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半屍區”入口處。 “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我們現在必須要搞懂B計劃到底是什麼東西。”王草堅定地說。 “沒錯,也就是說現在我們的目的完全一致了。”封銀穹笑了,“但很明顯,現在我們不能輕舉妄動。肯定有人已經監視上咱們了。” “何以見得?”柳雪影問。 “直覺。”封銀穹回答。 “她的直覺還是挺準的。”奇義說,“跟蹤者應該是從流浪者大橋那裡跟上咱們的,至於是誰,我查不出來。現在我的線人都失聯了,這很奇怪。” 奇義心中明白,他已經失去了中間人的資格,神明已經發現了他的背叛行為。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 “我去接個電話。”他向其他人打了個招呼,然後走向路邊的陰影處。 “唉……我越搞越糊塗了。”陸原嘆了口氣,“我現在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咱們又是在乾什麼。” “也是,畢竟你對這些信息不了解,很多事情你也都不知道,這些都正常。B計劃我之前跟你解釋過,具體情況我也不太了解,這個是我們需要共同去探索的東西。至於說我們被監視了,你應該知道,B計劃是各個城市的上層,也就是所謂的神明們發起的一項計劃,這本來應該是機密中的機密,但還是被泄露了出來。”王草神情變得凝重,“而更為可怕的是,被泄露出來的信息表明,這項所謂的靈魂改造計劃可能有更為隱秘的目的。靈魂是使人類變得平等的東西,如果這種東西也能被神明利用,那麼公平正義就真的不復存在了。所以我們必須要尋找這個計劃的真相。如果真的像被泄露出來的信息那樣,這個計劃是為了神明的私利而誕生,那我們便一定會阻止它。” “伍古昧就是因為這個死的?”陸原問。 “我認為,他一定發現了這個計劃的秘密,也就是我們想要的真相。”王草說,“但現在看來,那個‘指揮’應該也是個關鍵人物。” “但咱們沒法找到他,”柳雪影說,“你也聽‘食人樹’說了,這個人用尋常手段是沒法找到的,隻有‘斷頭臺之歌’內部才知道怎麼聯絡他。” 封銀穹突然插了進來:“看樣子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啊?” 眾人看向失魂落魄地向這裡走來的奇義。 “怎麼了?”柳雪影問。 “零號線人死了。” …… 同一時間,“半屍區”古廟內。 戴拙木擦拭著布滿灰塵的相框,他飽經滄桑的臉上流露出懷念之意。 “很快,我就要去地獄裡找你們了。” 老人粗獷地笑了起來。 他回想起久遠的,早已塵封在記憶裡的過去。 …… 祈石市,四十年前。 “喂喂喂,張叔!別搞了,歇歇你那把老骨頭吧!”青年笑嗬嗬地向老人說。 “呦,小戴!”看清來者後,老人也爽快地笑了起來,“你哥最近怎麼樣?” “他?好著呢,現在估計又盤算著怎麼賣他那堆破爛機車呢。” 老人大笑起來:“這才是年輕人該有的樣子。好了好了,我相信很快,半屍區就會成為祈石市數一數二的中立交易區!趁著現在還能乾動,我再加把勁兒,到時候賺的可都是大錢。還說這個呢,我們可都要好好感謝一下你的老師,要沒有他,現在咱這兒還是一個靠撿破爛為生的貧民窟呢。” “我倒是隻希望你們平平安安的就好,”青年說,“畢竟樹大招風,到時候來這兒的人都不知道是什麼人。” “沒辦法,想擁有好的生活,就必須要這麼闖。後果可能正像你說的那樣,我們可能會引來我們自己承擔不了的麻煩。但說實話,我這輩子遇到的麻煩多了,還沒見到什麼麻煩是咱們一起解決不了的。” “也是……”青年笑了,“你們當年也是這麼扛過來的。” “是啊……”老人有些懷念地說道,“當時我們可沒管那麼多,直接就在這破地方安家了。