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山連山 出發的第十四天,從沙橋鎮出發。一開始還都是平坦的路程,但經過幾個村後,眼前便出現了巍峨的高山,想來一定又會是一段很長的山路,接受上一次的經驗教訓,我在每次早上出發的時候都是無論如何將早餐先吃掉,而在臨行前也會隨時帶一些食物和水。我拿出手機查看到有接近十幾公裡的山區道路。 我繼續向前行走,第一段上坡看上去就極長,站在山腳下,一眼望去順著山勢盤桓而上,在山路裡行走,基本上就是迎難而上,再加之背包的負重情況,想要走下去需要極強的毅力。並且在長長的上坡。十分耗費體力的情況下,需要大量的飲水,當然在水的問題上,我還算的上沒有出過啥問題,我每次帶的水路上都有剩餘。 開始體力有餘,所以我往往會堅持著走到坡的頂端,然後停下來休息一下,但越是隨著後麵的坡又長又陡,於是慢慢的也就走走停停了。 如此的一種方式,在我休息的時候發現我帶的兩瓶水已經所剩無幾,而我此時查詢到這十幾公裡的山路我才剛剛行走了一半,我想剩下的那點水難以支撐剩下的路程,何況就算是下了山,也並不意味著我馬上就能喝到水,於是在水的問題上不由得使我感到一陣焦躁不安,但沒有辦法,我人已經身處中途,我隻能一邊想辦法控製飲水,一邊加快自己的行程。 在我的再三控製飲水的情況下,我的水還是讓我消耗殆盡,但我想此時剩下的山裡的路程應該也不長了,於是我趕緊查詢了一下,接近有兩公裡的樣子。此時我正處在一段小小的下坡,我注目望去,想來剩下的路程就是對麵山尖的路了。一眼望去,這條上坡路是這段路程最後一段又長又陡的上坡,而此時因為大量缺失水分的我,看周圍的一切都恍恍惚惚,於是我乾脆一骨碌先趴倒在地。 我休息了一會才決定重新站立起來繼續行走,為了避免產生我對此段長坡的恐懼,我就逼迫自己低下頭行走,盡管這是一段險峻的山路,但是仍然會有來往的小貨車,當然在奮力前行的我最多隻能聽見車子“呼嘯”駛過的聲音。至於車子的樣子我無暇顧及,終於在我奮力的向前奔走中幾近頂端,而在山的頂端處,上下坡的路形成一個彎道,此時一輛貨車從彎道處疾馳而來,貨車似乎也是由於剛剛爬了一段上坡而現在來到一段下坡高興的疾馳起來,但由於速度之快,一時激起狂風裹挾著路麵上的灰塵向我襲來,此時我幾近乏力的身體一時間變得癱軟,於是我順勢躺倒在地。 陽光斜照在我的身上,我合上眼休息了一小會,我仰起後背,睜眼望去,我似乎都能看見我山腳處起始的地方,那崎嶇盤桓的山路映入眼簾,此時我的眼眸不斷閃著淚花。正如人的一生一樣,像不斷攀爬的階梯,我們總需要跨過每一層階梯,解決每一次困難。而往往最後一關是最難的,所以我們需要堅持跟毅力,最終我們跨過最後一層階梯的時候,那麼我們就走向了人生的頂端,看見更加遼闊的風景。這也許就是父親眼中的“好好活著”吧。我不禁淚如雨下,父親我想假如您老人家還在世的話,我也許就不用在這後來踏上了如此一條尋找“我是誰”的道路吧。 黑暗中離開 白色的急救車並不像平常一樣急匆匆趕著去搶救病人,而是去送別一個無法救治的病人。車子很快駛出醫院門口,黑暗中淒厲的北風時時發出悲慘的哭叫聲,我從車子駛出醫院就不停的注視著車窗外麵,車子穿過一個接一個的路燈,昏黃的燈光也一個接一個的閃爍在我的眼眸裡。我當然知道這次離開就是真的離開了,我想父親也是知道的。於是悲傷的淚滴止不住的一顆接著一顆不停的垂落下來。