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興慶府來報!”寶興邁著小碎步呈上。 李義孝看著送來的劄子上的內容皺眉。 昨夜大雪,興慶府周邊村莊房屋倒塌十餘處,死亡十人,傷百餘人,失蹤十餘人。 興慶府作為夏國的都城所在,情況都是如此,那其餘州府的情況隻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夏國是遊牧民族為基石而後建國的,早期是以部落為首聚集,居於氈帳內,一家居住一個氈帳,小部落有數百帳,大部落有千餘帳,他們分散於山地草原。 如今幾百年歲月沉浮,黨項人、漢人、吐蕃人、回鶻人等多民族都生活在夏國境內。當中漢人是最多的,與各個民族通婚,風俗人情也逐漸趨於漢人。 房舍一般也分為三類:一類是貴族、世家、官紳、殷富住著的殿宇樓閣、雕梁畫棟、青瓦大屋、深宅大院;二類是貧民居住的泥舍,這類房屋多以泥土木頭築成;三類是放牧人住的氈帳。 今日這場大雪壓垮的自然是貧民居所,富人則是飲酒賞雪,一派祥和。 即位不到半載的李義孝正在經歷他為政以來的第一次天災——雪災。劄子上的內容已經是三個時辰以前的了,他敏銳的察覺到了這次災禍不能輕視,隨即宣布:“令殿前司承旨挑選十人,隨朕即刻疾行回興慶府,未時三刻出發,其餘人等隨後緩行。” 寶興領命而去。 李義孝快馬加鞭的趕往興慶府,就這樣離開了東華寺,結束了他為期半月的禮佛。 此刻的小白玉還在津津樂道:“淋雪可好玩了…流芳,你玩過嗎?……” 流芳一邊聽著小白玉小嘴巴拉巴拉的講玩雪的快樂,一邊擔心已回趙府月餘的大娘子羅氏,多日沒有傳來任何吩咐了。 ----------------- 興慶府趙氏原是宋國洪州殷食人家,在洪州做的是客棧的營生。 洪州地處宋國邊境,自夏國建國以來,宋夏兩國滋擾不斷,連年征戰。 趙氏一族為家族籌謀,決定遷徙慶州,以謀求子孫後代不受戰亂之苦,隨後數年間家族子弟陸續前往慶州。 趙氏大房嫡四子趙吉倉以自己年輕,沒有妻兒牽絆為由,主動留下處理最後的產業。 不料洪州城破被夏國占領,趙吉倉與家族徹底斷了音信。 趙吉倉久等不來宋國收復失地,為了避免被編入前軍成為“撞令郎”去沖鋒陷陣當炮灰,他收買了夏國守將的一名漢人幕僚,帶著僅剩的資產和奴仆去往夏國興慶府暫居。 趙家在洪州是一家大族,趙吉倉又生的臉白,人長得俊俏,氣質也出眾,整個一副世家郎君的姿態。夏國針對占領城池裡的世家、讀書人是很優待的,否則幕僚也不能說服守將放他。 而家族這邊在遷徙慶州幾月後,夏國就率兵十萬圍了慶州,幸得慶州的知州範茗,他到任後就組織士兵和百姓在重要的關隘修築城寨二十餘座,實行清野固守、增強防禦等戰鬥部署,抵禦住了夏國的入侵。 這一仗打了大半年,持久戰對於全民皆兵的夏國來說很不利,夏國北方邊境還遭到了遼國協助宋國的夾擊,最後雖然擊退了遼國,卻也削弱了夏國拿下慶州的兵力。 兩國經過多年的反復較量,宋國發現無力征服夏國,而夏國也銳氣消減,兩國訂立“慶歷合盟”,暫時休戰。 宋夏兩國“兄友弟恭”後,趙吉倉也使人去慶州打聽家族之事,十年間多次往返,也隻打聽到家族早已離開慶州,趙吉倉到死也沒有再見一次雙親,引以為憾。 趙吉倉不知道的是,慶州雖然取得了勝利,卻並沒有給遭遇連年征戰的趙氏一族帶來安撫,家族早已繼續往宋國的南方遷徙。 剛滿弱冠之年的趙吉倉就此擔起了興慶府趙氏一脈的重擔,後育有一子趙安歸,趙安歸十歲時,四十五歲的趙吉倉留下認祖歸宗的遺訓後撒手人寰。 接下父親遺訓的趙安歸和寡母賈氏在偌大的興慶府裡過的還算安穩。 首先,夏國皇帝雖是黨項族人,但是他很喜愛漢人的儒學,也諸多吸收漢人治國的精華,朝中也有很多漢人為官,實行的也是蕃漢治理,夏國境內漢人也是最多的,生活在夏國裡的漢人隻要不觸犯夏律,和生活在宋國是相差不多的,這也是當初趙吉倉選擇前往夏國都城的原因之一。 其次,趙吉倉在尋找家族的時候,把家族往大了講述,誇大雖然容易遭歹人惦記,但是找人的時候目標越大越容易發現。就這樣趙吉倉一家成了鄰裡相處的“書香門第”,在城裡立足以後,趙吉倉還娶到了本地漢族商賈之家的賈氏,隨後在興慶府開了一家客棧,方便在迎來送往的人裡打聽家族消息。 趙吉倉逝世以後,趙安歸勤勤懇懇的守著家業,長大後也時常使銀錢探聽消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都白費了大量銀錢,甚至還被有心人拿假消息騙了不少銀錢。後來娶了薛氏為妻,育有長子趙師旦,長女趙順娉,次女趙順婷。 李安歸花費銀錢也沒有探得家族更多消息,有了長子趙師旦後,便傾力培養他。 天不假年,在趙師旦十五歲時,趙安歸外出跑商時意外身亡。 幸而趙師旦不負眾望,學有所成後成功入仕,弱冠之年就已經在次等司職方司任承旨,娶得回鶻族洛氵部族長之女羅氏為妻。 趙師旦的寡母薛氏,自從息婦羅氏懷孕後,身體就時好時壞,趙師旦因奉旨出使金國已經三載,至今未歸。 羅氏見母親的病情越來越重,就差人給趙師旦送信,可直到薛氏彌留之際也沒有傳回隻言片語。 薛氏趁著清醒時交代羅氏說道:“你不要瞞著我了,我怕…怕是見不到大郎了,白玉如今還小,這個家就靠你了,隻是望你心疼…心疼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萬萬看著白玉撐起趙家門楣再……” “母親,這…這說的哪裡話,我從沒有這等心思。”羅氏抽泣著打斷了薛氏。 “你聽我說完,大朗已經月餘沒有消息,我如今不行了,隻怕你要同我一般……白玉還太小,你定要多等等他……我一走,你緊著把白玉入到族譜裡,衙裡也緊著報上去,立住門戶……我怕是等不到兒了,我…我等不到……” 薛氏說到後來抓著羅氏的手越來越重。 羅氏聽著薛氏已經病得時日都分不清楚,還操心著白玉,眼淚啪嗒啪嗒的掉,一個勁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