,大大小小好幾個包,基本都是無用的東西。周玉帆說服她留在越野車上。羅檳等人裝備全部帶走了,那些都是專業戶外設備,失去他們的支持,探尋將軍墳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隻有抓緊時間追上他們才有一線生機,於是收拾裝備重新分配行囊,上了那輛詭異公交車。   車上人很多,幾乎擠不進去。這些人麵如死灰,不茍言笑,神態都很怪異,而且幾乎是同樣的表情。楚雪瑤神神叨叨地說:“你們覺不覺得,他們的五官都是一模一樣的?”周玉帆仔細看去,果然所有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高矮胖瘦,雖然穿著打扮各異,竟然都有相同的五官,就連前排婦女鵝籠裡的嬰兒,五官都和大家一樣:“難道他們是一個人?嬰兒為什麼裝在鵝籠裡?”   “這些都不是人。”楚雪瑤低聲說:“燈光之下,他們都沒有影子。”周玉帆順著楚雪瑤手指望去,背脊發涼,冒出一層白毛汗,戰戰兢兢地說:“果然如此,這……不會是一輛鬼公交吧?”現在要想下車已經晚了,為今之計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別胡說!”吳釵拍拍周玉帆肩膀:“我們應該是進入了某個夢境,周圍一切並非真實存在。”周玉帆看了吳釵一眼,她也沒有影子,額頭沁出排排細汗,晶瑩剔透。吳釵見望著他:“別看我了!瞧瞧自己不也沒有影子麼?”如果這輛公交載了一車鬼魂,那麼周玉帆三人也沒影子作何解釋?難不成上車也成了鬼魂?   盜墓原本就會碰到各種離奇怪事。這些事不能深入去想,否則還未發生什麼事情先把自己給嚇死了。周玉帆拋開思緒,重重地甩了甩額頭劉海兒。為了避免胡思亂想,他去找司機聊天:“師傅……你怎麼在睡覺?”   司機聞言從方向盤上醒來,打了個哈欠:“太困啦!”   “開車怎麼能睡覺?”   “這是馬拉車。”司機揉揉惺忪睡眼,遙指窗外,遠光燈刺眼光束照出林間飛舞蛾子,前方一匹駿馬,英姿矯健,風馳電掣,用繩子拉著公交車飛奔。周玉帆透過擋風玻璃看去,脫口而出:“辮尾馬蠶?!”萬萬沒有料到防空洞銅馬居然真的神奇般地活了過來!   馬拉火車,歷史上確實在多個國家存在過,清末中國也有。馬拉公交車算是怎麼回事兒?這裡埋葬清朝將軍,辮尾馬蠶極有可能來自他的地宮,難道果真清朝僵屍暗中操縱一切?隻怕並非空穴來風!不僅他們XJ之行遇到僵屍,就連吳釵都曾在酒吧見過。那天晚上出現的清朝怪人,到底是在玩還是墳墓詐屍?   僵屍與喪屍不同,香港電影經常穿著清朝服裝,一則源自香港人對清廷割讓香港的憎恨,二是因為滿清直筒式僵直朝服特別契合僵屍!金毛僵屍身穿同樣服裝,巧合還是必然?   周玉帆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竭力將腦中那些香港僵屍片出現的青麵獠牙,指甲修長的清朝僵屍擺脫掉!為了轉移注意力,再次同司機聊天:“師傅貴姓?”   瞌睡蟲徹底趕走,司機伸了個懶腰:“免貴姓賈,賈康。”   周玉帆眉毛一軒:“賈康?”   