這個時候安靜的車子裡麵傳出了一聲咳嗽聲,我很是激動的試圖止住自己的眼淚看向父親,當我轉頭看向父親的時候咳嗽聲已經停止了,他很是安靜的躺在擔架上麵,他的眼睛隨著咳嗽聲的熄滅也慢慢的合了起來,兩滴淚水包裹著黃褐色的液體從兩個眼角的位置擠了出來,我趁著父親合眼的時間,我直瞪瞪的看了父親好久,仿佛走進了父親悲慘的,堅強的一生。當然看盡父親一生的時候,仇恨也不斷的吞噬著我的內心,我不斷將我自己逼至逼仄的黑暗角落,不斷的向著內心怒吼。 老大的職責 爺爺和奶奶總共生有六個孩子,三個男孩,三個女孩。其中最大的是大姑,比我的父親要大一歲,但在男孩裡麵父親是最大的。所以可想而知,根據所謂的優秀的傳統美德,特別是在農村,老大你必須從小就得擔負起老大的責任,並且你在生活的各個方麵讓著弟弟妹妹們,於是作為父親便懇切的接受著這樣的認知。 在我的記憶中,爺爺一向沉默寡言,對自己的孩子也是極其嚴格,聽父親說爺爺可是年輕的時候做過大隊會計,這個我是承認這足以成為我們家族的驕傲。但似乎我父親並沒有繼承爺爺的優秀衣缽,但我清楚的認識到就僅僅隻有一點他就無法繼承爺爺的衣缽,他一直連自己的名字都無法正確的書寫到紙張上麵,當然母親與父親如出一轍,所以隻要是關於上學期他時們的簽名處都由我自己代簽,我就是我自己的父母。寫到這裡使我不禁感嘆我的父親和我的母親在那樣一個時代的悲哀。 爺爺作為“大隊會計”的身份也應該是在後期。在那樣一個時期,作為六個孩子的家庭也是相當拮據,那麼作為老大的父親,便隻能舍棄掉一些東西,於是到了該上學的年齡,他隻能眼巴巴的看著人家的孩子歡歡喜喜蹦蹦跳跳的進入學堂的樣子。那個時候上學是他們十分盼望的事情,每次經過學校的時候,他都會偷偷的躲在門口聽上一會,於是在哪個時候他也學習到了一句話叫“三天不學習,趕不上劉少奇”。所以在後來我上學時期,我不知多少次從他嘴裡說出這句話。我不得不承認我在後來放棄學業的很長時間都沒有搞懂這句話的意思。 所以在父親十幾歲年齡的時候,就擔負起了大人應該肩負的責任,他不止要在桌麵上把好吃的讓給弟弟妹妹,還要將去磚窯打工得到的零錢一分一毫不剩的上交給爺爺,而父親掙來的這一部分錢就可以用來作為家庭開支。那麼除了父親,同樣作為男孩的二弟二秦、三弟,他們就可以背著書包享受上學帶來的幸福,而“知識改變命運”從他們身上就能夠體現,父親最終成為地地道道的農民,而他們兩人都有過經商的經歷,腦子更加的靈光。 父親在生活的重擔下,也不時會產生幽怨,爺爺很少為此會說父親,但是奶奶是從來不會慣著父親,不要說對於父親的幽怨,就算是平常的小事情奶奶也不放過,她會經常性的打罵父親,直到父親有了自己的家庭,她變得收斂了一些,偶爾言語上相互吵幾句,所以似乎父親與奶奶是天生的冤家。所以她很少會踏進我們家一步,而在農忙的事情上,奶奶寧肯偏心的去幫助他們兩家,也很少會幫助我們家。奶奶的不講理也在我母親那裡獲得了一個稱號“老死屍”。他很少能夠對我們家公平的好一點。 而父親在家庭如此的氛圍壓抑下,慢慢變得自卑,言語極少,他似乎也認識到這種命運的桎梏。於是從此像一頭牛一樣隻知道低著頭不停的耕耘,才能發泄自己的怒火。 即便是黑暗的日子也總會有光照進來。隨著歲月的流逝,父親依然是一個將要接近二十歲的小夥子了,父親年輕的時候也是儀表堂堂,即便在那樣一個年代身上從來沒有一件像樣的衣服。所以無論父親是在工作的地方,還是會在莊稼地裡乾活的時候,總有女孩子會圍在父親的身邊,談及此事,父親總是會熱淚盈眶,在那樣一個時候他們總是會被迫流失掉好多美好的婚姻。 