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自從那天魏母說了那句話之後,石榴就一直對那句話百思不得其解,她很想去問魏母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卻始終都問不出口,石榴想到縱然自己不是這家的女兒,可這麼多年的養育之恩,她無以為報。 魏林軒看著石榴落寞憂傷的神色,還有眼中那抹困惑和憂鬱,真的是心疼極了,他和妹妹一起在廚房洗著碗筷,笑著說道:“石榴,今天家裡也沒什麼事情,咱們洗了碗筷,就去山上轉轉吧!現在正是果子成熟的季節,山上的果子可甜了”。 “去山上”石榴楞了一下說道:“可是,我還想著多看會書,你那天讓我背誦的詩,我還沒有背會呢?” 魏林軒啞然失笑,看著石榴認真的表情,不由笑道:“不用急的,慢慢來,我現在考試也結束了,有的是時間陪你學習,晚上我們在石榴樹下,我再幫你復習,怎樣?” “可是,可是”石榴還是猶豫的一下,魏林軒疼惜的看了她一眼,說:“別可是了,就這麼決定了,咱們趕緊洗,洗完了就出發”。 兩個人把廚房收拾妥當,又給院子的旱鴨喂了食,魏林軒沖著堂屋喊道:“媽,我和石榴去山上了,中午你隨便做點吃吧!我們就不回來吃午飯了”。 魏母梳著頭發走出來,梳子上麵還掛著幾縷頭發,不由得輕斥道:“去什麼山上,就在家裡吧!我待會還得去出去呢?你李嬸他們約我打牌呢?” “媽”魏林軒嗔道:“我們就去一會,很快就回來的,再說小姨待會不是過來接外婆嗎?石榴都好久沒有出過門了”。 魏母看了他一眼,又把梳子放進口袋裡,掏出皮筋將頭發紮了起來,輕聲斥責道:“那就早點回來,都是不省心的孩子,林生是天天不著家,你們兩個也要出去瘋跑,回來晚了就別進家門了”,說完,便進屋去了。 魏林軒沖著石榴吐了吐舌頭,兩個人把碗筷放好,便信步走出了院子,跨過門前那條小河,便朝著前方走去,不多時,路過學校門口的時候,看著魏林生和幾個孩子正蹲在地上抓石子玩。 “林生哥”石榴小聲叫了一聲,魏林生正玩的起勁,猛然抬起頭,看到大哥和石榴,又繼續玩著,嘴裡不耐煩的說道:“乾嘛嗎?我這正忙著呢?” 魏林軒看著林生跪在地上,手上黑黢黢的,不禁笑道:“我和石榴準備上山去,你跟我們一起去吧!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像小孩子一樣抓石子玩”。 “我不去,你們去吧!”魏林生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一邊嘴裡大聲喊道:“成子,你又輸了,我就說你和我玩石子就不會贏的”。 魏林軒看著他搖了搖頭,心裡想著,這個弟弟是太貪玩了,就帶著石榴繼續朝前走去了。 過了學校,又拐過一道灣,道路就變的異常狹窄,兩旁都是高聳的山崗,道路坑坑窪窪,越往前走,路越是不好走,直到穿過這條狹窄的羊腸小道,前方豁然開朗,倒是別有一番洞天。 魏林軒和石榴走到一處平坦的地方坐下來休息,山下的農忙雖然早就已經過去了,可山上的麥子才剛剛成熟,偶爾會看到幾個人在田地裡麵勞作著,石榴仰望著山上,看著茂密的叢林,不遠處的梨樹掛滿了果實,黑紅色的桑葚唾手可得,讓石榴的心也突然間敞亮起來。 魏林軒走到桑葚樹旁采摘了一把,又小心的摘掉上麵的葉子,遞給石榴,笑著說道:“石榴,你嘗嘗,這桑葚可比山下的好吃多了”。 