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個計劃充滿了漏洞。”覃鴻說，“可你們既然選擇了這個計劃，就說明你們知道這個計劃不可能出錯。 　　“從陳凱出事開始，這一切都在你們預料中了。”他眼神悵然，“想要一舉吞並李陳兩家，穩固王位，憑你們的實力是做不到的，所以隻能以陳家滅李家，以安國滅陳家。但我還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你有沒有想過，事情其實沒有那麼復雜。”舟逝說，“我們隻是利用了這個機會。我們是想消除李陳兩家的影響力，但真正要除去的隻有李家。” 　　“陳家不除，他父皇怎麼可能看著陳家一家獨大？”覃鴻瞥了眼唐宇，“之前陳家獨大，他還能念著陳家的功績，不找個莫須有的罪名，隻是找了個李家來製衡陳家；現在他親手培養出來的李家，被你們毀得乾乾凈凈，你覺得他還有心情再來玩一手桎梏？” 　　“陳凱一死，陳家就沒有未來了，最終的結局也就是沒落。”唐宇說，“更何況我父皇已經失勢，就算陳家獨大，他還能怎麼辦？” 　　覃鴻忍不住笑了，他搖搖頭：“陳家隻要還有現在，就絕不會失去未來，更何況陳家隻死了年輕一代的領頭羊，其他人依舊好端端地活著，誰說陳家就要沒落？至於你父親，我原以為你們操控著大局，你父皇自然是要失勢。可憑你們現在的智謀，可沒辦法鬥過一個四十多歲的老狐貍。” 　　“你的意思是還有幕後黑手操控者這一切？”舟逝眼神一冷。 　　“你們覺得，誰敢擔保這一份計劃沒有任何失誤？”覃鴻瞇瞇眼，“他算準了你們所有人的性格和能力，使得這一次行動如同預演了上千萬遍般準確執行，確實是了不得的人物。” 　　“可他算漏了你。”舟逝也跟著瞇瞇眼，“因為他沒有見過你。” 　　覃鴻卻搖了搖頭：“那也未必，我未必不在局中。破局的關鍵並不在我，而在於你。” 　　“我？”舟逝不解。 　　“你是他布局裡必不可少的一環，無論他的圖謀是陳家、李家還是安國王室，都避不開你。”覃鴻百無聊賴地說，“我先去看看我妹妹，剩下的到時候再說。”他說著，就找了個士兵帶路，直奔醫療室去了。 　　“他說得是真的？我父親真不會放過陳家？”唐宇依然沒緩過神來。 　　“不會。”舟逝低頭思索，“但你放心，陳家不會滅亡。” 　　唐宇眼睛一亮：“你還有後手？” 　　“當然，你別真把我想那麼笨。”舟逝有些踟躕，“但他說的幕後黑手，我有點好奇。” 　　“好奇什麼？” 　　“他為什麼那麼肯定，一定存在一個幕後黑手？” 　　“你剛剛不還應和他的話說幕後黑手算漏了他麼？”唐宇不解，但舟逝沒有理會他，反而自己喃喃自語起來。 　　“他今天晚上的行為確實有些奇怪；妹妹受到我們利用，他唯一的作為居然是去醫療室看自己妹妹？ 　　“而且邏輯也不對，他先是一口咬定我們是幕後黑手，然後否定這一結論，提出幕後黑手另有其人；這個時候開始，他就開始認定我們是任人擺布棋子。為什麼他不去思考這是許多棋手共同博弈這一可能性？” 　　“視角問題吧，可能在他那個視角，看不到更全麵的信息。”唐宇不置可否，“但至少，他身上有我們想要的，所以他必須是我們的盟友。”在得到陳家不會滅亡的消息後，唐宇明顯鬆了一口氣。 　　“不好說，他不像會被限製住的樣子。他太相信自己的判斷了，這種自傲的人一般來說都會很有‘主見’。”舟逝撓撓腦袋，“很久沒跟這麼麻煩的人打過交道了。” 　　唐宇還想說些什麼，一個士兵走了過來，行了個安國軍禮：“殿下，江海先生來了。” 　　“快請他過來。”唐宇眼睛一亮，江海負責的是讓李知成認罪畫押，很顯然李知成是不可能主動畫押的，他如果敢畫押，給李家帶來的就是滅頂之災。但有些事情並不是不想做就不會去做的。 　　江海走了過來，他身上白襯衫上還沾著血跡，但並不多，厚大的手掌上放著一張皺皺巴巴的紙張，紙張右下角一個暗紅色的血手印格外引人注目。 　　“好！”唐宇終於笑了，現在到了最終審判李家的時候了，有李知成的簽字畫押在，他足夠在唐月從陳府出來之前讓李家完蛋，倒時候便可以重新建立屬於他唐宇的製度！ 　　“我們出發，去李府。”他笑著說。 　　* 　　李府，唐月坐在堂內，侍衛們兢兢業業地守衛在門外院子裡；陳康和原本被交給侍衛關押的李佂兩人正靜靜立在他身後。 　　這偌大一個大堂，隻有這三人，顯得格外寂靜。 　　“老陳，你給我好大一個驚喜呀。”唐月右手食指肚輕輕敲擊著座椅扶手，似笑非笑著。 　　陳康一言不發，自李知行死訊傳來，他就一直保持這種狀態。 　　“陳子義，三歲時被遺棄，後被李家收養，化名李承真。”