吳釵說道:“那份筆錄記錄人。”   “我記起啦!”楚雪瑤說道:“你是警察,當年在這裡發生了車禍。”   周玉帆捂住了嘴,咳嗽一聲:“剛才我們在礦區那邊遇到江鱗……”   “我記得她,那天我們一起執行任務,調查一樁縱火案。”賈康彎腰,摸出商標古老的茅臺白酒:“我喝了酒,結果轎車翻到湖裡……對了,江鱗現在不是坐在後麵麼?”什麼?江鱗上車了?周玉帆忍不住向後看,車上其他人全部變成賈康麵孔,紛紛指向最後一排。江鱗坐在那裡,頭發不停地長,長得拖在地上:“本田車那麼低的底盤,那麼安全的性能,你都能夠開翻車掉到湖裡……小賈,你也真夠可以的!”   “喝醉了嘛!當時酒駕還沒入刑,醉得斷片兒什麼都記不清啦!”賈康喝了一口茅臺酒:“痛快!還是喜歡醬香型。別的不說,單單製作工藝,成本就要高許多!”   “你們都死了?”   “車毀人亡。”   “我一直有個疑問。”周玉帆撓了撓額前劉海兒:“既然你們死了,為何還出現在這裡?難道真如鄭遠海所說,進入陰陽拐沒有一個活人?”   “確實。”司機如同在說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平靜地道:“這裡都是亡靈,沒有一個活人。”   “我們七個人不是活人?”   “誰說你們是活人?”賈康冷笑:“大樹下不就是你們的墳麼?”   周玉帆手搭涼棚,回頭望去。大樹之下,七堆石頭,仿佛果真成為墳墓埋葬七人屍體,在越野車旁擺成北鬥七星之狀,漸行漸遠……   “我開的是鬼公交,兄弟。”賈康如是說。   “這車到桫欏湖麼?”   “到的!莫比烏斯環路,正走反走怎麼走都可以到達。”   周玉帆有個疑問:“中國鄉村振興公路,為什麼取一個洋名?”   楚雪瑤撕下筆記本上的紙條扭轉一百八十度,兩頭再粘接起來做成紙帶圈:“這就是莫比烏斯環,具有魔術般的性質。普通紙帶有兩個麵,即雙側曲麵,一個正麵,一個反麵,兩個麵可以塗成不同顏色;而這樣的紙帶隻有一個麵,即單側曲麵。它也被稱為莫比烏斯帶,曲麵隻有一個。”   “數學上的無窮大符號,也是一個莫比烏斯環。”   賈康介紹:“你們汽車熄火的礦區處於一星峰和二星峰之間的星星峽穀,也是我們出車禍的地方。這一片區域叫做陰陽拐,屬於莫比烏斯環路非常特殊的路段。那是一個Z字形路口,許多車在此出事。”   “Z字形?”周玉帆想起若乾年前同楚雪瑤有關死亡的討論,難道這裡真的溝通陰陽兩界?接過那條紙帶,指指粘合之處:“這裡會不會就是陰陽拐?”   “也許吧。”莫比烏斯帶畢竟處於二維平麵,在此基礎上暫時不能討論高維空間。楚雪瑤摸摸脖子上的克萊因瓶掛墜,那是高維“莫比烏斯環路”,也許隻有在此找到克萊因瓶結構才能真正解釋清楚陰陽拐亡靈出沒的原因。   “前麵就是楚天佑的墳了。”賈康指著一片密林:“幾位下車麼?”   楚雪瑤淚光點點:“父女一場,我去祭奠一下。”   賈康說道:“我們因為這個案子而死,一起去吧!”   吳釵說道:“我們就去看看真相。”   幾人下車,電閃雷鳴,黑色森林被熊熊大火焚燒成為一片焦炭!   吳釵問道:“這場縱火案過去那麼多年,為什麼重啟調查?”   “師父安排我們查的。”   “師父?”   “靈臺鎮派出所長陳南星。”   “舅舅?”周玉帆終於知道,當年母親授意,舅舅暗中調查瓶兒。   楚雪瑤從火盆裡麵抓了一把紙錢,漫天揮灑:“當年上墳祭祀,這把山火燒死了人,我一直心存愧疚!”   此刻,森林成為庭審現場。   醫生吳釵化身律師,詢問當事人:“你確定是燒紙引發?”   賈康也不再是警察,而是充當審判長或者公訴人的角色,亮出楚天佑燒焦身份證:“難道不是嗎?”   周玉帆來到吳釵身旁,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天空飛著人型白紙風箏:“你發現了什麼?”   吳釵開庭答辯,盡管是兩個不同職業,但是同為拯救者:“當年發生的事情,有種推測更接近真相,記得白紙人麼?”   “當然記得!”楚雪瑤心有餘悸,緩緩吐出濁氣:“白紙人沒有臉,相當恐怖!”   “我懷疑楚天佑觸電而死!”   法官賈康問道:“此話怎講?”   吳釵微微一笑:“你放過風箏麼?”   “年少時,當然放過。”   “案發現場復製富蘭克林風箏實驗。那天電閃雷鳴,白紙人就是紙風箏,現場留下線團可以作證,而且還出現了導電鑰匙,閃爍火花!”   楚雪瑤靜靜地望向天空,視覺不清,人字形大雁成為模糊黑點,隻好重新戴上黑眼鏡:“不孝之人被雷劈死,並非虛言!雷雨天站立大樹底下觸電而死,也不罕見。”   “現場利用這一點,引發天際玄雷導致死亡。”   賈康一驚:“能否說說細節?”   “那天,靈棚擺滿紙人紙馬,靈屋鬼轎。案發前有人做了精心準備,首先就地取材拿了一個紙鬼女作為風箏,用細線放上天空;另一端線頭連接雕花大棺材,掛上鑰匙栓牢。天際玄雷通過紙人和線,楚天佑摸到鑰匙遭到雷擊觸電死亡,細線不能承受人體重量而被拉斷,最終引發山火造成自然災害死亡假象,以至於楚小姐認為自己縱火燒死父親,內疚多年。”吳釵冰雪聰明,也許旁觀者清,有著洞悉一切的毒辣眼光!強大推理能力和高超智慧令人欽佩!賈康臉頰寫著大大服字:“你的意思並非天災而是人禍?”   “楚小姐無罪,這一點可以肯定。”   “楚小姐確實無罪,那麼兇手是誰?”賈康為難:“這麼多年屍骨已寒,追訴期早就過了……”   楚雪瑤話語如同寒冰:“法律可以饒恕,但是我會代表正義作出審判!”   “本案沒有兇手,係自殺。楚天佑之死,到底基於什麼原因?無從可考。”   賈康感嘆:“我和江鱗因為調查這件案子而死,付出生命代價。多年以來,孤魂野鬼困於一星峰,始終不得解脫。今天,這段公案總算有了一個結果。楚雪瑤謀殺罪名不成立,當庭釋放。”賈康手拿鐵錘,敲得石桌火星四射:“現在休庭。”   楚雪瑤陷入長時間沉默,無言的沉默。良久,這場時隔多年的暴雨終於下了下來!楚雪瑤嚎啕大哭,眼淚淹沒在滂沱大雨之中:“小吳姐姐,你為什麼不早點兒出現呀?讓我內疚了那麼些年,平白無故地浪費了寶貴青春年華!”   “一切都過去啦!”周玉帆眼睛紅了,淚腺瞬間激活:“就讓往事隨風去吧!”   楚雪瑤投入愛人懷抱,這把火如同胸口一塊沉重石頭,多年以來壓得喘不過氣!今天終於釋懷。   