石榴接過顆粒小小的桑葚,淺淺嘗了一口,果真是清甜異常,她端坐在石頭上,看著山下小小的房屋緊湊的擠在一起,連綿不斷的山巒猶如一條巨龍包裹著小鎮,澄凈的天空下,小鎮猶如一位美麗的姑娘正在裝扮著自己。 她把桑葚放到魏林軒的嘴邊,柔聲說道:“軒哥,你也嘗嘗,這裡的桑葚果真是比山下的好吃,甜極了”,魏林軒輕輕啜了一口,點了點頭。 吃完了桑葚兩個人便繼續朝著山路向前走著,眼看著山頂越來越近,道路到兩旁凈是點點簇簇的野花,別有一番情趣,看著妹妹臉上歡喜的笑容,魏林軒心裡也覺得很是欣慰。 雖然時至盛夏,山上的風卻格外的涼爽宜人,又走了一會,石榴不免有些氣喘籲籲的問道:“軒哥,還要多久才能到山頂呢?我好想馬上就到山頂啊!體驗那種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覺”。 魏林軒笑了笑,年輕好看的臉上也溢滿了汗珠,他停頓了一下,仰頭指著的山頂說道:“石榴加油,我們現在已經離山頂越來越近了,馬上就到了”。 “好,加油”石榴笑著看了看哥哥一眼,兩個人手牽手繼續朝前走著。 不多時,兩個人終於到了山頂,石榴隻覺得眼前一片開闊,山頂是斜坡狀的往下傾斜著,山穀的底部似乎是另一個小城。 “軒哥,我們終於到了,這裡可真美啊!”石榴站在山頂的邊緣,她張開雙臂,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濃烈的擠在一起,她深深的呼吸著山上的新鮮空氣,聆聽著大自然的聲音。 她輕聲喊道:“軒哥,你聽,小鳥在歌唱,山穀有動物在奔跑,美妙極了”,魏林軒和她並排站在一起,也學著她的樣子張開雙臂,輕輕觸著她芊細的指尖,閉著眼睛說道:“是啊!我聽到了,聽到了大自然在歌唱,玉兔在奔跑,石榴,你願意這樣一輩子和我在一起嗎?是一輩子”。 “軒哥”石榴放下手臂,疑惑的說:“軒哥,你是我的哥哥啊!我們當然是一輩子都在一起啊!”。 “不,石榴”魏林軒急切的轉過身,雙手輕輕扶著她的肩膀,心潮澎湃,急切的說道:“石榴,我不要你做我的妹妹,我有句話想了很久了,我要告訴你,我們,我們”,他突然停頓住了。 一陣呼嘯的山風吹過,他似乎是一下子醒悟過來了,他心裡想著,現在還不能說,石榴還那麼小,萬一嚇到她怎麼辦!自己怎麼可以那麼無情的將一切說出來,去傷害她,他心裡真是痛苦極了,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覺得自己好沒用,想說的話都不能輕易的說出口,想做的事情都不能做。 “軒哥,我們怎麼了”石榴奇怪的看著他,看著他的眼神一點點的暗淡,又追問道:“軒哥,你考試前不是也說,要告訴一個關於我們的事情,那是什麼事情,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 “石榴”魏林軒說著,將她拉到山頂邊的大石頭,他們背靠著背坐在上麵,魏林軒看著山穀遍地的青草,輕柔的說道:“石榴,再等等吧!等我錄取通知書回來,我要把深藏在心裡的話都說給你聽,這些話憋的我很難受,我想給你說這些話也許久了,就像是已經等了一個世紀,那麼的漫長,我真怕自己等不了”。 石榴靠在他的背上,心裡滿滿都是甜蜜溫馨的味道,她不由笑了笑,溫柔的說:“好,軒哥,等你成績出來,你想什麼時候講都是可以的,我會一直等著”。 許久,兩個人就這樣一直坐在石頭上,直到一陣陣冷風吹過,石榴漸漸覺得身上絲絲涼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魏林軒這才轉過身,又握握她有些冰冷的手,深情的看著她,說道:“石榴,你是不是冷了,我們下山吧!