我們想著沒有什麼困難比我們之前的漂泊生活更難,事實證明,雖然可能更難了,但我們還是挺了過來。” “能選在這破地方,也算你們厲害。”青年吐槽,“好了張叔,我走了,我還得去接女朋友。下次見!” “你這小子重色輕友?”老人大笑道,“好,下次見!” 青年跨上他的機車。 他看著塵埃撲麵的前路。 “這個破地方。” 機車發動的聲音響起。 “走了!”隨即而來的喊聲響徹天際。 看著無數枯木向自己身後飛走,青年張狂地笑著,然後吃了一嘴沙子。 “呸呸呸!去你媽的沙子!” 臨近傍晚,道路兩旁的霓虹燈牌亮起。光影與清風一同拂過青年的臉頰,使他心中感到一陣愜意。不出所料的,市中心附近的城市要道上,已滿是擁擠的車群。鳴笛聲接連不斷的響起。 “再見嘍,蝸牛們!”他向著車群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機車一路向前駛去。 他丟下路燈的殘影,丟下世界的喧囂,丟下流逝的時間,隻靜靜享受著城市的夜。 燈光,在白天根本算不上什麼的一樣東西,在夜晚裡竟如此迷人。 送女朋友回家後,青年回到了自己在郊區的出租屋。 他躺在床上,漆黑的室內聽不見一丁點聲音。影子映在墻壁上,在青年眼中,這些影子像是已經失傳的史詩被神做成了這樣的圖畫,以記錄那些悲壯動人的過去。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 未來如此令人垂涎,以至於讓人難以入睡。而未來又是未知的,誰也無法說清楚下一秒鐘將會發生什麼。 “媽的,”青年從床上跳起來,“這樣下去根本睡不著。” 他從冰箱裡翻出啤酒。 “老子的未來可期!”他舉杯向空氣說。 不久後,他終於明白,他們的人生就像買彩票,不中獎的時候無人問津,一直買可能還會虧錢,然而隻要中獎了,是非也就會到來。 除非你做個賣彩票的。 誰會願意讓一群貧民一夜之間暴富呢,那會讓別人心裡很不爽。 …… 幾天後,“半屍區”內。 “他媽的大成功!”簡陋的慶功會場上,一名壯碩的青年激動地大喊。 “怎麼樣,阿誌?”張叔笑著問。 “就今天一天,我賺了以前我要用一年賺的錢。”阿誌說道,“現在大多數的製造業全都被城市大會壟斷了,咱們現在隻用搶他們的生意就行,那咱們不是穩贏?這城市裡麵的有錢人可沒那麼多,尤其是在郊區,很多人跟咱們一樣,都是窮光蛋。現在咱們用一些二手的零件和一些能夠利用的廢品,不用多少成本,就能造出有質量保障還便宜的東西,可以說直接把底層的市場給搶占完了。” “我這邊的安全頭盔和刀具也賣的很好。”張叔高興地說,“比市麵上的價格低一倍,省一頓飯錢就可以買到。很多人都願意舍棄這一頓飯,來換自己的安全。” “估計任老師那邊的小吃街也沒問題了,”阿誌笑了,“他們在後山那邊兒整的地很不錯,做出來的食物應該跟市裡麵的味道相差不大,就是可惜沒有那麼多的調味料。” “給我那麼多調味料,我還吃不慣呢。”張叔笑道,“種點番茄和辣椒就夠了,你還不如可惜可惜咱們種不了糧食呢。” “這個確實難辦。”阿誌沉思起來。 “好了好了,今天就是喝酒的日子,別想那麼多了。來,再喝一杯!” “酒……有了!”阿誌興奮地喊道,“咱們現在買酒的地方是在城市最西邊,那一塊兒交通十分不便,導致去那裡買酒的人很少。但是那裡的地很適合種糧食,酒的質量也不錯,我正在想,咱們能不能從那裡租一塊兒地,然後幫他們代銷那裡的酒。” “哎,你別說,這個可能還真行!”張叔激動起來,“阿誌啊,你可真是個天才!” 機車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小戴,快快快!正等著你呢!”一個紅光滿麵的壯漢向青年招呼。 “好好好,我馬上過去!”青年笑著說。 “來來來,喝酒!讓我們一起慶祝半屍區的崛起!” “好!” 歡呼聲響徹在這塊黃沙漫天的大地上。 突然,在歡呼聲中響起了不和諧音。 “小吃街那邊有人鬧事!對方很明顯是來找事的,都有武器,準備很充足。”