唐月瞇著眼睛，輕輕念道，“三歲的孩子，你是怎麼保證他的忠誠的？” 　　陳康嘶啞著喉嚨：“他其實不是陳家人，所有派出去的孩子都不是陳家人，他們有的是別人遺棄的棄嬰，有的是窮苦人家賣掉的孩子。像陳子義，他父親得了白血病，母親腿腳不便，一直是靠陳家救濟，他很懂事，也很孝順，但其實我並不能保證他的忠誠。啟動他的命令並不是我下的，我並不想走到這一步。” 　　“陳康啊陳康，你確實不想走到這一步，畢竟隻要按部就班下去，等到唐宇上位，你陳家自然可以保萬世太平，我自然也希望如此，才會默許陳怡欣成為唐宇的妻子。但萬萬沒想到，我生了兩個好兒子啊，一個眼高手低，一個野心勃勃。”唐月輕嘆，“可這對你應該沒什麼影響，你收養孤兒不就是為了混淆視聽麼？你名義上的養子們真的隻是你的養子麼？你名義上的後代真的是你的後代麼？” 　　陳康一言不發。 　　“我父親在位時，你可不會未謀勝先謀敗，但這確實先立於不敗之地了。”唐月贊道，“若是唐宇學到了你一半的本事，我也不至於這麼生氣。” 　　陳康一言不發。 　　唐月沒勁，也不說話了，隻有右手食指敲擊動作照舊，靜靜等著唐宇和唐恪的到來。 　　不久，院子外傳來了動靜：“你們怎麼守在院子裡，不進去搜查？還有，陳鈺呢？” 　　是唐宇的聲音。 　　侍衛們恪盡職守，一言不發。 　　唐宇心下覺得奇怪，求助的眼神望向舟逝。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吧。”舟逝說。 　　唐宇沒多想，直接往堂內走去，當他踏上臺階的第一步，他就看見了堂內正坐著的唐月。 　　“父皇，你怎麼在這？”他驚疑不定，可當他想到跟在他身後的舟逝時，他波動的心神迅速平靜了下來。 　　“你還沒有想明白發生了什麼麼？”唐月很失望。 　　可唐宇不明白，他心想還能發生什麼？不就是我想滅李家，唐月不想麼？所以他不會退步：“父皇，您真要庇護李家麼？李家所作所為您就當視而不見麼？” 　　“若你真要整頓李家，你就拿出李家作亂的證據，而不是隨意捏造！”唐月冷冷說道，“造假，逼供，逼宮，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有這種本事？” 　　“父皇，有您護著，誰能找得到李家作亂的證據呢？”唐宇不甘示弱，“背上些許罵名，還安國太平，這才是為王者所該做的。鏟除李家後方可破而後立，不鏟除李家不過是慢性死亡。” 　　唐月被氣得說不過話來，他沒想到唐宇居然如此爛泥扶不上墻，都到這個地步了居然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不對。 　　“那你說鏟除了李家，陳家怎麼辦？”唐月好不容易緩了過來。 　　“陳家世代英良，滿門忠烈，自然為我安國棟梁。”唐宇理所當然地說。 　　“那陳家之外的棟梁呢？” 　　“自然一一擢升。”唐宇肯定地說。 　　“擢升的人才依附陳家又如何處理？” 　　“我給了他們晉升通道，找書苑 wｗw.zhaoshuyｕaｎ.com 他們又為什麼要依附陳家？”唐宇不解。 　　“因為陳家勢大，陳家可以給他們傾斜一個機會，而不是和其他人平等的可能性。隻是一個機會，那些憑借自己崛起的天才們便已經趨之若鶩。”唐月倚靠著座椅，甚至懶得抬眼看唐宇了。 　　“這機會我也能給。” 　　“是，你能給所有人一個機會，但一個家族可以給一個人很多機會，就像我給你的那樣。如果你不是我兒子，你以為自己有機會成為儲君嗎？” 　　“......” 　　“唐家才是安國最大的家族，但你卻棄之敝履。怎麼，依靠陳家推翻唐家，能讓你覺得自己戰勝了舊製度麼？沒有承接新製度的能力，卻有了推翻舊製度的心態，享受著我給你的一切，卻妄圖戰勝我，唐宇，你未免太眼高手低了。” 　　“......” 　　“為什麼陳家世代忠良？因為他上麵有唐家壓著，下麵有李家桎梏，他隻能保持忠良，這才是製衡之道。而不是讓陳家一家獨大，一呼百應，等他造反那天，你隻能順著他的心意。” 　　“陳家不會造反。”唐宇犟嘴。 　　“他可以不造反，你卻不能沒有抵製他造反的能力。你不能隻學會今天這樣，依靠強者，打壓弱者。你之前說李家亡了還會有新的李家，陳家亡了不會再有一個陳家了，這是錯的。滅了陳家，李家會成為新的陳家，會有新的家族成為新的李家，世代更替，永無止境。” 　　“......” 　　“來人哪，把世子送回府上休養，造亂者一律收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