此刻,這對苦命鴛鴦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隻是時過境遷,大家都老了。   吳釵完成了她的工作,默默離開。   雨停了。   這片塵封記憶多年幾乎如同化石一般的黑森林,像被月光濡濕一般兀自發光……   車窗之外天已黑盡,青山隱隱,車燈兩束幽光最多照出三五米,能見度極低。繞過一星峰,駛過一條長長隧道穿過大山,沿著月亮灣逆流而上進入大森林。此前,周玉帆仔細研究過《春秋山河圖》,這條亮水溪源頭便是桫欏湖,到了那裡離三星峰也就不遠了。約莫行了一個小時,公交車到達小石橋。擠得滿滿當當的一車人,烏泱泱一陣擁擠,出乎意料地全部下車,轉眼間走得一個不剩。周玉帆看著空空蕩蕩的車,雖然寬鬆了,不免有點瘮得發慌!   賈康說道:“你們深夜來此,膽兒挺肥嘛!”   吳釵拍拍沉重戶外裝備:“我們玩兒戶外,過來這裡露營。”   賈康冷笑一聲:“野營也不用到桫欏湖,騙鬼呢?你們是來盜墓的吧?”   周玉帆心想:“我們確實是在騙鬼。”麵色尷尬,敷衍潦草:“算是……找人吧。”   “奉勸你們,最好別打什麼歪主意。不然的話,魂飛魄散!”   過了小石橋便是桫欏湖,黑如墨汁,金波如綾。周玉帆低聲說道:“我們下車,不要回頭。”雙姝按照吩咐魚貫下車,令人不安的是江鱗也隨之下車,跟在身後。   楚雪瑤眉毛擰結,捂住嘴巴:“血色手印又出現了!”兩人順著她的指向望去,辮尾馬蠶拉著燈火通明的公交車越行越遠……車窗玻璃再次出現血色手印,神秘而新鮮!究竟發生了什麼?這些手印是誰留下的?沒有答案。周玉帆再次想起關於青崖白鹿的童話故事,不知道眼前的辮尾馬蠶是用誰的門牙吃掉青草活了過來?拉著這輛仿佛通往黃泉之路的鬼公交滿世界亂跑!三人盡量逼迫自己將這些詭異之事拋之腦後,楚雪瑤觀察周圍環境:“這裡已經進入桫欏湖,三星峰應該就在對岸。”   青衣江又稱平羌江,流域羌族文化同神跡文明有著聯係。這一點雖然沒有相關專家進行研究,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青衣江支流“月亮灣”是三星斜月嶺水域總稱,呈臥月狀。周玉帆用手電筒,憑虛臨空,寫了一個“心”字:“整個‘三星斜月嶺’地形地貌如同此字:‘三星峰’就是三點,‘月亮灣’是臥鉤。桫欏湖就是那一鉤,本質上是一個水庫。”   這時,明月悄然露出真容。三星同宮,雄崖對峙,巍峨主峰高聳入雲如同玉筆,旁邊兩座支脈。月亮灣的水引入山穀,築壩形成水庫,因為四周生長桫欏,當地人叫做“桫欏湖”。清光傾瀉入水,桫欏湖閃爍火花,周玉帆感嘆地說:“果然同<春秋山河圖>一般無二,藏風聚氣,背山望水,近乎完美的好風水!”   三人繞著桫欏湖尋找探險隊其他成員。江鱗越跟越近幾乎已經聞到那股幽暗洗發水香味。楚雪瑤捂住鼻子:“這是鬼婆,蛇發纏死人!而且身體骨香有毒。”   吳釵說道:“我們走快點!”可是無論走得多快,江鱗一直緊緊跟隨。三人放慢腳步,想讓她走前麵。她也放慢腳步,算是訛上他們。周玉帆和吳釵倒還罷了,楚雪瑤體弱,走了一會兒便氣喘籲籲,停下來說:“我走不動了。”   林風颯颯,濤聲天籟,江鱗蛇發輕輕飄起,向他們繞來!