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詩風幾天以來心緒煩亂,他明白為什麼,又不願意承認。報社的確活躍起來了,可卻不是他所希望的那種;部裡分管報社的頭兒換了人,原來的老張換成了老賈,原來在老張身上下的工夫全沒用了,一切得從頭開始。而且他發現老賈不像老張那麼好對付,喜怒哀樂不形於色,讓他琢磨不透。他現在還是代行總編輯之職,老張一換老賈什麼時候正式任命他一下沒了底。他突然沒什麼心情做事、也沒什麼事兒可做了,這使他害怕。作為總編輯,怎麼能沒事做呢?負責看每期報紙大樣的老孫和程誌仁每天忙得頭都抬不起來,讓他們知道了會怎麼想?就像一個站在太陽地裡的人,抬頭看上邊讓陽光煌得眼睛發花看不清楚,隻好低下頭來看下邊。他想到了一個新近時髦起來的說法:改革。對,報社也要經常改革。報社就是自己麵前的棋盤,每個人就是棋子,得經常有人來挪動擺放。靠誰?靠自己這個一把手。這盤棋走好,要走得精彩,還得讓部裡的頭兒看著舒服。 想到這兒,於詩風強打起了精神,準備籌劃下一輪報社的改革方案。前兩天老賈召集了一個並不很重要的會,按理說沒什麼新聞價值。可於詩風還是去了,要來了發言稿,作了會議記錄。一會兒把發言整理出來馬上送到部裡讓老賈過目、簽字,和會議記錄整理出的消息一塊兒發。下期不行,一定得趕這一期,而且還得是一版。隻要老賈看完簽了字,就把已經發的稿子撤下來,已經和李根打招呼了,大不了當天讓他再多跑一趟印廠。於詩風知道,這件事兒很重要,因為這是老賈接手報社後的第一次會議,怠慢了會引起許多不良的後果。老賈會想到,這是“信息周報”對老張厚對他老賈薄。 到底是乾了多年新聞的人,稿子於詩風很快就弄好了,他一分鐘也沒耽誤,馬上讓李主任派車安排老孫去了部裡。 於詩風等著老孫從部裡回來,攤開稿紙準備利用這個空隙擬寫一份關於提高報社人員整體素質的報告。這是他幾天前就想好了要寫給部裡的。以前關於人事權下放到報社的提案老張已經鬆口了,新換了老賈以後又回到了原點。老賈堅持人事權在部裡統一管理,隻是給了報社人事推薦權。於詩風一想也是,權力都給報社了,還算什麼主管部門?再說當時主要是沖著榮總編的,現在榮總編已經走了,這事兒已經不再重要了,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同學劉明遠的出版社,編輯部門不但大學畢業生比例極高,而且還有研究生,真是給他提了身價。“信息周報”也要向部裡要新分來的大學生、研究生的名額,要比劉明遠那裡再上一步,凡調進我“信息周報”的人一律要大專以上學歷。 於詩風又開始了他經常做的事情——在白紙上勾畫報社的每一個人的名字。琢磨著要在近日分別找哪些人單獨談話。報社的改革要長期的進行,每隔幾個月就要有一次,要造成每個人的緊迫感和危機感。這不僅是現代管理上的需要,也是他本人心理上的一種需要。 有些看起來不大的事情,卻往往能勾起人們許多回憶和聯想,包括愉快的和不愉快的,在不知不覺地影響著一個人行為的準則和取舍。於詩風這會兒就是這樣,在他那急速轉動著的頭腦裡,巴望著自己檔案能早一天送到部裡去的時光隻是一閃,就被拋到一邊去了。 老孫從部裡帶回來的消息讓於詩風振奮,一是老賈拿到經於詩風親自整理的講話和親自撰寫的消息很滿意,立刻要求再對講話的若乾條款進行一些補充,一個星期以後交稿,老孫的回答也很帶勁:隨時恭候隨時刊發;二是報社前些日子上報的調入人員名單被批準了,有金偉、何春生、蔡少雲。看來老賈不過是要這麼一個名分,走走形式,主動權仍在於詩風手裡,當然前提是必須得讓他老人家順氣、高興。部裡正準備開始人員職稱評定,“信息周報”現在屬於部裡的一個部門,也隨部裡同步進行。於詩風有了改革的契機,又可以隨心所欲地挪動擺放報社這個棋盤上的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