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1 / 1)

寂寞的春天 四兒456 3007 字 8個月前

熱熱鬧鬧的春節就要到了,從臘月二十三開始就是農村的小年。對於中國老百姓來說,從臘八到正月十五都算是年。   小孩兒,小孩兒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凍豆腐,二十六去買肉,二十七宰公雞,二十八把麵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初一早上滿街走。小時候,雖然我不知道有這一首兒歌,但是農村裡的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還記得過了小年,也就是臘月二十三,母親就張羅著打掃衛生。在院子裡支一個架子,上麵鋪了用高粱桿編成了席子,把屋裡能搬的東西都搬了出來,放在席子上。然後大人們頭上戴著帽子或鬥笠,臉上帶著毛巾,拿了一個大掃把,就開始掃屋子。什麼房頂啊,墻上,地上,窗臺,能掃的一個不落。經歷一年的煙熏火燎,真臟啊。不光有厚厚的煙塵,還有犄角旮旯裡的老鼠屎,大堆被老鼠倒騰出來的土。有時會在一個角落裡扯出一隻乾癟的死老鼠,母親還說怪不得那麼臭,這裡有隻死耗子。當然也有驚喜,比如在哪個席片底下找到了幾塊錢,一冬天沒有找到的衣服,突然就在一堆亂糟糟的衣服底下找到了。那大掃把所過之處,煙塵四起,蜘蛛網橫飛,撈出屎四濺,摧枯拉朽。經過一上午與灰塵的鬥爭,取得了重大勝利,不能說窗明幾凈,但總不再那麼淩亂。等到人們灰頭土臉的從屋裡沖出來,摘下帽子,接下毛巾,大口的喘著新鮮的空氣,有的還咳嗽一陣,乾嘔半天。待到煙塵散盡,塵埃落定,人們在陸續的把東西物歸原位,轟轟烈烈例行的掃房子完成了,屋裡又恢復了往日的舊模樣。現在這種活動不多了,原來的房子都是土坯的,四處漏風本身就有灰塵,還有的在屋裡燒火做飯,確實是臟。   而殺年豬卻是農村裡的重頭戲。   過去一是窮,二是沒有電,豬肉很難儲存,所以天熱也沒有賣肉的。母親經常把過節剩下的豬肉用鹽醃過,風乾後放在盆裡,有時候饞了就放一點在菜裡,一股子怪味。再就是用肥肉煉豬油,豬油也是好東西,平時沒有葷腥,無論炒菜活餡,放一勺進去,那叫一個美味。哪怕用白開水泡饅頭,隻要放一點豬油,那口味立馬就提升了。煉油剩下的油渣更是一絕,金黃酥脆的油渣放在嘴裡一咬,啪的一聲脆響,而後滿嘴肉香,說著我又饞了。   現在人吃肉都要瘦的說怕三高。過去人當然要有膘的,說瘦肉柴,而且不香。是啊,人們清湯寡水一年了,還不得吃點油汪汪的。以前有個笑話說一個婦女每天嘴巴上油亮亮的,出門見人就顯擺,說今天又吃肉了,說著還讓人看他油汪汪的嘴唇,惹到一群老閨蜜艷羨不已。有一天他正和一群婦女吹牛,小兒子慌慌張張跑來告訴她,說她經常用來擦嘴的豬皮被貓給叼走了。   話題有點說遠了再說。殺豬,每個村裡都有殺豬的好把式。一般這些人不忙了也賣肉,比如村裡的萬海大叔,萬海大叔姓張,是當時張家族裡的頭人,因為性格強悍,經常為了一些利益和我大爺明裡暗裡鬥,也寫過大爺的不少黑信,也算是一號人物。過臘月初十就有人開始殺年豬,一口豬300斤,一家人萬萬是吃不完的,於是就三五戶一起殺一頭豬,也可以單賣。我們家年年養豬,家裡有一頭大黑豬,一窩能生十幾隻,一年兩窩年年不落。出國賣掉小豬仔,母親總是留下一兩頭單養,家裡人多年豬必須自己養。