父親提及最多的就是,父親在莊稼地裡乾活的時候,有一個臨近村的小姑娘總喜歡跟在他身後邊幫他乾活,每每想起這個小姑娘的時候,黝黑漂亮的臉蛋,紮著長長的辮子,每次父親看向她的時候,她都會羞澀的微笑著,從第一次往後,她那微笑的麵容就深深的印刻在我的腦子裡了,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都時常夢見她,講著講著淚水就在父親的眼睛裡打轉了。 後來幾次我在莊稼地裡乾活的時候,她都會悄悄的跟在父親的身邊,父親非常喜歡看她羞澀的微笑,父親也從第一次相識之後,就會在口袋裡裝一些糖,他每次看見她的時候就會拿出來給她,這個時候她就羞澀的微笑了,隨著次數的增多,他們更加相互熟識起來,於是他們就喜歡一邊乾活一邊聊天,父親也總會在忙碌後的夜晚偷偷的帶著她去看電影。 此件事情大概發展了接近有半年的樣子,父親在地裡除草的時候,女孩依然跟在父親的身邊。正當他們在有說有笑的時候,讓大姑發現了你們。 夜晚回去之後,大姑早已經把此件事情說給了爺爺和奶奶,奶奶一時間大發雷霆,剛一回家,奶奶就拿起掃把大打相向,嘴裡重復說著:“小死屍,你竟然還敢回來,是不是覺得大了,管不住你了,還敢背著我們談對象。”好在爺爺在此件事情上比較理性,他讓大姑把奶奶拉回了裡屋,這時候爺爺便教導起了父親。 “你們談了多長時間了”?爺爺問。 “已經半年了”。父親小心翼翼的回答。 “我不管你們已經談了多長時間了,我們從小就教導你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能瞞著我們就跟別的女人談起了什麼戀愛,你的婚姻得由我們給你做主,以後不要讓人家再跟在你的屁股後麵了,讓村裡人知道多丟人啊”。爺爺有些氣憤的說著。 “人家這個女孩子真的很好,是他自己願意跟在我屁股後麵的”。父親小聲說著。 “那也不行你才二十歲,想現在就結婚啊。你小順叔都還沒結呢,小順叔跟爺爺一個父親,按照以前我們這裡的傳統,從大排到小依次結婚。何況家庭條件在這裡,婚姻的事由不得你”。爺爺大聲的說。 “我身為老大,已經為他們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就這一件事情我自己做主還不行嗎”?父親哭泣著說。 這個時候奶奶氣哄哄的拄著拐杖走了出來,說到:“你是老大還就屬你最不懂事,你這還長大了幾歲還能耐了,還自己做主”。奶奶一邊說著,一邊撐起拐杖就朝父親打去。 “總之,這件事情是由不得你”。爺爺說完此話就氣憤的離開了房子。 “你從小到大都是因為我是老大,我盡量什麼事都聽你們的,但我無論怎麼做,都沒法做到你們心裡去,這件事我不聽你們的,我就是讓她跟在我的屁股後麵。”。父親哭泣著說。 “你去,今晚上趁著他睡著了就把它關到小房子去,我不讓他去拔草了”。奶奶對著大姑說。 父親以為奶奶隻是開了個玩笑,但是到第二天醒來,他確實被關在了房子裡麵去了,此時無論他多麼大聲的叫喊,也沒人理他,那個時候正是農活忙碌的時候,他們都出去忙碌去了,但即便到了中午他們勞作完回來,他們也沒人敢理父親。 “你們想關到我死嗎”?父親氣憤的說。 “今天上午你們誰也不要給他飯吃,我看他還有多少力氣在那叫喚”。奶奶氣憤的說。 直到下午,等到奶奶他們都出去乾活的時候,老奶奶提著饅頭還有鹹菜過來了,父親急切的向老奶奶哭喊著:“我又沒有做錯什麼事,他們就非得把我關了起來。” “不要跟我說了,你的事你爹早就跟我說了。你這著孩子,就是倔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條件,按照以往的規矩,你是要“換親”的,豈是你自己說了算的,你和你媽向來不合,這件事情她也是真的生氣了,並且這樣做的後果你就是自己找罪受”。