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有很多節,總體有兩個區域,空間不算太大。 法菲爾沒有被多為難,傑西為她安排了一個隔間,而那些與她一道進入火車的人群被分到不同的車廂,同那些不同的窮人混在一起。 他們從破舊的屋舍,從鄉間的田地而來,帶著家人,朋友的目光,渴望掙大錢,渴望成為人上人。 車上也有服務富人的專用車廂,而她就在這交界的夾縫裡暫居,在這不夠屈膝的隔間。 太陽的餘光輕柔的從小窗內灑在法菲爾身上,她的頭抵著門,閉上眼聆聽著人來人往。 一股悲傷的感覺漸漸從心頭發出。 為什麼自己想哭呢? 火車有節奏的一晃一晃,發出好聽的呼嚕聲,法菲爾就靠在門上聽著,聽著來自外界的聲音漸漸消失,聽著那些嬉笑,對話與走動的聲音歸於沉寂。 過了一段時間,等到來自黑夜的溫柔漸漸為她撫上一層輕紗時,她睜開眼,轉過頭去看向窗外。 地麵蓋著一層金光,那些聳立的山脈向後奔跑,連太陽都好像追不上,隻能無奈的被漸漸甩在山的那一邊,將主導權轉交給黑夜。 她坐在隔間的小小座位上,隨著臉上的金光漸漸消失,剩下的隻有一盞小燈以及火車內甜蜜的酣睡。 困意漸漸籠罩在法菲爾四周,那些頭腦中的孩子們都累了。 “......” 她隨心閉上眼睛,讓意識浸沒於睡眠。 隻留下一陣舒適。 眼睛的眨動間,那片巨大的草原撲麵而來。 她躺在草場上,躺在屬於自己的小小空間。 不知躺了多久,她起身掃視著那片自己的田地。 那片以往的草原,如今已經布滿了花朵,天際線那裡是連成一片的森林,將草原圍住。 不遠處是一些黑團,突兀的暴露在陽光普照的草原。 它們好像在蹲著,沉默不言。 但是法菲爾清楚,它們都在看著自己。 那股舒適感又一次沖上大腦,驅使著法菲爾躺下。 她看著天空,看著星晨被一點點的腐蝕。 然後,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達芙妮...” 那隻手柔軟又有彈性,握著的同時還帶著點技巧。 兩隻手漸漸交合,有一陣微風吹過,但帶來的卻是熱的感覺。 法菲爾閉上眼睛,握著的手漸漸上臺,有人懸在了她的上空。 隨後,輕輕地吻上臉頰。 那是另一個人的感覺 那是來自草原的記憶 從出生開始,便沒有了身體的主導權。 在這座城市出生,在這座城市生存。 罪惡的人,罪惡的塔。 長在這座城市的中心,如同毒刺牢牢紮根在其上。 幾十年來,走私和器官販賣絡繹不絕,毒品興奮劑永遠暢通,就在這座塔上。 社會的汙點,陽光照不到的地方。 母親因為高利貸被人打死,父親酗酒如命,整日不回家,隻有奶奶偶爾養著她。 但是她沒有覺得多可憐,那股脆弱的希望讓她頑強的活了下去。 終於有一天,當窮困潦倒的父親終於意識到他還有個女兒時,毫不猶豫的和器官商人簽了字。 當晚,她跑了出去,十二年來第一次走出家門。 帶著希望,她想要打工,想要當服務員,想要乾很多兼職,即使住很小的房子也無所謂。 但是,這是現實。 任何的正當工作不會讓一個沒有身份的女孩進去,也沒有任何的旅主會讓一個沒有錢的女孩住宿。 雨夜依舊,路燈留著一個脆弱的身影。 但她不願回去,爸爸會很傷心,因為他一看見自己就會哭。 為了生存,她不得不去抬頭看向那高塔,在社會的陰影下如白紙一般的少女,慢慢被社會的汙泥所染。 那些暴利,那些危險,那些淫欲,讓她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有一位手上綁著紅氣球的人發現了她,將她帶進高塔內。 她緊緊跟著那人,在金碧輝煌的建築中輾轉騰挪,金獅子的目光讓她不寒而栗。 隨後,她轉入了一個房間,一個很古典的小型宮殿。 打扮的像女人的男人告訴她,這樣可愛的女孩可以一直住在這。 他還告訴她,自己無法生育,如果她加油服務,自己可以認她為女兒。 白紙一般的她,覺得自己終於轉運了。 但她不知道的事,他對來這裡的所有孩子都說了一遍。 在別的地方,她是普通的女孩,而在那裡,僅僅是受人蠱惑的一個晚上,她就成了明星,成了他們盡相選購的對象。 每一天,每一天,她隻需要穿著特定的衣服站在臺上,就會有人舉手給錢,比起那些天一般的價格,一天中偶爾的難受也好似襯托花朵的葉。 