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快開學的前一天傍晚,母親把學費交到了我的手中,我並沒有把全部的學費都放進書包裡,而是這次我隻為自己的離開準備了五百元錢,裝進書包後,我把剩下的錢全部悄悄的放到了枕頭底下。第二天我壓製著我所有充滿忐忑的內心像往常一樣背著書包就離開了家門,為了合乎離開的儀式我還是特意回頭看了看這座心靈的港灣。就在我轉回頭將要前行的一瞬間,淚水一下子就盈滿了眼眶,在我此時的全部意識裡就是我即將真正意義上去追求獨立,我會離開家很長一段時間,那麼出於這一刻的離別感傷也是真實存在的,我一邊不停止的向車站走著,一邊內心裹挾著離別的悲傷,淚水不時上湧到眼眸,我隻能通過加快行走的速度來抑製住眼淚的流出,直到我走到車站口坐上去往縣城的客車,我喜歡坐在靠近車窗的位置,我平常都是喜歡趁著客車去往縣城的這一小段時間睡一覺,順著車的顛簸勁最是舒服不過了,醒來就正好到達縣城。隻是這一次不同,惆悵的心情使我難以入睡,目不轉睛的盯著車窗外熟悉的景色,一棵棵白楊樹隨著車輛的快速前進很快從我的眼前閃過。車子已經駛過一段距離,我既盼望著車子能夠慢一些也期望著車子快一些到達車站,總之復雜的內心心理像鼓槌不斷敲打的鑼鼓一陣陣擊打著我的內心。我不停的在內心問自己,難道我就真的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嗎?不說一聲就離開生我養我的父母,就這麼決絕的離開我曾經摯愛的學習,如果是對於前者我想我一定不能算是一個好兒子,而對於後者我覺的我對他再怎麼決絕都不為過,我至少努力過,但最後的不盡如人意我剩下的都是恨了。 時間是無情的,它從來不會因為你做一個多難的決定而為你一人停滯不前,反而會因你不知所措時變得更快,眼瞅著車子不斷的駛入縣城,我的內心也慢慢變得忐忑不安起來,直到客車駛入縣城客運站,售票員叫喊著:“下車了”此時客車上的人們陸陸續續下了車,而就我自己仍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發呆,於是售票員又單獨提醒我一次,我的內心咣當一下子反應過來緊接著就急匆匆的下了車,下了車的我一時間根本不知道去往何處,因為根據我假期裡的計劃,我對外界的信息知之甚少,我這隻是計劃著開學那天,拿著錢下了車,至於接下來我要去往那裡,根據我對外界的了解程度,我根本篩選不出我要去的地方。 於是不知去處的我,很自然的像往常一樣走出車站,順著去往一中的路途走了一會,我的大腦清醒過來,我又折返往回走著,我在內心裡不斷的問自己真的就這樣離開嗎?不知道去處,卻又不想走回來路的我慢慢變得猶豫不決。 我最終還是回到了下車的地方,公共汽車站的門口有公共電話,我一邊想要拿起電話,又一邊想著放下電話就離開,最後不知所措的我,還是拿起了電話,正當我拿起電話的時候,我已經難以控製自己想要大哭一場的內心了,隻是我撥通電話的時候在盡量控製,撥通電話的時候,我向母親訴說著:“我不去上學了,我要去打工,我不想再花你們的錢”母親聽出來我要離家出走的意思,所以母親焦急的哭訴說:“你一個人要去哪裡?你一個人人生地不熟的怎麼讓我們放心的下,你不想上學我們也沒逼著你非得去上,你先回來家再說。”在這一刻母親的一句話擊破了我的心理防線,是啊,溝通是多麼的重要啊,當我聽見母親談到“上學”兩個字的時候,我早已忍不住想要嚎啕大哭,好像我是多麼的希望你們能知道一些哪怕就一點點關於學習的東西就可以了,我知道你們特別是父親對我的學習期望很大,我也一直不遺餘力的想要努力學習改變命運。 我一下子毫無抑製自己壓抑的情緒大聲的向母親哭訴著:“我一直很努力很努力的學習,但我就是取得不了一個好成績,我還要花比他們更多的錢來上學,我對不起你們,我想出去打工,不想再花你們的錢了。”聽完我的哭訴,母親的心情也慢慢平緩了下來,母親說:“我們都知道你從小就愛學習,也總是很懂事。每次你父親帶你去趕集給你買東西吃你都要先問一問還有沒有錢了,我們雖然不識字,不懂的你學習上的東西,但你是我們的孩子,從小看著你長大,自從你進了高中,每次放假回來都看見你再不像以前一樣回來就趕快拿出獎狀跟我們說著考得好,我們是知道你的,隻是我們商量著沒再問,是怕你更難受,從小就知道你太要強,什麼不好的事都喜歡自己忍著不說,我們也總是很擔心你的,總之不想上學就先回來,以後再說以後的。”