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叫保住啊，哈哈，你好，保住！”兩人一口氣跑到河邊，小六想起男孩之前不願意叫的名字。 　　“別叫了啊，再叫我跟你急！”男孩氣鼓鼓地，假裝生氣。 　　“你說，他真的會追來嗎？” 　　“不知道，來也不怕，咱手裡有柴刀。”說罷，男孩晃了晃手裡的柴刀，黑漆漆的刀身，明晃晃的刀刃，確是把好刀。 　　折騰了半天，兩個少年都有些累了，把柴刀和斧頭放到一邊，拿出剛在集市上買的包子，你一個、我一個的吃起來。北方的秋，多數是晴天。今天也不例外，暖陽高懸，把河麵照耀得波光粼粼。兩人一邊吃，一邊討論著未來的計劃。 　　“你說，咱們就沿著這條河一直走嗎？”男孩問。 　　“對，我今天在集市上打聽了，大叔告訴我這條河就是通往衛城的。” 　　“不知道有多遠，咱們還得走幾天呢？” 　　“聽說騾車要走五六天。” 　　“咱們要是有駕騾車就好了！這樣走五六天，鞋底都要磨穿了！”男孩怏怏地說。 　　“怎麼，你怕了？” 　　“誰怕了？我才沒有，我是怕你累，一個女娃家的。” 　　“對了，我有一個想法，我們可以做條船，坐船走。” 　　男孩一聽來了興致，“啊，做條船？大號的捕魚船嗎？” 　　“不知道能不能行？咱們現在有柴刀和斧頭，去樹上挑點乾枯的樹乾，用荊條和繩子把它們紮起來，做成個木筏子...” 　　“聽起來好像可以，咱倆這麼輕，不用太大的船就可以。” 　　“對，咱們試一試，萬一要是能成，就沒有那麼累了。” 　　“好，你說的，一定行！”男孩對小六的‘造船’技術很信得過。 　　兩個充滿想象力的少年，腦子裡還完全沒有那種成年人的限製，他們隻是憑著對世界的有限的認知，去大膽地探索，嘗試各種奇思妙想。也許很多行為在成年人看來，十分幼稚可笑，但也正因為其毫無約束、天馬行空的創意，往往搞出一些新的發明。 　　在他們決定‘造船’之前，甚至都沒有見過真正的、能夠漂浮在河麵上的船。但他們聽說過世界上有這種工具，也知道乾樹枝可以漂浮在水麵上。 　　他們的行為，就像是一項乍聽起來十分荒唐的實驗，甚至還沒開始，就讓很多人開始搖頭，表示：這完全是胡說八道，一定不可能！ 　　好在他們旁邊並沒有這樣的表示，沒有人告訴他們不可能，也沒有人去阻攔他們的大膽嘗試。 　　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最愛的是冒險和挑戰。說乾就乾，男孩拎著斧頭，女娃拿著鐮刀。一個上樹砍樹乾，一個地上選荊條。從小的勞動，鍛煉了他們的體質，磨練了他們的意誌，鑄就了他們的自信。 　　造船的材料，足足準備了一個下午。兩個少年，都累得滿頭大汗，他們稚嫩的小手上，都磨出了幾個血泡。渴了就到河邊喝水，餓了就吃個涼包子。累了就坐到野地上歇一歇，躺一躺，聊聊天。溫暖的秋陽，笑嗬嗬地陪伴著他們辛勤工作，秋風也偶爾過來看看，給他們擦把汗。 　　夕陽西下，地上已經擺滿了他們的勞動成果：一堆整整齊齊的園木，一大捆精挑細選的荊條。忙活了大半天，兩人都已經筋疲力盡。一彎明月，不知不覺已經掛上蒼穹，遠處的人家已經燈光閃閃。又是忙碌的一天，篝火點燃，今晚的烤魚有了鹽的加持，多了些滋味。圍著篝火，倆人聊起白天集市上的見聞。聊著聊著，小六不覺低聲哼起了家鄉的小調兒，男孩在旁邊默契地打著節拍，田野裡飄蕩著清脆悅耳的歌聲，遠處的青蛙也跟著一聲聲附和。 　　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剛哼了一會，兩人就感到困意襲來，前後進入了夢鄉。有了羊皮襖禦寒，完全感覺不到寒冷，睡得格外踏實。 　　也不知過了多久，小六突然一個機靈，聽到急匆匆地腳步聲。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影綽綽看到有幾個人朝他們跑來。她趕緊叫醒男孩，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都有點慌亂，心撲騰撲騰地跳著。 　　幾個黑影越來越近，漸漸看清。來的是三個人，兩男一女，其中一人正是男孩的買主，那個矮胖子。沒想到，他真的找了幫手，追了過來。 　　自從集市上吃了個啞巴虧之後，矮胖子肚子裡就憋了一股氣。自從家裡發了跡，他可從來沒吃過這虧。他本想回家裡喊幾個長工來幫忙抓人，可路上正巧遇到那個人販子。這下更好，遇到正主了。人販子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也是個小矮個，長得尖嘴猴腮。跟他一起的是他的婆娘，打扮的花枝招展，風騷妖艷。倆人正做完一單生意，樂嗬嗬地盤算賺了多少錢。 　　“侯三，可找到你了，你給我介紹的好生意！”矮胖子把一肚子氣都撒向人販子。 　　人販子一看是劉莊的劉老財，老主顧，趕緊滿臉堆下笑來。