他們很溫柔。 他們說,你是運氣公主,他們說,你的全身都是寶。 她很高興,因為他們是除了奶奶唯二喜歡她的人。 她有了粉絲,她有了為她喝彩的觀眾,這些,她從未理解。 她知道的,就是享樂,以及拿錢,直到永遠。 直到她的價值不再珍貴。 直到一天,沒有人發現她,沒有人察覺她。 明星下去了,還會有另一個明星。 現實殺死了一個女孩,將她化成了另一個襯托花的泥。 —— 一個人,披著鬥篷,緊遮的臉看不出性別,停在一座水泥房前。 門外是一個老人,滿嘴黑牙,滿身汙臭。 “嘿嘿,買東西,還是...找東西。” “...賣。” “嗯?”老人有點驚訝,緊接著,狐疑的眼神警惕起來。 “條子?哼!你還管不到這裡。” 他沒有說話,雙腳打顫,踉蹌的走向室內。 “喂!” 老人一把上前,抓住了他鬥篷下的手,將那手拉出一角,隨後,愣在了原地。 “......嗬嗬,了不起,了不起。” 緊張的臉慢慢扭曲,轉換成一個醜陋的笑容。 那隻手青紫,變形,刀傷不斷,焦糊和蠟痕向上爬升,隱藏在鬥篷裡,而在辨別不出是哪個指頭上方,戴著一枚鉆石戒指。 “大明星來哩!看來我這小店要轉運了,是不是啊——運氣公主?” “...” 他竊笑著,將她迎入室內。 最後一點月光,戀戀不舍的留在她身上,在她唯一露出的手上,微閃一道寒光。 在數天後,監工發現在收容所門口有一個皮袋。 它漂洋過海,不知道被誰送到了這裡。 裡麵是一位女孩,昏迷不醒,除了臉以外遍體鱗傷。 有一顆腎被挖掉了,傷口不過就是簡單的包紮。 在她身下是一些鈔票,以及一份書信。 那是當地的警局發來的,他們本來想要敢走她,但是她用鉆石和一些錢求了他們,隨後便支持不住倒在了地上。 監工還在皮袋裡發現了一封舉報信,是舉報黑塔的,但是那些酒囊飯袋根本沒有看。 她把那女孩帶了回去,有一位女人趕緊把她迎了進來,帶著護從們為她係統的包紮傷口。 等到她因為疼痛醒來時,第一眼,便是那紮著麻花辮的女人滿頭大汗的樣子。 “醒了!姐!——我就說她能挺過來!” “別讓她再死了。” 那穿著大衣的女人轉頭離去,而那麻花辮女人趕緊握住她的手。 “我是安娜!安娜.威斯敏斯!你叫什麼?” 她看起來比自己大得多,在妓院裡算年齡大的了。 “...這裡......” 她換了一件潔白的條紋衣服,安娜為她墊高了些,讓她看看周圍的樣子。 “哦!這裡,這裡是伊麗莎白收容所,專門收容無家可歸的孩子。” “無家可歸...不,我有,有......” 她的目光黯淡下去,急切的思考著,想要表達什麼,但是鼻頭一酸,突然哭了出來。 安娜把她抱住,輕輕摸著她的頭,溫柔的同她相擁。 “我...我沒有,沒有家!......我,我什麼都沒了!...身體,心,沒了,沒了!...” 盆部的疼痛隱藏在麻藥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不堪的身體隱藏在被子和衣服裡。 “沒了,沒了,已經,沒人要了......身體壞了,不會有人要了......因為沒有價值了,想要趕我走......我就...” “孩子...” 她緊緊抱著那以前從未見過的女孩,讓她哭泣的小身體依偎在她胸膛。 “沒事...沒事……” “不會再有人愛我了……” “你還有我。” 她抬起頭,那暗藍色的眼睛看著她的微笑,又低下頭去。 “我不敢相信你...” “那就讓時間來決定吧?” “時間?” 她微瞇著眼,輕輕吻上了女孩的臉。 “在我們的國家,這是友好的證明哦!雖然監工那個頑固不讓,但是,我想和你做個朋友,可以嗎?!” 她看著安娜,好像又回到了那間破房子,和那個整日抽著煙的老人,那個總是有意無意的給她藏糖的老女人。 那曾是她唯一的甜美。 “奶奶...” “好老!——”她苦笑兩聲,而女孩仿佛脫力般躺在床上。 “你的名字是什麼?” “名字...” “這樣啊~”安娜一隻手抵著下巴,背過身想著什麼,眼睛裡仿佛有光。 “我來給你取一個,行嗎?!” 她轉過頭,那女孩已經睡著了。 她慢慢起身,小心翼翼的為她收拾繃帶,處理傷口,微笑的輕輕關上門。 “......達芙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