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暗終於像水波蕩漾散開時,再次清晰的視野不是家中熟悉的臥房,而是灰黑色的陳舊床頂。 蘇清曉是被餓醒的,饑火燒腸之感強行帶她脫離了夢境。掀開被子,腰間垂落著昨夜不知何時脫手的剪刀,她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看著眼前的剪刀發愣。 按照劇情的發展,初次引誘男主失敗後,蘇清曉是生了場大病,但並未說明在何處養病。若是真的讓食指不沾陽春水的蘇清曉在這荒涼殘破的地方養病,那她必然活不過一月,後麵的劇情自然也出現不了了。 所以,養病的地方有變化。 可是之前想改變母親的命運,冥冥中的那股力量就讓她失去了記憶,成為傀儡,維持了原本劇情走向。這是不是說,主線保持不變,細節可以有出入? 外頭天光乍亮,蘇清曉回神後揉了揉肚子,起床發現接雨水的桶居然沒有滿,乾脆就用來梳洗了。 她推開堵在門口的幾個大箱子,打開房門,院子裡地麵已經乾了不少,可見昨夜的大雨半夜就停了。 蘇清曉餓的不行了,走到院門口扯開嗓子喊:“有沒有人?來人吶!快來人!” 門外安靜極了,一點兒動靜也沒有,她不甘心,打算從門縫裡看看外麵,將臉一貼過去,冷不丁對上了一隻眼睛,嚇得她倒退兩步,差點驚叫出聲。 “誰?是誰?” 外頭那隻眼睛的主人也嚇得不輕,低呼一聲,癱倒在石階上,咽了口唾沫,顫聲道:“你……你是表小姐嗎?” 蘇清曉冷靜下來之後立刻狂喜,忙道:“我是,我是表小姐,這位媽媽,可是來放我出去的?” 外頭那婆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扶著門檻站了起來,正是昨天那位膽小的。“表小姐,您何時出去得由夫人做主,奴也不知道。”她看了看周圍,貼著門縫輕聲問,“昨夜府裡有人說這邊鬧鬼,老奴怕您出事,來看看。您昨夜可有瞧見什麼?” 看來是昨夜自己的尖叫鬧出了些動靜,但——那個還沒找到的人,到底是個禍患。 蘇清曉思量片刻,搖搖頭:“沒有什麼異常,就是這屋子漏雨了。這位媽媽,我生了病,腹中實在饑餓難忍,不知道什麼時候派飯過來。” “這個……表小姐既然您沒事,就好好養著,老奴還有差事,得走了。” 說完這話,她頭也不抬,著急忙慌地走了。 蘇清曉半張著嘴,望著那略帶驚惶的背影,心中一沉,看來自己的飲食也被人插手了。 她實在餓的不行了,隻好轉身將目光放到了花壇和墻角。花壇在院子中間,不知道原本種些什麼,現在基本全是雜草了。 扒開那些足有膝蓋高的雜草,幾朵剛剛開傘的蘑菇顯露出來,可惜都是有毒的品種,隻能毫不猶豫的將其踩爛。 再往裡一看,蘇清曉頓時大喜過望,草叢深處有一片灰灰菜。她立刻將裙角打了個結,踏進花壇裡,蹲下身子摘了滿滿兩手的野菜。 正要起身,她倏地頭暈目眩,呼吸困難,腿一軟就偏倒在旁,幸而用手肘撐在了土裡,才沒有讓頭磕到花壇的石邊。 待情況稍微好一些,她立馬搭上了自己的脈,緩弱無力,呼吸急促,像是中毒了。 她立刻回想這段時間以來入口點東西,發現隻有喝了近半月的湯藥有嫌疑。 蘇清曉冷笑一聲,這方二夫人看來是真的想讓自己死了,倒是不知道何處礙了她的眼,又或是阻了她的路。 她撿起摘好的野菜,慢慢起身走出花壇,進屋裡找了個勉強能用的盆,提著水桶到井邊打水洗菜。 廚房應該在東邊,但那邊的兩個屋子她都沒有打掃,肯定是用不了的,乾脆就在塌了一小塊的內墻邊上撿了三塊半大的石頭,扔了幾小根昨日打掃出來的爛椅子腿,搭了一個臨時的小灶。 可能是動作太大了,本就岌岌可危的盆底徹底破了個洞。這回,蘇清曉不得不去東邊的屋子看看了。 隨意推了一間門進去,正好是廚房。裡頭鍋碗瓢盆都不缺,甚至灶臺上的灰都要少些。蘇清曉卻是臉上一點笑意也沒有,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 這間房子有人來過! 她在灶邊拿了個小陶鍋,反手關了門就要離開,卻在經過隔壁東南角的屋子時停了腳步。 不過片刻,蘇清曉斂眸垂首,抱著陶鍋去了井邊,隨後快速回了屋子。 東南角那間屋子裡,一雙漆黑的眼睛正透過窗紗上的小破洞觀察著女子的背影,待看到她拿著火折子出來點火時,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瞳孔縮了縮,默默後退到角落坐下。 “砰——” 門被人從外頭一腳踹開,地上的人立刻弓起了身子,擺出了防禦姿態。 蘇清曉手裡握著一根半壁長的木棍,震驚地看向地上那個披頭散發的人——體型瘦小的十歲左右的孩子。 打成綹兒的亂發間,那雙漆黑的眼睛裡滿是恐懼和警惕,像是受驚的野獸幼崽。 小說劇情裡好像沒有這麼一號人吧!那這孩子是誰? 昨夜自己就是被這孩子推倒的,可見他有些怪力,為了不讓自己受傷,她握緊了棍子,小心翼翼後退,站到門外,問道:“你是哪家小孩兒,怎麼在這兒?” 地上那孩子沒回話,隻用那雙滲人的眼睛盯著她。 “姐姐叫蘇清曉,來這裡養病,暫時借住,如有打擾多多包涵。” 蘇清曉一邊說一邊觀察那孩子的神情,見他目若古井,半點波瀾也無,心裡無奈嘆了口氣。 這孩子快瘦成骨架了,正因如此,昨夜她才把那凹陷的眼眶瞧成了骷髏,給自己嚇個半死。看來,這鎮遠侯府裡的骯臟之處遠不止自己想的那麼一點。 眼見裡頭的孩子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她立馬識趣的笑笑,一步步退到院子裡,自顧自的洗鍋去了。 “砰——” 又一聲巨響的關門聲,洗著陶鍋的蘇清曉動作微滯,隨後若無其事地打了水,到臨時灶邊煮自己的野菜去了。 感受到自己身上若有若無的視線,她知道這孩子在觀察自己,微微嘆了口氣,嘴邊勾起了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