一個氣喘籲籲的人沖進慶功會場說。 “他媽的,這又是哪群斷子絕孫的玩意兒?”張叔大罵起來,“走,去我的店裡拿武器,這些龜孫子也該長長教訓了。” “走。”阿誌點點頭,“最好能問出他們是哪兒來的。” 人群向一個方向湧去,他們衣著破爛,神情嚴肅。 他們提上刀,提上棍棒,提上鏟子,提上掏糞的長鉤,隻為捍衛屬於自己的東西。 在山坡上,他們看見了鬧事的蒙麵人手持刀具砍向小吃街上四周逃跑的行人。兩旁簡陋的商鋪被砸得稀爛,商販們恐懼地躲藏在自己被砸爛的攤位後麵。 “操!”有人大罵道,“這幫孬種還想把事情鬧大!” “快點!”阿誌吼道,“讓他們滾!” 他們大喊著向山坡下的小吃街沖去。 鬧事的人群中,有人發現了他們。 “乾他丫的!”不知誰喊了一句。 兩撥人匯在一起,武器碰撞的聲音交織。 “小戴,用你的心能!”張叔一腳踢開一個想要偷襲他的蒙麵人,然後轉身向青年大喊。 青年點點頭,盡管他乾過架,但是這麼大的群架他還是第一次見識。 “心能‘強力’。”他低語一聲。 一瞬間,他感到四周的氣流微微顫動。 他一拳打向身旁的一名持刀蒙麵人。“砰”的一聲後,那蒙麵人直直飛出十幾米遠。 金刃劈風的聲音在青年耳邊響起,他急忙側身閃躲。 “拙木,小心!”阿誌的聲音在金屬碰撞的刺耳聲音中模糊地響起。 “媽的,這——”青年感受到刀刃割裂自己的肌膚,但疼痛感卻遲遲沒有傳來。 他大吼著踢出兩腳,襲擊他的兩人被踹飛出去。 “滾啊!操你媽的,還不滾!”漸漸地,蒙麵人被打退到“半屍區”的入口處。他們虛晃了幾下手中的武器後,便快速地向東邊逃跑了。 青年的手臂穿來跳躍著的疼痛感。 “狗東西……”他接過別人遞來的紗布,然後將紗布纏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今天隻能先收攤了。”一個滿頭黑發,戴著眼鏡,一副教書先生模樣的男人笑著走向青年。 “就這麼算了?”青年憤怒地說,“那可是你辛苦準備了三年多的心血,就這麼被他們毀了?” “那又能怎樣呢,你知道他們是誰?”男人苦笑道。 “咱們可以問那些傷員。”青年固執地說。 “沒用的,他們可以是任意一個貧民窟裡麵的混混,你能證明他們就是嗎?” “當然……不能。” “這次雖然攤位被砸了,但是食材什麼的都還有,而且你們的店鋪也完好無損,用不了幾天咱們就可以重新開張。”男人說,“咱們不值得為這麼點事情浪費這麼多時間。好了,你趕緊幫你哥去吧。” “我還有個問題。”青年突然說,“老師,以後一定還會出現這種事情,這一次你不去抵抗,下一次他們會變本加厲的欺負你。到那個時候,你又怎麼去應對他們?” 男人愣住了。 “你說的也有道理,我得再想想。不過現在你還是去幫他們吧。” “好。”青年不再多說什麼,轉身向山下走去。 將簡陋的慶功宴會場收拾乾凈後,他們又將一片狼藉的小吃街好好打掃了一番。時間很快便來到傍晚,青年又要接他的女朋友回家了。 “一路順風!”阿誌微笑著向他揮手。 “當然!明天見!”青年笑道。 目送著青年在自己的視線中消失,阿誌收斂了笑容。 “老任讓那些傷員全滾蛋了,”張叔說,“你說老任三年多的心血被人毀了,竟然還這麼大度——” “畢竟他是城市裡來的,他懂得怎麼低頭。”阿誌說,“但這次又有些不一樣,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反正最近這一陣子咱們要提防著點。” “反正不能讓拙木出事,他是咱們這裡唯一一個拚到城市裡的人,還是咱們這裡唯一的心能使用者,他是‘半屍區’未來的希望。”張叔說。 阿誌點點頭:“當然。還有一點,最重要的,他還是我弟弟。我不能再讓他受到傷害了。” 晚上8點多,青年在祈石市技術學院的校門口停下了車。他在人群中焦急地尋找著那道身影。 終於,他看見了她。那道身影穿過人群,徑直走到他身邊。 “今天好準時啊,最近不忙了嗎?”女孩笑著向他打招呼。 “我可不敢每天都遲到,萬一你被別人拐跑了呢?”