幾乎已經爬上腳背……便是在這十萬火急時刻,樹林子亮起一堆火焰,明黃色火光在夜間特別溫暖和顯眼,仿佛將黑暗燙了一個透亮窟窿!楚雪瑤喜道:“我們快過去,鬼婆怕火!”   周玉帆和吳釵聞言,一左一右挽起楚雪瑤胳膊,頭也不回地走向火堆。江鱗果然望而怯步,轉身走向桫欏湖,湖水逐漸沒過了她的腳踝,雙膝,柳腰,進而沒過了胸腹和脖頸……眨眼之間,投湖自盡,不見蹤影。如此詭異一幕,三人反而長舒口氣,壓力頓消,轉身走向火堆。   四人圍坐正在吃火鍋,旁邊紮著帳篷,自然就是探險隊盟友,除了駒子、野豬和香檳,還有小木屋小工李梅,以周玉帆女助理身份加入探險隊,最大特點就是燒得一手好菜,算是探險隊總後勤。她將在靈臺鎮蔣記飯莊購得的臘肉和醃菜切碎一起放入吃剩的罐頭食品,用火加熱煮火鍋。雖然味道並不怎麼樣,但是比起吃得腸胃煙熏火燎的壓縮餅乾和垃圾零食已經算是珍饈美饌,好上不知道多少倍!馬驍駿又用魚槍捕得手掌寬的鯽魚,筷子長的鰱魚,李梅加了一道菜,勉強湊成一桌野餐。   七人匯合,總算有驚無險。大難不死,別後重逢,自有一番驚喜,紛紛圍坐火堆。周玉帆三人未到,他們節省著吃,現在終於可以放開。三位姑娘倒還罷了,四個大男人餓了半天,狼吞虎咽!駒子嗜酒如命,香瓜手雷一人發了一個,開懷暢飲,很快就把醃肉吃了個乾凈。   楚雪瑤將進入礦區之後發生的事情給他們說了:“你們怎麼沒有等我們就先走了?”野豬一邊咀嚼醃肉一邊說:“等了半天你們沒有出來,來時路上開過一輛公交車,便提前上車走啦!結果那輛車載滿鬼魂,我們好不容易逃下車,便在湖邊安營紮寨等著你們。”吳釵分析:“我們已經進入桫欏湖,如今想要打退堂鼓是不可能了。這裡亡靈出沒,不死不滅。我們在此過夜隻怕還有其它危險,乾脆一鼓作氣,連夜過湖去三星峰!”   “我們是不是得過桫欏湖啦?”楚雪瑤拍著駒子肩膀:“這匹馬兒非常神駿,不僅能夠馳騁陸地,水裡的活兒同樣出色,搖身一變就是真龍!”   “那是!”馬驍駿開始膨脹,屬於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顏色還要開染坊的主兒:“哥們兒水陸兩棲,不僅輪胎還是輪船!”   “呸,還潛水艇呢!”周玉帆打擊:“你還真以為自己是<西遊記>裡的小白龍呀?”   馬驍駿不服氣:“老子就是小白龍怎麼啦?”   周玉帆冷笑:“是的,小白龍那麼行市,還不是變成白龍馬,讓唐僧一路騎到了西天!”馬驍駿被擠兌得沒了語言,借著酒勁開始整理裝備,喝酒下水非常危險,但他似乎並不在乎這些。   吳釵心思縝密,出言提醒:“你也不能太大意!現在桫欏湖有鬼婆,不一樣了。”   “我們一行七人,各有所長。”楚雪瑤分析:“小白龍想要帶著我們幾隻旱鴨子一齊平安地通過藏有鬼婆的桫欏湖也不容易,難免顧此失彼。”   “瓶姑娘說得是!”吳釵微微沉吟:“看來你得先潛入湖中設法乾掉鬼婆,然後上岸展開充氣橡皮艇擺渡我們。”   此行駒子做好了充分準備,此刻倒是信心滿滿,問道:“鬼婆有什麼弱點?”   楚雪瑤說:“怕火,可是在水中無法點起火把。”   “這個好辦。”野豬從背包摸出兩枚燃燒彈扔給駒子。   楚雪瑤問道:“能行麼?”   “這個可以有。”駒子看了一眼,點點頭說:“當年當兵加入海軍陸戰隊,我聽政委提起,朝鮮戰場美軍飛機發射的燃燒彈,讓我軍吃了大虧,著之即燃!誌願軍即便跳入河裡,大火在水中都是熊熊燃燒。這枚燃燒彈有同樣效果,粘附性極強,夠那死婆子喝一壺的!”   周玉帆鬆了口氣:“一切小心!”   馬驍駿脫得赤條條,裸露一身白花花的肌肉,遍布文身,錦繡斑斕。三姝起身回避,馬驍駿覺得是他人生中的高光時刻,頓時有些膨脹!指著身上那條過肩龍,驕傲地說:“你看,很威風的!”   野豬插嘴嘲諷:“怎麼變著法兒作賤自己呢?以為你是古惑仔呀?”   “錯!文身最多的不是混混,而是美國海軍。這麼做的目的,如果有一天在戰爭中被飛彈擊中……”馬驍駿揮舞雙手,做了一個誇張動作:“嘣地一聲,腦袋開花!家屬還可以通過文身認領屍體。我是海軍陸戰隊嘛!也就沿用了這一習慣。”   “拉倒吧!”野豬大學畢業也當過兵:“中國軍人不允許文身超過七厘米,裸露軍裝之外,三厘米都不行!瞧你丫這樣兒,征兵體檢一關不知怎麼過的?”   “老子退伍以後文的。”馬驍駿老臉一紅,有種牛皮戳破的尷尬:“怎麼樣,不允許呀?”   “還說你不想當混混,狡辯啥呀?”   “行!”駒子衣服沒穿就站起來:“我們出去打一架。”豬馬二人從大學時代就互相不欣賞,曾經還在學校草坪上摔過跤。當時喝醉了酒,一言不合,掀了桌子就鬧翻啦!那時駒子就是這麼一句,我們出去打一架。   周玉帆作為室友,勸都勸不住!兩人就像小孩兒一樣相互抱著肩膀出去,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尋了一個僻靜角落單練,至今記憶猶新。後來大學畢業,兩人都參了軍。駒子到了部隊見到野豬,氣得掀馬蹄:“怎麼這個死胖子也在?”   周玉帆太了解!適時阻止兩人毫無意義的互掐:“行了!大家都是兄弟!”   “我不跟豬做兄弟。”   “剛才不還在互相贈送燃燒彈麼?”周玉帆這時展現團隊核心作用,安撫有些沮喪的駒子:“我們都知道你是白龍馬,所以有了這個文身。快要下水啦!危機四伏,帶著思想包袱下去可不行。”其實,周玉帆也沒少嘲諷駒子,隻是必須安慰情緒,畢竟重任在肩,水裡還得靠他。   “回來再跟你算賬!”駒子放開野豬,深吸口氣!從背包內拿出潛水三寶:麵鏡、呼吸管和腳蹼,穿上薄薄保暖潛水衣,背上氣瓶。這套魚鰭潛水服是鯊魚皮製作而成的精良裝備,近乎量身定做一般貼身,泳速快上三倍不止!一切準備就緒,駒子縱身一跳,躍入桫欏湖,動作瀟灑至極!七人之中隻有駒子背包最大最重,裝備也是最多,陸地奔跑起來往往最慢,基本要落後其他人五到十米,可是水中就成了他的天下,很快潛入水中不見蹤影。   楚雪瑤拍著手,贊嘆道:“實在太帥啦!”   “象爺夾喇嘛,請來的人都不是吃閑飯的。”香檳微微一笑:“他曾經什麼裝備不帶,用水草堵住耳朵,一條泳褲暢遊大江,綁縛雙手來回兩三趟,臉不紅,氣不喘,厲害吧?”楚雪瑤和李梅嘖嘖稱贊!有分教:千年鐵樹開花,萬年枯藤發芽。畢竟能否通過桫欏湖?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