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詭異(1 / 1)

一襲白紗三具死屍。   浸染暗紅的紗黏附屍體肌膚,徐然廢了好大勁才將其扯下來。   注視著白布撕下的幾塊不規整人皮,徐然麵色凝重。   能造成這種皮肉相離的慘狀,不像是三人在披布裝神弄鬼,反而像是三人被活生生縫合上去的。   “是為了方便驅動白布而用了哪門子的詭術秘法嗎?”   這個想法立刻被徐然否決了。   當師父的都半吊子水平,一眾弟子又怎麼會其他的神通。   圍堵觀摩的人越來越多,知曉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眾人禁不住義憤填膺。   “這群人良心被狗吃了,乾這種喪天良的事情!”   “這三人不是?”人群中,有人認出了三具屍體的樣貌。   “這不是狗剩,羊頭和二娃嘛!”   “他們不是在迷霧中走失了嘛,怎麼和假道士狼狽為奸去了?”   “村裡人都勾結外人騙自個兒人,現在的人都喪良心!看樣子,那村頭的打鐵匠也是在胡言亂語,為老道士騙人推波助瀾了!”   “找他算賬去,找他算賬!”   沸騰的叫囂聲中,兩人架著渾身浴血的假道士擠了進來。   “兩位大人,這人怎麼處理?”   “將坑騙陽壽送還,然後押送縣衙,依照大玄律法處置。”謝寧安說道。   “不如將其陽壽抽空,填補這幾日龍棲村的虧損。”   徐然話剛出口,驚得眾人噤若寒蟬。   “你這是動用私刑!”   “安寧縣的縣令大人在此,你憑什麼說我動用私刑?”   “詭辯!”   徐然二話不說,抽出陳河腰間的取陽錐,將尖端口的利牙咬住道士脖頸處。   噗嗤,噗嗤!   尖嘴頗有律動的吮吸,頂端環狀的出丹口,一粒粒陽壽丹應聲落地。   老道士皮膚肉眼可見的鬆弛下垂,皺紋千層餅般擠兌一起,密密麻麻的褐斑簇擁在乾燥起皮的肌膚上,乾燥毛糙的發束被染至雪白。   片刻功夫,陳河已如受盡風蝕的乾屍,乾癟得餘下皮包骨,顫巍巍匍匐於地。   眼前,是他再也抱不緊的陽壽,以及白布覆蓋的三具屍體。   “你們···三個天不收的賤貨啊···怎麼偏偏···就死在了這裡···”   “我的陽壽···陽壽···啊···”   枯枝似的雙手攀上徐然褲腳,卻被他一腳踢開了。   取陽錐從肉中拔了出來,陳河沒有老死,隻拖著一副如冬日僵死之蟲般的乾硬身軀,每每動一下,便透露出老來時那種無助和恐懼。   圍觀的百來村民倒吸口涼氣,黯然將頭撇至一旁。   倒不是他們對坑騙自己的假道士心存憐憫,隻是這種陽壽抽取將無的末路,會隨著王朝日益增重的徭役賦稅而降臨到自己頭上。   謝寧安一言不發,默默撿拾起落地的陽壽丹。   等整理妥當,他便鄭重交於村中主事的老者手中:“按照當初交納的陽壽原數奉還。”   拄拐老人應了聲,差人從中取出了六年份的陽壽。   “這是大人的填補部分,請大人收下。”   謝寧安推手送回,將六枚陽壽丹緊緊握在老人手中。   沒有多餘言語,他堅硬笑了一下,心事重重回了老嫗家的住處。   沒了迷霧和老道,屋簷懸掛的銅鏡成了無用之物,這下徐然也沒法一個人霸占客房的整張床了。   謝寧安守在晦暗燭光下,翻看手中一本記載神詭異事的古籍。   徐然坐於床沿,不時往嘴裡送服什麼。   嘩啦!   咯嘣!   嘩啦!   咯嘣!   嘩啦嘩啦嘩啦!   咯嘣咯嘣咯嘣!   “你吃東西能不能小聲點,沒看見我在這裡看書?”   徐然目瞪口呆了片刻,“你怎麼不用那些文縐縐的酸腐措辭了?”   改人設啊?   “你知不知道剛才你那樣做,無異於在百姓心中種下一顆藐視王朝律法的種子,要是以後有人效仿該怎麼辦?”   嘎嘣!   “藐視律法,動以私刑,之後便是律法崩潰,冤假錯案增多,王朝穩定無存。”   嘎嘣!   “呼——”嘈雜的蹦豆子聲攪弄的謝寧安心神不寧,拿書的手將古籍頁麵抓得皺巴巴一片。   調整了好些時間,他才將一心怒火壓下去。   “君子論跡不論心,今天我對你有所改觀了,但也隻是一點點。”   “不過以後你要想布局,大可提前告之於我,不至於讓我夾在其中像個二傻子一樣。”   “話說回來,那假道士看模樣該是招搖撞騙已久,為何不見他有其餘的陽壽庫藏呢?”   嘎嘣!   “不知道!”徐然回道,偷偷抓起一把陽壽丹塞進嘴中。   等玄絲騰的本體消化殆盡,此時的他整整多出了五十年的陽壽。   謝寧安將書合上,閉眼冥神片刻。   “徐兄,你非王朝中人,又喜歡口無遮攔,我有一疑惑,不知徐兄能否解答?”   徐然擺正身姿,“但問無妨。”   “你說,世間交易往來都用陽壽,是不是本身就將人物化了?”   徐然抿了口茶,神情肅穆。   王朝以壽命為交易貨幣,此觀念對於王朝中人來講根深蒂固,書生能出此一問,本身就足夠令徐然驚奇的了。   “你想做傻事?”徐然大概猜到了謝寧安心中所想,或許抽取壽命的場景給他帶來了不小的沖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你想撬動王朝千百年來的傳統?”   “那得由朝中大臣商議,奏請明帝決議,我隻是有所想而已。”謝寧安抬頭遐想,要是能將人從貨幣枷鎖中解救出來,那該是一副怎樣的局麵。   “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使命感太重。”   徐然伸伸懶腰,躺在床上大字擺開,“困了,睡了。”   謝寧安無奈搖搖頭,放下那本神詭誌異,從箱籠中取了本《大學》讀起來。   燭火搖曳,昏暗不清的光投射在徐然臉上,淡出明一塊暗一塊的斑,天域山迷霧四起,青蔥山體罩了層白紗,悠久神秘。   謝寧安所去的安寧縣與徐然西南戰線的目的地方向相同,兩人索性照舊結伴同行。   行至村西頭,鐵匠鋪懸掛的旗幟不知被誰扯了下來,破舊旗子上全是密集腳印。   披頭散發的鐵匠被打得鼻青臉腫,滿身淤青紅腫,將近找不到一塊好肉。   “狹縫···有龍···霧螭···”   “吃了···換掉···換掉了···嘿嘿,全都換掉了。”   徐然無奈聳聳肩,“還演呢,那假道士人都沒了。”   “霧螭····”   嘖!   “走了走了。”見瘋瘋癲癲的鐵匠沒有回應,徐然轉身喊了聲落在後麵的謝寧安。   書生依舊是大大小小的滿身行當,走幾步便氣喘籲籲。   那鐵匠的胡言亂語不時還在耳畔縈繞。   謝寧安眨眨眼,好奇問道:“徐兄,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他真的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