老奶奶一邊訴說著一邊將吃的遞給父親。 “我知道奶奶,但我從小都是什麼都是讓著弟弟妹妹,十幾歲就開始去磚窯掙錢和父親一起供著弟弟妹妹上學,這還不夠嗎?何況這一次都是人家主動的”。父親一邊急切的吃著東西一邊和老奶奶說著。 “人家再主動都不行的,老祖宗的規矩咱不能壞了,你生下來就是男孩裡麵的老大,那就意味著你的命苦,你就得吃虧。你們還好,還沒我們吃的苦多呢,我現在七十多歲了,想來也就是這幾年過的好日子。人嗎,要學會忍耐,隻要好好活著,就一定會有希望”。老奶奶有些嘆氣的說著。 “嗯,我知道了,奶奶”。父親有些哽咽無奈的回答者。 “你要記住了,等著晚上他們回來的時候,你要裝作很老實的樣子,你一句話都不要說,你爹會在睡覺前,幫你把門打開,一定要記住了”。老奶奶耐心的吩咐到。 我時常會從父親的口中聽說關於老奶奶的經歷,我深深的知道,對於父親而言在這個家庭中能夠談得上關於愛的影響的話,那隻有老奶奶了。父親小時候受了很多委屈的時候,他便就跑到老奶奶哪裡去了,父親去之後,從來不用說什麼,老奶奶就知道指定又和奶奶吵架了。 我對於老奶奶的記憶並不清晰,那個時候我剛剛記事,老奶奶的樣子我記不起來了,我能夠記得起來老奶奶老年那消瘦的身體輪廓,她在沒事的時候我經常看到老奶奶帶著板凳坐在我們家天井月臺上安詳的樣子,就連現在回想起來,那就像一座慈祥的雕像在我的大腦中永遠的矗立在那裡。她異常奇怪的是,她每次坐在那裡的時候總是靜悄悄的,就連她是什麼時候過來的我們都難以知道,而至於她什麼時候走的我們也不知道,她總是能夠做到靜悄悄的來然後又靜悄悄的離開,老奶奶大概是九十多歲才離開這個世界的。 父親牢牢的記住了老奶奶的話,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奶奶他們回來之後,他老老實實的待在房子裡一句話也沒有說,確實等到夜深一些,爺爺靜悄悄的將門鎖給打開了,爺爺並沒有說什麼話,他大概知道父親的倔脾氣向來隻有老奶奶勸的動。 第二天父親小心翼翼的坐到桌子上把早上飯吃掉,然後就扛著鋤頭很是自覺的到田地裡除草去了,父親鋤了一陣之後,那個女孩像以往一樣出現在父親的身後,父親回頭看時她的臉上依然帶著羞澀的微笑,但此時父親的表情是凝固的。 “昨天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怎麼沒見你出來呢”。女孩有些擔心疑慮的問著。 “額,昨天家裡有事情就沒有出來”。父親有些不知所措的回答著。 父親這個時候四處張望了下,就把那個女孩拉到了路邊樹蔭底下,父親很快把昨天的經歷一一托盤而出,此時女孩帶著失望與無奈的表情,一把抱向了父親。 “我們都是這個時代的受害者,我並不怪你,但記住我們曾經相愛過就可以了”。女孩哭泣這對著父親說。 女孩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一下子鬆開了雙手,含著淚慢慢離開,父親看著女孩離開的背影,眼淚在眼睛裡打轉,父親起身用手臂擦拭掉眼淚。 此時太陽快要落山了,周邊的雲朵被太陽染的紅彤彤的,甚是美麗。父親用呆滯的目光看向夕陽,不由得感嘆到“真美啊,可惜你終究還是要墜落的。” 父親依然扛起鋤頭走向地裡麵,這個時候玉米秸稈的後麵突然閃過一個人影,那看起來似乎是大姑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