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長安仙君盧4郎(1 / 1)

“奴帶郎君進去吧。”   我正要動身,身後忽然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回身望去,隻見一位身著藕色的齊胸儒裙配荼白色的羅衫美人笑吟吟地從院外走來。   芙蓉麵,櫻桃唇,頭發被隨意地挽成了一個鬆鬆的髻,發邊插著幾支做工精細繁復的金釵,腳腕間還係著三支金鈴,一動一靜間叮叮當當的好不熱鬧。   隻見她巧目盼兮,嫣然笑兮,眼波流轉,目光輕輕地在我身上轉了幾圈。   “郎君,小杏仙這廂有禮了。”   這不是之前放歌的女童是誰?   她盈盈一拜,瑩白的頸如美玉生輝,柔媚之餘還多了一股子書卷氣和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離感。   這般可人兒,難怪能讓世子如此沉迷。   “原來姑娘竟是這杏花樓的主人。”   迅哥兒逮到機會,忙拂了個禮,躬著身子退了出去,隻剩下小杏仙領著我往院裡徐徐走去。   漫步庭院之間,她的笑容灼灼如桃花般燦爛,竟是比那漫天的霞光還要好看。   “杏仙一時頑皮,還請郎君海涵。”   “姑娘多慮,能聞姑娘一曲,不知羨煞多少旁人。”   “羨煞旁人自是不敢當的。隻是不知……比之那齊府的大姑娘如何呀?”   小杏仙笑盈盈地望著我,卻話鋒陡然一轉,讓我猝不及防。   六月的暖陽裡忽然下起了刀子,大抵就是這樣的滋味。   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我。我一時也不好回她,隻得笑笑,垂下眼去,但卻仍忍不住輕聲回擊道。   “姑娘這麼一問,可就俗氣了不少。”   “俗不俗氣的,也不那麼重要了。”   不曾想,這小杏仙倒是不在意,隻是目光幽幽的坦然地望著我,帶著些許雜緒感慨道:   “這食人間五穀啊,自然是免不了俗套了。隻是,這情的滋味,郎君看來是知之甚少呢。”   她笑了笑,似有些無奈,女聲宛若嬌鶯,輕勾慢撚的,令人好生猶憐。   我不再答話,饒是同情他人的資格,我現下怕也是沒有的。   天下誰人不可憐?   都有自己的心思,偏就擰巴到了一塊兒去。   想想齊府那一攤子,我怕是活的還不如這小杏仙快活。   我抿了抿唇,嘆了口氣,加快步伐,不再回她。   還未進到內室,小杏仙就止步了,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遠遠地就看見房內正中間架著一尊銅鎏金鏤空香爐塔,塔身共十三層,高四尺左右,喻之“玲瓏塔”又叫“浮屠塔”,絲絲爐煙正從塔的四周縷縷升起。   再走近些,隻見塔爐後有張玉石做成的小塌,榻上正側臥著位錦繡華服的少年郎。   桃花眼、懸膽鼻、劍眉輕掃,他的皮膚晶瑩剔透,一點紅唇竟比女子還好看。   此時,他正單手托著腮,閉著眼沉思著,不知在想些什麼,一會子眉頭緊蹙,一會子又癡癡地傻笑,一頭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肩頭,豎著冠,一把折扇斜插進後脖領子裡,整個人在爐煙的映襯下若影若現。   想來這位便是“長安城裡二十四郎獨一份,不是仙人,不是癡”的魯國公府世子盧四郎盧陽了。   嗯……是有些姿色的。   哎,好吧。難怪像小杏仙那樣的美人也能為他癡狂。   我藏在衣袖裡的指尖輕輕蜷起,不禁有些微微地顫抖。   齊幼貞想借以婚約之辭,脫離謝氏掌控並早日實現脫貧致富的齷齪心思,有那麼一瞬間讓我有種無處遁形的裸露感。   