“吆，哪陣香風把您吹到這來了，劉大員外？”那婆娘也跟著在一邊擠眉弄眼，撅著個尖屁股給矮胖子見禮。 　　矮胖子一臉怒氣，不耐煩地說道：“行行行，什麼他媽香風臭風的，少扯淡！我找你有正事！” 　　“您吩咐，我聽著呢。怎麼著，是買個丫鬟啊，還是買個寡婦？”侯三一臉浪笑地望著劉老財。 　　“去你娘的！我什麼都不買！你上次給我弄來的那個野小子，他媽的，現在翅膀硬了，居然要逃跑！” 　　“什嗎？還有這種事？反了天了，簡直膽大包天！您說吧，劉老爺，需要小的怎麼辦？你隻要言語一聲。” 　　“我今天正好在集市上看到他們，你現在趕緊跟我去把他弄回來，他媽的！這野孩子，好好的少爺不當，他非要當臭要飯的！他要當花子，我就成全他，讓他當個夠！你趕緊跟我去集上，先把他抓回來再說，別讓他跑了！” 　　“得嘞，咱趕緊走！”侯三跟婆娘兩口子，隨著這劉老財又趕奔集市上。 　　當他們趕到攤位的時候，男孩跟小六早已經離開，幸虧有了那貨郎的提醒，不然這局麵還真不好收拾。他們四處找了半天，也沒發現兩個孩子的蹤影，但也大概鎖定了他們的活動範圍。 　　白天的時候，因為有玉米地的遮擋，視野受限。直到晚上，小六他倆點起篝火之後，他們才發現這遠處的亮光和煙氣，順著火光，找到兩個正在熟睡的少年。 　　“哈哈，真是功夫不負有心人啊，終於讓我找著你們了，看你們往哪跑？”劉老財眼露兇光，惡狠狠地盯著男孩和小六。 　　“沒想到啊，你個公子哥，居然還有這兩下子！還玩起了突然失蹤！”侯三也呲出一嘴黃牙，仿佛要把兩個孩子撕碎，活活吞掉。 　　那風騷的婆娘跑了大半天，早已累得連呼哧帶喘，一臉脂粉已經紅一道白一道，遠遠望去，活脫脫一個吊死鬼的模樣。不過這婆娘的注意力倒不在這男孩，而是把目光專注在小六身上。一邊看，還一邊贊嘆：“嘖-嘖-嘖！這妮子長得真不賴，能賣個好價錢，財主老爺們肯定喜歡。” 　　此時，男孩跟小六已經不約而同地將兩把柴刀握在手中，兩人小聲商量：“不用怕，咱跟他們拚了！先把那個尖嘴猴腮的瘦猴子砍倒！” 　　俗話說：置之死地而後生。這兩個十幾歲的少年，麵臨絕境，也隻好放手一搏！ 　　侯三一看這架勢，嗬嗬一陣獰笑：“小兔崽子，還反了你了，敢跟我呲牙了！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不是我，你早就喂了狼了！” 　　男孩一聽他話裡有話，心中疑惑。旁邊那婆娘也跟著說道：“小猴崽子，當年是我們把你從狼窩裡買出來的，你才有命活到今天！” 　　男孩恍然大悟，鬧了半天，就是眼前這兩人當初拐賣的自己。正愁找不到人販子，這下他們倒主動出現，一股豪氣頓時升起，舉起柴刀，指向侯三：“是你把我偷出來的？我原來的家在哪？快說！” 　　“是我從狼窩把你買出來的，要不是我，你早就被大卸八塊了！廢話少說，趕緊跟劉員外回去！” 　　“我說過了，我不回去！“ 　　“小兔崽子，你這是要逼我動手！”說罷，侯三退步哈腰，雙臂前伸，看樣子就要發動進攻。 　　男孩把柴刀緊緊握在手裡，橫在胸前，大聲喊道：“你別過來！小心我的刀！” 　　“好小子，你還敢跟老子動刀了！你砍一個試試！”說罷又往前進一步，兩隻眼睛死盯著男孩。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找書苑 www.zhaｏshｕyuan.coｍ 再怎麼勇敢，麵對這麼一個成年人的時候，多少還是會有些膽怯。男孩嘴上說不怕，心還是不夠硬，真動起手來，恐怕會吃虧。 　　侯三似乎看出了男孩眼中的猶豫，突然一個箭步，竄了上來，一隻手抓住了男孩的手腕子，望右一擰，柴刀落地，另一隻手順勢勒住了男孩的脖子。 　　那婆娘一看侯三得手，頓時喜上眉梢，趁機沖過來，想要去抓小六。不料這婆娘剛近的身來，耳輪中就聽見殺豬一樣一聲刺耳的尖叫，緊接著就看到婆娘雙手捂臉，就地翻滾。月光中，隻見小六手中的柴刀，正一滴滴地向下滴著什麼東西。 　　侯三趕緊將男孩推給劉老財，跑過去查看婆娘的傷勢。好個小六！竟然一刀削掉了這婆娘的半個鼻子！不知是壞事做得太多還是什麼緣故，這婆娘的血，竟然全是黑的！疼得這婆娘哇哇亂叫，那叫聲，活像具半死不活的深山老妖，甚是淒厲！瘮人得很。 　　這突如其來的一刀，砍得幾人都慌了神兒。男孩趁老財不注意，也亮出了‘武器’，哢的一口，差點咬掉老財半個手指頭，暗紅色的血也從男孩的嘴裡滴了下來。男孩趕緊跑到小六旁邊，又撿起柴刀，倆人背靠背，一左一右，活脫脫是個大鬧龍宮、三頭六臂的哪吒！ 　　這會兒，半個鼻子的婆娘不知是因為過於疼痛還是喊得缺氧，竟昏厥了過去。胖乎乎的劉老財也舉著滴血的手指頭一直哎吆，隻剩下一個侯三，也無心戀戰，隻得趕緊救婆娘要緊。三個人，兩男一女，就這樣狼狽地敗下陣來，滾回了村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