青年笑了。 “怎麼可能啊,你這混蛋!” “哈哈哈——哎呦,別打了,真疼!我錯了我錯了,今天請你吃飯行了吧。說吧,去哪吃?” 機車載著他們的歡聲笑語,穿過深沉的黑夜。 與此同時,“半屍區”。 一群醉了酒的紅麵大漢從狹窄的入口中走出,他們放肆地大笑著,絲毫沒有注意到潛藏在暗影之中的危機。 無聲的子彈穿透他們的身體,他們甚至連慘叫都沒有發出。 “明天再去搜索一下西邊的廢品站,小吃街的重建還需要一些塑料板。”張叔說。 “沒問題,差的不多吧?”有人問。 “沒多少,二三十個吧,一天就能搞完。” “那沒問題,交給我們了。” “咱們爭取在四天之內把小吃街重建起來,讓所有人都看到‘半屍區’的骨氣!”一個光頭青年激動地說道。 “沒錯——”阿誌正想要說什麼,但火光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有人襲擊!”有人大喊。 有人在慘叫。 空氣中聽不見子彈的聲音,然而火光確實劃破了黑暗。 “他們是入口處山坡的樹林裡進來的!”阿誌大吼,“兄弟們先回撤,去張叔的店裡拿武器!” 人群後方突兀地響起槍聲。 “媽的,咱們被人算了,被包圍了。”張叔鐵青著臉說道。 “哼……他媽的,我現在覺得咱們就是一幫子大老粗,被人玩到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阿誌突然憤怒地笑了起來,“是誰要殺我們?” 張叔搖搖頭:“誰知道?但我不信我們就要玩完了,做了這麼多準備,我不甘心就這麼拱手讓人。” “是啊,我真搞不懂那些規則,我隻知道,自己的東西不能因為別人想要怎樣就放棄,如果有誰想奪走屬於我的東西,那他就要做好去死的準備了。”阿誌突然大笑。 所有人都笑出聲來。 他們握起身邊一切能利用的東西,向他們自己的家鄉沖去。 迎接他們的是更為猛烈的火光與連續不斷的槍聲。 “半屍區”後山的古廟裡,黑發男人好像聽到了槍響。 他急忙站起身,跑出古廟,跑向山外的聚落。 下山的路上,他看到了那與平日無異的聚落,極為稀少的燈光不時閃爍一下,如同冷雨夜裡的星星。 他一邊想著是自己多慮了,一邊急匆匆地跑下山。 當男人氣喘籲籲地跑到“半屍區”的入口處時,他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那裡的泥沙已經變成紅色,數不清的屍體臥在上麵。 “媽的……媽的!”男人像個瘋子一樣捶著自己的腦袋,“媽的!” 張叔和阿誌的臉上寫著他們死前的憤怒,他們瞪大雙眼,任由男人的手如何安撫也無法合上他們的眼皮。 “城市大會……” “我要你們去地獄裡麵吃你們的山珍海味。” …… 深夜,市區內。 “喂喂,你慢點啊!”青年笑著朝奔跑著的女孩說,“就這麼著急回家?” “當然不是,我隻是覺得奔跑讓人很舒服。”女孩笑道,“你也來吧!” “我這不正跑著嗎,”青年說,“誰讓我沒你跑的快。” “你可拉倒吧,你還沒我跑的快?”女孩神情張揚,笑容格外燦爛。 “當然,這是咱倆之間公認的。”青年打趣。 “那好,今天就由我來把車騎過來!”女孩一邊說著,一邊跑向遠處的停車位。 “好好好,別跑太快把自己跑飛了。” “那是你才會乾的事情!” 青年笑著站在原地,目視著女孩跑到他的機車旁。 他扭頭看了看路上匆匆駛過的車輛。 他的餘光中瞥見火光綻放。 然後一陣沖擊將他掀飛。 他倒在地上,模糊的視線裡看到熊熊燃燒的火焰點燃這寂靜的夜。 他想大罵,他感覺不到悲傷。 那個女孩在哪裡,自己又在乾什麼? 他無法思考。 十幾秒鐘後,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團火焰。 “小莉!”他突然反應過來。 然而那裡除了火焰,什麼也沒有。 “糟了……”青年傻站在原地,他的雙手顫抖著。 然後,他不顧一切地沖進火焰中。 …… 第二天,青年在醫院中睜開了眼睛。 