母親說,大黑豬是我們家的功臣。是啊,他就是我們家的銀行,肉鋪,肥料廠,有時還擔負起了保鏢的工作,晚上鎖了院門,大黑豬就橫著睡在門內,用肥大的身去死死的把門抵住,哪怕你有幾個人來,也推不開門。   今年也不例外,春天留下了一頭豬,目測有300斤左右了,這是一家人一口一口喂大的,著實有些舍不得。沒辦法,這就是他的宿命。吃過早飯,二哥和趕來的一起分肉的幾個人跳進豬圈裡,平時溫順的它突然慌亂起來,可能遇預測到自己的結束了,在豬圈裡橫沖直撞。最後還是五叔一把抄住了豬的後腿,其他人一哄而上,抓耳朵的抓耳朵,撤尾巴的撤尾巴,豬掙紮幾下後也就認命了,被繩子捆住四個蹄子,然後架到架子車上,前呼後擁的被推到了殺豬場。   殺豬場前幾年就開工了。用土坯壘了一個大灶,上麵放著一口大鐵鍋,鍋裡的水是沸騰的,正有一隻退了毛的豬被放在一旁的木板上,幾個婦女正在做最後的清理工作,一會兒這頭豬就會被掛到木架子上,開膛破肚。而我們家的那頭豬似乎聞到了血腥的味道,原本平靜的它躁動起來,四個蹄子亂蹬,想要逃走,那繩子太結實,一切都是徒勞,那就扯開嗓子乾嚎吧,不停的嚎叫著。   “大盆拿來了沒有啊?”萬海問二哥。   “給你,裡邊放了鹽了”說著,二哥把早準備好的一個大鐵盆遞了過去。   萬海接過盆,放到一個用磚砌成的方臺下麵:“把豬抬到上麵來,對頭朝這邊,頭朝這邊!摁住了,把腿按好了,別讓它亂蹬!”   五六個人都死死的按住了這口大肥豬。萬海提著兩尺長的尖刀,對著不停掙紮嚎叫的豬的心臟位置,狠狠的捅了進去,頓時嚎叫變成了慘叫,巨大的掙紮讓五六個年輕人都差點按不住。   “都使點勁兒!”萬海吼道。然後猛的一抽刀,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血噴湧而出。他趕緊把事先準備好的鐵盆接在下麵,粘稠而鮮紅的鮮血帶著刺鼻的味道不停的流進鐵盆裡。不一會兒豬不動了,也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屁股裡還拉出了它一生中最後一塊糞便。   然後它被放到了開水的大鍋裡,開始褪毛,再後來開膛破肚,還冒著熱氣的五臟六腑被一起掏出來放在木板上。幾個幫忙的婦女就開始清理,這一切也就兩個小時,一頭活生生的肥豬就變成了一塊塊的豬肉和一口袋的下水。把肉拉回家,各家都選好了自己喜歡的部位稱重,然後喜滋滋的拿上肉回家,家裡饞嘴的孩子還在等著嘞。   母親收拾好剩下的部分,哪些是要煮熟的,哪一些是要留下做餡兒的炒菜的,其餘的和下水一起放到大鍋裡。灶下加上猛火開煮,從中午煮到傍晚,半個村子都是煮肉的味道。而那些豬血也都是煮好了,並像豆腐一樣切成方塊。用它包白菜豬血包子或者炒辣椒都是上好的食材。煮肉的水,農村也不舍得倒掉,撇去上麵的浮油,下麵冷卻後就成了果凍一樣的膠狀,把這些膠狀裝好,平時燉白菜時倒一些在菜裡,能為寡淡的菜增添許多滋味,而撇了去的浮油冷卻後變成了豬油。   晚上就是品嘗美食的時刻。五花三層的肥肉切成薄片,倒上生抽,放到鍋裡再蒸一下,拿上來後把蒜苗生薑切碎,撒在剛出鍋的肉片上。父親年輕時像這樣的肉片,自己一口氣能吃一大盤,現在吃兩片都膩的慌。豬肝,豬腸,豬耳朵等等都裝滿滿的幾盤。一家人敞開了吃,那叫一個香。怪不得那個年月都盼著過年呢,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