以後,我會經常帶你上山,遠離塵世的一切”。 “好”石榴笑了笑,兩個人手牽手朝著山下走去。 路上,魏林軒問道:“石榴,媽媽有時對你不好,你會恨她,生她的氣嗎?” “怎麼會呢?軒哥,她是我們的媽媽啊!” 石榴緩緩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媽媽生養了我,讓我可以遇到這麼好的哥哥,我怎麼會恨她呢!爸爸也那麼疼惜我,我始終都覺得自己很幸福,就像現在這樣和你手牽手走在一起,我心裡真是歡喜極了”。 “聽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我一直怕你會恨媽媽,石榴,你真是個善良的好姑娘”。 魏林軒說著,又歡快的笑道:“石榴,我給你背首詩吧!一首我很喜歡的詩”。 石榴輕輕點了點頭,隻聽魏林軒念到:“花開不同賞,花落不同悲。欲問相思處,花開花落時。攬草結同心,將以遺知音。春愁正斷絕,春鳥復哀吟。風花日將老,佳期猶渺渺。不結同心人,空結同心草。那堪花滿枝,翻作兩相思。玉箸垂朝鏡,春風知不知”。 “風花日將老,假期猶渺渺”石榴喃喃的重復著,愣愣的說道:“好美的詩句,軒哥,我真的喜歡,很喜歡”。 “石榴,你就是我的知音,我要和你攬草結同心”魏林軒突然說道。 “什麼”石榴懵懂的問道:“什麼知音,結同心,軒哥,是什麼意思啊!”。 魏林軒笑而不語,兩個人踉踉蹌蹌朝著山下走去,石榴看著沿途姹紫嫣紅的花朵,玉粉色的單瓣刺玫、夢幻般的蘭草花、幽紫色的喇叭花開到處都是,石榴小心的采摘了一把,放在鼻尖下輕輕的嗅著,嘴裡輕聲說道:“軒哥,這裡真美,像是童話世界一樣,我喜歡這裡,太喜歡了”。 魏林軒也被她的好心情感染,猛然間,石榴停駐腳步,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著不遠處的機井,心中湧出不詳的預感,她害怕極了,不由後退幾步,怯怯的說道:“軒哥,那個深坑是做什麼用的,裡麵好像還有水,怎麼好端端的山路上會有這種深井!”。 “那可不是深井,那是機井”魏林軒拍拍妹妹的肩膀,溫和的解釋道:“那是山民用來灌溉田地的,一到下雨天,裡麵就會蓄滿水,到了乾旱的時節,山民就用它來澆灌土地,不用害怕”。 石榴遲疑的點了點頭,後怕的說:“軒哥,這機井看著怪嚇人的,咱們躲的遠遠的”。 “好,你不喜歡,咱們就走另外一條小路”,魏林軒這麼說著,正要轉身離去,眼前卻猛然一亮,隻見機井旁的磚縫裡開滿了玉白色的花朵,朵朵飽滿,花兒在風中輕舞飛揚,煞是好看。 “石榴,你等等,那邊的花好漂亮,我給你采一朵回來”說著,不等石榴反應過來,人就到了機井旁邊。 石榴急忙快步跟過去,心也“咚咚”直跳,她嘴裡喊著“軒哥,別”,眼瞅著魏林軒手裡攢著幾朵玉色的花朵,腳下卻是一滑,整個人“撲通”一聲掉落在了機井裡麵。 “軒哥”石榴慘烈的喊道,急忙跑了過去,眼瞅著魏林軒撲騰在水麵上,她又著急、又害怕,卻不知道如何施救。 即使很多年過去,那一幕已經成了石榴的夢魘,隻要她一閉上眼,就是深不可測的機井,魏林軒撲騰在水中,急切的呼救聲飄蕩在石榴的耳邊,隻有她自己知道當時有多麼的無力、多麼的無助,她想甩掉這個夢魘,卻始終都無法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