黑發男人沉默地坐在他身邊。 他們無言相視。 “你哥死了。”黑發男人突然說。 青年仍然沉默著。他突然握住男人的手,愈握愈緊,像是想要抓住那些已經流逝的從前。 “為什麼?”半晌,他吐出三個字。 “我也想知道。”男人看向窗外純白的天空。 “我們隻是成為了我們想要成為的樣子,我們隻是獲得了我們應該獲得的東西,這不算貪心,這也不算越位,我們沒有礙著任何人的事。”青年強壓下心中的憤怒,“憑什麼,憑什麼我們要遭這種罪?” “可能是因為咱們搶了別人的市場。”男人說,“城市大會在這之前一直控製著整座城市的貿易,不管對外還是對內,但因為咱們的出現,他們感受到了自己的地位要被動搖。他們不怕咱們,他們怕的是在這之後還會有像咱們一樣的人,如果郊區裡的人都像咱們一樣,那城市大會一直壟斷著的市場就徹底轉交給貧民們了。” “那就把我們乾廢了,這樣就能完成他們的大業了,是吧?那我們呢?我們呢?!”青年徹底憤怒了,“我們的東西誰來給?我們的東西誰去爭取?我們是在謀活路,他們早就賺的盆滿缽滿了!美名其曰為了各種高大上的玩意兒,高在哪兒了?大在哪兒了?隻有個上,上天了,再也瞧不起地上的東西了,地上的東西看著都礙眼了!” 男人沉吟許久。 “其實你說的對,拙木,”他再次開口,“一味地避讓根本不是辦法。我可以忍一次,忍兩次,東西沒了,家沒了,到最後親人也沒了,連自己都沒了。到那個時候,我再去反抗還有什麼用?現在城市裡的人們提倡忍讓奉獻,仿佛忍讓奉獻是多麼高尚的美德。然而連屬於自己的東西都能讓出去的,那不是美德,那簡直是自殺。” 男人的目光突然變得異常堅定。 “這一次,我不會再讓出一根毛。去他媽的忍讓,去他媽的奉獻,這是屬於我的東西,沒有人能拿走它,如果有人拿走了,那我一定會百倍奉還。我要讓這些吃貢品的飛在天上的豬,全給我掉到地上來。” “我們是商品,是任人擺布的商品;他們是商人,可以隨意擺布人的商人。即便如此,我們這些商品也有我們不可侵犯的東西,哪怕是商人也不行。” “戴拙木,我要你和我任侃一起,把他們拉下神位。” “如果失敗了,那復興‘半屍區’的重任就交給你了,可別讓我失望。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 那一天,戴拙木徹底被這個男人感動了。 在這之後的事情就很簡單了,他們錯信了一位神明的謊話,落入了城市大會的圈套之中。最終,在他們的行動地點市政廳內,行動小隊幾乎全員陣亡。 “活下去,帶著屬於你自己的那一份。”這是那個叫任侃的男人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在說完這句話後,他便沖進了那個滿是埋伏的房間。整個行動小隊的生命換來了戴拙木的成功撤退,盡管在那之後,他隱姓埋名地生活了將近十年。在這十年裡,他與城市大會的勢力不斷地周旋著。而當他再一次歸來時,他已經擁有了一個令人恐懼的名號—— “食人樹”。 “舊事重提好像也沒什麼用了,但是你們托付的事情,我一直都記著。”戴拙木舉起酒瓶。 他將酒瓶裡的酒灑在陳舊的相框上。 “這是你們的,死人就別喝那麼多了,現在酒也不算什麼便宜貨。” 戴拙木將酒瓶裡剩下的酒一飲而盡。 相框裡的照片已經被歲月磨蝕的發白,隻能仔細看才能辨識出那些模糊的人影。這張照片是戴拙木的中學老師任侃剛剛來到“半屍區”時請城市裡的人拍的,那時戴拙木剛在城市裡生活了四年。盡管如此,那時的生活仍然如此快樂,盡管歲月已經磨去了相片上那40多人的麵容,但他們的麵容仍活在戴拙木的記憶中。 因為他是這張相片上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他是為復仇而活到現在的鬼魂。 “這次,由你們來陪我把他們拉下神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