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相生,屬耳。赤麵如珊瑚,千手如脂肪,烏足如澤漆,青絲好翠羽,目如紫金雷石!遂天降已任,奉天降,救萬界萬民於死生……” YAYAYAYA…… 就跟唱戲曲一樣。 二手市場購買的紅木大床上,徐妙心咿咿呀呀地呻吟了好一陣兒,隨後冒險似的探出半截身子。 窗外,天邊泛起魚肚白,秋葉從光禿禿的枝椏上脫落。 稀薄的陽光停留在她蒼白的臉上,徐妙心感覺痛苦極了,揉了揉自己快成煙熏妝的眼睛,抵抗著精神上的倦怠,半晌才一腳踏入冬至的“冰窟”。 “啊呼……今天咋這麼冷啊,我是不是該考慮裝一個空調啊?” 迅速將自己穿戴嚴實,女孩嘟囔著進入臥室獨立衛生間,開始洗漱。 熱水給玻璃附上了層霧汽,看著鏡中自己焉焉的神情,徐妙心隻覺得人生蹉跎多艱,有時候給自己裝個空調都覺得掌心緊巴巴的,就連時間也不給她兜底。 周六,周日,奶茶店搖茶、賣笑。 周五晚,小胡同書屋看店。 然後就是上學。 作為一名祁海高中在讀高中生,徐妙心每天都要從占地五六畝,建築麵積近三千平的三層豪華大別墅中醒來,麵對空空蕩蕩的內飾,心中思緒萬千。 “你說我都住大別墅了,為啥還是這麼窮呢?” 好在她還有一副好看的皮囊,隻要嗲嗲求求大哥哥大姐姐,幾家小店的店長多少都願意將她留下來工作,哪怕充當個看板娘,薪水也會按周付。 比如,這杯灌注愛意的奶茶…… 嗬嗬,表演個哦咦吸,徐妙心偶爾還會收獲意外的報酬。 對了,拍照是要另收費的! 如果不是她討厭過多關注,以及受到潛規則的束縛,徐妙心覺得自己早該在商業街被星探發現時出道了,說不定祁海市新興的美少女偶像就是自己呢……笑。 輕聲嘆了口氣,徐妙心的窮困潦卻是實打實的。家裡能搬的東西都被親戚搬走了,至於不能搬走的,最值錢的別墅在她成年之前無法出售。 她也不想被收養,怕一旦搬走,自己將會一無所有。 鏡中的自己依舊。 誰曾想就在幾年前,徐妙心還是一個豪門千金,祁海明珠,幾座臨海城市最耀眼的小公主之類,用再多的形容附加在她身上都不為過。 她的父母經營著跨國企業,在南非還有幾家海外礦業集團,當地人因其誇張的影響力給父親冠以了酋長的名號,而國內更是對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可不知什麼時候起,那樣偉大的父母卻崇拜起了海外一個古怪的宗教。 迄今為止徐妙心還記得自己在期待與狂熱的目光中登上祭壇,看著四周密密麻麻模糊且鮮紅的輪廓,那宛如群山峻嶺般瘋狂的陰影從浩瀚的星空而降。 她一時間竟迷糊起來。 不到十歲的徐妙心產生了諸多疑問。 ■■■■■是什麼? 那一刻她永生難忘,她看見了許多許多宛如團子的光暈。 它們迷離,它們互相交融,它們拚命廝殺,它們不停變化成各種科技頻道裡出現過的生命形狀,裡麵就包含有色彩斑斕的樹蛙、兇猛健美的花斑虎、絢麗危險的毒蛇、野蠻狂奔的犛牛…… 但她隻記得這些東西全部揉成了一個肉球,顏色瘋狂、絢麗、迷幻,充滿著荒謬與浮誇且舉世罕見的美。 再然後就好像柴薪炸開了一樣,一聲巨響,光團消失了,四周站著的輪廓如收割的麥子般成片成片地倒下。 徐妙心聽見了螺旋槳的聲音,就在那不久前她還坐過父親的直升機,隻不過這次的那逐漸回歸無光之夜的天空帶來的是地獄的火焰。 後來,她的記憶就好像被橡皮擦抹去了一塊。 有人好像問過她什麼問題,她雖然對那時發生的事記憶猶新,但到嘴邊就跟做夢一樣,夢醒了,內容卻描述不清。 徐妙心回到了祁海市的家。 要不是父母去世了,家產被帶著律師團隊八仙過海似的親戚瓜分了,她說不定真會把之前那件事當做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就這樣過了。 “徐妙心,向前看!” 將大寶滋潤霜塗在掌心,徐妙心雙手拍了拍臉頰。 這種感受無疑於從天堂墜入地獄,但這麼多年過去,她麵對現實,首先學會的卻是樂觀。 將嘴角微微上翹,一個明媚動人的少女躍然於鏡中。 徐妙心離開臥室下樓去解決自己腹中的饑餓,她不擅長廚藝,不過每天的早餐得營養豐富。 有蕎麥麵,有荷包蛋,還有香腸切片和超市買的手工臊子,最後搭配一碗熱氣騰騰的青菜麵湯,一口下去,胃和身體很快便暖和起來。 “飽了,吃不下了。” 趕在上學之前,徐妙心又去了趟負一層的地下室。 雖然別墅什麼都沒有,基本的家具都是她從二手市場買的,可大冷天該跑的耗子還是有,以前她就喜歡在捕鼠籠中放塊麵包來吸引這些陰影裡的小家夥,好把它們綁起來瞧個仔細。 用鑰匙打開鐵門,燈光按亮,一條乾凈整潔、鋪滿了潔白瓷磚的地下室走廊出現在眼前。 前麵是無菌室和緩沖間,換氣設備發出細小的嗡嗡聲。 一些親戚給了她很多生活費,她自己也打零工賺了不少,不過依舊窮困潦倒的原因就是,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這地下室的全部設備與裝修幾乎花光了她所有錢。 不要問為什麼,畢竟每個人都有些獨特的愛好。 就比如釣魚佬,發現屍體不立即報警的原因竟是怕嚇跑了大魚;喜歡約人打麻將的,哪怕把三歲不到孩子獨自鎖在家中也要外出;喜歡看皮套人直播的,明明沒見過真實長相,也願老婆老婆地叫著為其揮金如土。 而徐妙心的樂趣便是,探究世界上的生命。 不知道是不是往日的陰影在她身上留下了印記,她感覺自己難以抑製地迷戀上了每一個獨特的生命。 一隻老鼠; 一隻椿象; 一顆黴菌…… 如她眼中所見,再醜陋的生命都璀璨美麗,如同繁花。 透過顯微鏡,徐妙心隱隱有種能乾涉這些生命變化的錯覺,就好像屹立高層世界的造物主,投下神性的大手,揮出改變曠古未有的一指。 隻不過錯覺終究隻是錯覺。 當然,也有可能受到了自然選擇與時間演變的禁錮,那種奇特沒有回應她。 徐妙心最終將其當做了興趣,每天讓自己保持愉悅的興趣。 為此她自學了很多高中課本上沒有的知識,還弄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比如特製的氯氣炸彈…… 徐妙心從左側的架子上取下兩袋250毫升葡萄糖注射液,往走廊深處走。 很快她聽見燈光黯淡的盡頭響起了一陣金屬敲擊聲。 一個麵容憔悴的男人正扒在形似牢房的鐵欄桿上,看見徐妙心後,立刻拚命搖晃起鐵門上的大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