聽完母親的回話,我的內心也漸漸平復了下來,於是這次離家出走的計劃也就以失敗而告終。 我放下電話,再度回到車站內,搭上了返回的客車,一去一回所有在客車內的經歷似乎是一個樣子,雖然與母親的一通電話,我的內心在那一刻變得順暢了許多,但學習的失敗加上這次離家出走的失敗,我的內心依然充滿著壓抑,以我高傲的內心也不知道就算回去也不知道如何麵對他們二老,誰讓我沒有足夠的勇氣就真的自己走向陌生的環境呢,那堵墻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通的開的。 現在說什麼都為時已晚,我已經踏上了返回家的客車,等待心靈的激蕩。車子到達我們的站點,我似乎帶著些許遺憾與不甘走下了車,在通往家的這一小段村子路程最使我感到難堪,我擔心著會遇見同村的人,開學第一天人家都是背著書包向外走,我卻相反往回走,我盡量低頭不看向他們,但仍有他們的問話,我隻能用不中肯的語氣說著:“回來拿點東西。”回家的路程不長,但內心心靈的路程很長。 回到家門口,大門是開著的,想來是他們故意將門開著的。我走進門去,母親在廚房裡忙碌著,父親大概去田地裡忙碌農活去了,剛進門我跟母親隻是相互對視了一下,在那一刻似乎我們彼此都隱藏著內心的不快,壓抑著想說又沒有說出的話,於是我們彼此都沒有說什麼話,我把自己的書包脫下來就回到了自己房間。我的房間並不大,也沒有留什麼大窗戶隻是墻的上方有一個很小的窗戶,所以哪怕是在白天,我關起門來之後,房間裡總是陰森森的,我蜷縮在我的小床上。一時頭腦混沌,遐思邇想,似乎這個時候隻有黑暗荒涼才能帶給自己一些安全感,我不想麵對陽光,開始的時候它並沒有帶給我希望。 直到中午,父親從田地裡忙碌完回到家,母親早就做好午飯。我依舊蜷縮在床上,母親來到我房間的門口叫過我一次,我在那一刻特別反感別人來打擾我的聲音,強烈的青春叛逆期似乎如同火山熔漿一般蓄勢待發。直到母親和父親都已經入座,好像父親這個時候發現不對,似乎我們家總是有著必須有的家規就是吃飯的時候我們人人必須都就位。於是父親就問母親:“你沒叫小凱吃飯?”母親回答說:“已經叫了隻是他沒回應。”接著父親就坐在座位上大聲又叫著我的名字叫我吃飯,聽完父親的叫喚,我仍是沒有做出回應。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接著父親就起身走到門前,他知道我還在為上學的事在難過,於是先給我軟的,他輕輕的敲了下門用和緩的語氣說著:“不管怎樣,上學的事先不要去想,我們先把飯吃了再說,身體要緊,不能先把自己的身體給餓壞了,你從小到大就一直很懂事聽話,就是有什麼事,有什麼委屈總喜歡自己憋著,向來不喜歡跟我們說,我們也都知道你是在學習上受了大委屈,但不管咱比別人多花了多少錢你就感到心疼,你還是小孩,錢雖然是花的我們的,但我們還是期望你好好上學,不要走我們的後路,吃下莊戶地的苦,我跟母親無能連個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啥也不懂,知道讓你吃了不少委屈。話說回來這學咱還是要上的,咱不差那一年,不管咱最後考上還是考不上大學,咱先把高中上完在說,我們莊戶地不是有一句話說的好嗎,“走一步,驅一驅”,一切總會過去的。”似乎這是我能記得起來的父親一生跟我說的話最多的一次,隻是中間隔著一扇僵硬的木門。聽完父親對我極少有的人生訓導,我一邊默默的聽著一邊淚水緩緩的順著眼角流到枕頭巾上麵,一邊我為父親理解我學習上受的委屈而心生寬慰,但在另一邊我更為父親在此種時候的莫大理解而產生對他們的更加內疚,於是這兩種矛盾的心理相互交織在一起一下子更加不知所措,不能夠很從容的去麵對他們,於是我帶著悲傷的語氣說:“我就是不餓,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待會吧。”父親就停止了跟我的交談轉而回到了飯桌,所以最後唯一一次跟父親極少有的交流最終以落寞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