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給這是今天我去拉石頭掙的錢!”卓明理拿著手上薄薄的幾十塊錢遞了過去。 每天這個時候卓明理必定會開著自己家裡的拖拉機回來,然而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錢上交給自己的父親。這樣上山刨石頭賣石頭的工作一天幾十塊錢一個月也就一兩千塊錢的收入。 看著眼前不修邊幅的兒子自己的內心也開始或多或少愧疚起來。 卓明理從小就受罪,他仿佛是為了給家裡人承受病痛而降生的。 在他出生時他的身體就有缺陷,他患有先天性肛門畸形的疾病,因此造成他上廁所時間長且困難的情況。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農村的生活水平較差,吃的東西門類比較廣泛。那些難以下咽令腸胃難以消化的東西吃進肚裡消化之後再排出來的過程有時令正常人都難以忍受,更別說是在排泄方麵有先天疾病的小孩了。 一九七四年卓明理出生時醫生跟他的父母囑咐過他的病情,當時由於醫療條件差,而且剛出生的孩子身體條件還比較脆弱,於是依照當時醫生的意思就是看孩子發育情況再去治療,說不定孩子在長大過程中原本畸形的位置就慢慢長回來了。可是不是所有事情的發展都會順遂自己的心願的。 在卓明理五歲的時候,那年大隊鬧了短暫的饑荒,地裡的收成不佳,大隊裡的糧食不夠村裡的人口食用,政府在全縣征調糧食。可是大家都處在同一個天空之下,同踩同一片土地,並不會因為站的地方不一樣老天就會有特殊的對待。縣裡是一斤糧食也征調不來,隻能等上級批發糧食到縣裡。 當時由於時局特殊,街上也不準人們去要飯,更不準人們無故出村。於是就會看到一種情況,樹上能吃的葉子和花朵都第一時間被人們捋了下來。地裡能吃的野菜,草藥,草根也都被大家刨撅殆盡。 卓明理的病情也是這個時候加重的,本來平時吃的粗茶淡飯,就令他的屁股苦不堪言。每次上大號下體痛苦的折磨都會讓他急得疼得滿頭大汗,蹲得雙腿發麻。 這次更換更難以消化的夥食讓卓明理的腸胃和肛門更是招架不住。也許是難以忍受排泄時的痛苦,每當看到同齡人爭先恐後地爭搶鍋裡那難得的食物時,他總是最後一個下手的。很顯然他有時候可能一口食物都搶不到。於是就隻有自己大人在時會逼他吃一點東西。不過就算是他吃的少,而且吃得認真把食物嚼到最碎,他排泄時還是非常痛苦,以至於有幾次在廁所裡哭了起來。 又是某一次痛苦的排泄,他的哭聲被自己的母親聽到了。吳小環從墻外聽到孩子時重時輕“嗚嗚”的哭聲,還以為是誰在自家廁所裡欺負卓明理,便抄起棍子氣勢洶洶地朝廁所走去。 進到廁所裡才發現自己瘦弱的孩子正蹲在旱廁裡,臉上憋得通紅,頭上布滿汗珠艱難地排泄著。 直到看到這一幕吳小環才想起來,五年前卓明理出生後醫生的囑咐,於是趕緊叫了自己的丈夫,兩人帶著卓明理便去往大隊的醫療站。 醫療站裡的老先生看看卓明理生的病,便說道:“這病可是胎裡帶的,要說出生以後好好養著也有可能養好,不過看咱這情況,孩子在長大,他這肛門卻不長大就有點難辦了呀!” “那咋弄呀!”吳小環抱著懷裡的孩子問道。 “拿刀給它割開,不割開以後他還要受罪!更嚴重還會有生命危險哪!”醫生輕輕拍著孩子的頭心疼地說道。 一聽到“刀”這個字卓明理瞬間起了精神掙紮地哭了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 “你是想活,還是不想活了,想活就聽醫生的……”卓和諧說著從吳小環懷裡把卓明理拎了起來背朝自己抱在懷裡。 “你這是弄啥嘞,你把孩子嚇住了……”吳小環上前想要拉住卓和諧,又想想自己孩子的病伸出的手又縮了回來。 卓和諧抱著懷裡拚命胡亂蹬踏快要哭喊斷氣的卓明理朝裡麵病房的空床鋪走去。 吳小環不忍直視閉著眼按著卓明理的胳膊,卓和諧則按著拚命扭轉動彈蹬踏的雙腿,一個女護工則按著卓明理的背,就這樣簡單地將卓明理固定在了床上。 “不打麻藥!真的不打麻藥?”吳小環再三朝醫生確認道。 “別問那麼多了!”卓和諧嗬斥道。 醫生朝吳小環點點頭,表示確定不用麻藥。 