許是我的動靜驚擾了他,少年微微抬眼,眉目舒展,他看了看我,沉吟了小會,轉著身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卻並不起身,就這樣仰著頭,挑著眉,問:   “可是齊府的大姑娘齊幼貞?”   真是沒有禮貌。   “是。”   我回了個禮,詳裝友好地笑了笑。   “世子有禮了。”   “哦……現下是酉時,你再等等,還有一刻鐘,我再躺會。”   說罷,他揮揮手,又閉上了雙眼。   嗬,果真是紈絝。   我之前的愧疚感一掃全無。   “世子不急,您慢慢躺著。”   我起身給自己找了個小桌坐下,倒了杯熱茶,開始細細地打量起這個內室來。   內室的房梁與四柱是由上好的紫檀木建造雕刻而成的,其木料敦厚,光澤從祥雲紋與寶相花紋的交相輝映中慢慢滲透而出,拙樸而氣韻悠長。好不奢靡。   房梁之下掛著許多片垂幔以金絲線輕輕挽起,垂幔之後還有些許薄如蟬翼般的輕紗羅帳,更是平添了幾分旖旎之色。   再往裡,是後室,後室內設有懸黎屏風、紫綃帳,還有張大床和各式各樣的錯落有致的燭臺,都是西域貨色。   後室裡點了燈,黃暈的燈光下,懸黎屏風上的美人兒都似乎活了起來,笑著向你招手,真真是稀罕物。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   “齊大姑娘可是在計算本世子有多少家當是花在了這個小樓裡?”盧陽半瞇著眼,斜躺著,順著我的目光看向後室,打著扇子,懶洋洋地問。   “世子說笑了。”   我放下茶杯,看著他。   “哦?若不是在計算本世子的家當,姑娘難道還有其他想嫁與我的目的?我想不出來。”   盧陽回過頭盯著我,好看的眉眼皺了起來。   他收了扇子,坐直了身子,踏上鞋向我走來,邊走邊伸著個懶腰,直叨叨著有些乏了,便順勢坐下,也給自己倒了杯茶,看著我說:   “說吧,為什麼想要嫁與我?”   感受到他眼裡的壓迫感,我藏在衣袖裡的指尖又不自覺地蜷了起來。   “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嗬,是嗎?”   盧陽抿了口茶,出言打斷我,挪揄道:   “我倒是沒看出來齊大姑娘是如此恪守教條的女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還是說姑娘這套男裝之下藏著的是一肚子的男盜女娼?”   盧陽絲毫沒有掩飾眼裡的嘲諷之意。   我藏在衣袖裡的手不禁抖了抖。   我強壓下心頭的怒火,裝作看不懂他的鄙夷,好脾氣的笑笑,低下頭,輕輕地喝著茶。   說什麼好?能說什麼?難道說齊幼貞因為家貧,所以想依附在國公府謀生計?還是說齊幼貞如果不能嫁給盧四郎盧陽,就會被謝氏隨便找個小房妾送去,為自家的兄弟謀取利益?我被逼得走投無路?   我撇著嘴,並不吭聲,這有什麼好說的……   盧陽見我不答話,倒也不急,隻是不住地搖著扇子輕點著胸口,搖頭晃腦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突然,他像是恍然悟到了什麼似的,陡然瞪大雙眼,半張著嘴,倒吸口涼氣,看著我說:   “我看姑娘方才進來之時,看我是一臉的驚訝,想必是在想,像我這樣的紈絝,居然能長得人模人樣的,也是稀奇,對吧?”   他危險地瞇著眼,勾起唇,欺近我,打量著我,繼續說:   “姑娘,想來是很滿意在下的相貌。難道說是臨時見色起意,非要嫁我?”   “還是說……”   我看盧陽自個兒在那越說越偏,還一臉惶恐,於是便索性放下了茶杯,苦笑了一下,回視他,點點頭說:   “是的。我確有一樁交易想與世子詳談。”   “哦……交易呀,你說你說。”   聽我這麼說,盧陽這才鬆了口氣,假裝輕鬆地拿著扇子,輕輕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