卓明理由於長時間地少食,又加上剛才的折騰,他側著頭哭聲已經漸漸變小,小小的身體也變得困倦,但是他的精神確是緊繃的,隻是身體犯困。 醫生一切都準備好了,他又默默招呼了一名護工過來扒開卓明理那兩瓣屁股。 在這一時刻沒有人說話,隻有卓明理低沉的哭泣聲,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一般。在這氣氛中卓明理感覺到了一絲恐懼。 所有準備都已經就緒,就等醫生動手了,醫生朝大家點了點頭,便默默開始了手上的動作。 隨著大家手上力度的加劇,卓明理知道要開始了,便又開始有氣無力地扭動著身體和帶著尖叫般地哭泣。 剛開始兩下隻是消毒和簡單檢查並沒有動刀子。醫生保險起見又讓打下手的那個護工拿毛巾把卓明理的嘴給塞上了。吳小環看著護工的操作不禁疑惑起來。 “兩三分鐘就結束了……” 醫生下了刀,隻是輕輕一刀,卓明理隻感覺屁股中間一涼,然後是鉆心的疼,接下來就是控製不住順暢的排泄…… 下體撕裂般地疼痛幾近讓他暈厥,口中的毛巾被他咬的嘎嘎響。 隨後的清洗,消毒和過度撕裂部分的縫合卓明理隻是渾身緊張地伏在床上,不再掙紮。 在之後的日子裡,卓明理不敢做劇烈運動,他隻能穿著開襠褲站著。吃飯時依舊時吃的很少,以至於他三天沒有去上過大號。 生病期間養成的習慣,也被他帶到了以後得生活中。有好吃的好喝的他也不去爭搶,每次吃飯他總是最後一個端著碗到跟前的。以至於在以後的日子裡他得上了慢性的胃病。 本以為生活會過得十分平靜,可能卓明理就是來到這個家裡替他的兩個兄弟承受苦難的。 過了三年,他的左腿不知怎的竟然越來越僵硬,隨著僵硬程度的增加,他的左腿也慢慢地無法伸展開來,最嚴重時,他的左腿隻能呈九十度蜷縮著。 平時走路也隻能拄著家裡用樹杈做的拐杖。 家裡也請過之前給他動手術的老先生看過。老先生說這部位特殊,需要去鎮上的醫院檢查過後再給治療。 到了上世紀八十年代由於政府政策的改革,去往醫院看病檢查農村人是全部自費的,為了湊檢查的錢則是又給孩子耽誤了一個月。 錢是湊夠了,到了卓明理這裡他卻不願意上車跟父親去城裡檢查了。 可能是因為之前手術的原因,他隻要想到之前如上刑般動手術的場景,他的屁股就會一緊,仿佛那冰冷的刀子又將劃過來一樣。很顯然卓明理對看病有了心理陰影。他不願意,也不相信父親說的去醫院隻是檢查檢查。 是病總是要治的,他整天拄著那柴火棍般地拐杖去走路磨得他的胳肢窩紅一塊兒紫一塊兒。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行動的不便也令他無法與自己的朋友一塊兒玩耍。 病情的加重讓卓明理的膝蓋開始疼痛起來。 卓和諧在谘詢了醫療站裡的老先生後,說病情又加重了有可能會傷到神經。卓和諧聽後便又哄著卓明理去往醫院檢查。卓和諧挑的時間是大家趕集(農村集鎮定期的貿易日)的那一天。 病在誰身上誰難受,卓明理也難以忍受腿上病痛的折磨,於是就坐在父親二八大杠的自行車後座上去了鎮上的醫院。 這是卓明理第一次到鎮裡,他雙手抓著父親的衣角,左右謹慎張望著熱鬧的人頭攢動的集市。 大家仿佛都很喜悅,叫賣聲和討價還價的聲音此起彼伏。偶爾會有人朝卓和諧打著招呼。 這樣的場景令卓明理內心有些不安。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人,內心有好奇,又有些害怕。他隻能躲在父親背後窺視著這熱鬧的場景。 不一會兒便到了鎮醫院,醫院裡的一切都看起來那麼平靜,與墻外的集市相比,醫院裡人們行動的節奏要慢很多。 卓和諧不懂醫院裡的那些規矩,也不知道去檢查需要辦哪些手續。不過由於卓和諧是之前村裡大隊的三把手,所以醫院有些人他也是比較臉熟的。 他把卓明理帶到醫院大廳,讓卓明理坐在長椅上,自己便往兩邊都是大夫門診辦公室的那個樓道裡走去。 坐在椅子上的卓明理的屁股都已經坐麻了也不見父親回來。於是在這壓抑的醫院大廳裡,孤身一人的卓明理被這寂靜的環境壓迫著,內心開始焦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