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並不覺得這有多誇張。 他聽說過比這嬌嫩好幾倍的公主呢。 “這算什麼,我聽說某個國家的公主隔著二十層天鵝絨被褥都能感覺到下邊的豌豆。” 羅蘭的說法太過離譜,莉莎當然不信。 她隻當羅蘭是在逗她玩,輕捶著羅蘭的肩膀,笑著揶揄道: “那我下次問問希芙小姐,有沒有這麼嬌貴的公主。” 羅蘭也跟著笑了。 在希芙伯爵府避難的這一天,莉莎真的是度日如年。 伯爵府的任何一件家具都是她從未見過的上等貨,衣服是禦用裁縫親手縫製,隨便攤在梳妝臺的首飾都晃的她眼睛睜不開。 她根本不敢碰這些東西,生怕弄壞了賠不起。 隻是束手束腳倒也罷了,伯爵府的規矩更讓她窒息。 她是客人,不會有人苛責她。 但那些普通仆傭就不同了。 看著她們謹小慎微的樣子,莉莎渾身不自在。 伯爵府的浴室更是奢華的讓她瞠目結舌。 在家隻能用木桶盛著水湊合洗個澡,在這裡卻可以享受豪華的溫泉浴池。 每天都洗澡的話,得燒多少熱水? 莉莎數學不好,但她知道肯定不少。 短短一天,讓她真實的觸摸著階級的參差。 希芙家的日常,是她夢裡都不敢隨便觸摸的尊貴。 她瞬間理解羅蘭為什麼主動跳進漩渦。 品嘗過米蘭香檳,街坊釀的果酒就難以入喉了。 人很難接受消費降級,除非被逼。 羅蘭有能力又年輕,憑什麼不能爭取。 不止羅蘭,她也一樣。 看過新家後,又老又破又小的舊公寓她一天都呆不下去。 堅決不肯在希芙家逗留,住著別扭隻是部分原因,主要還是想盡快收拾好新家。 羅蘭在生活上太過隨意,這事得她來。 想害羅蘭的人自己死了,一千五百磅巨款到手,都是好事。 雖然有些小小惆悵,但莉莎的心情相當不錯,走在路上也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夜幕下的蘇賽克斯,有燈光的地方不多,好在泰瑪仕河兩岸有路燈和河濱步行街。 很多年輕人晚上都會來這裡消磨時間。 夜晚的光芒,是這個時代的奢侈品。 家裡買不起光,鑿墻犯法,去圖書館得識字,那就借國家的光來河濱和廣場玩,這很合理。 君權廣場更是年輕人最喜歡的地方之一。 廣場周圍分布著柯林斯出版社和好幾棟政府大樓,還有琳瑯滿目的各種商店。 廣場北方還有一條燈光柔和的小巷,那裡更是男人的天堂。 這裡就是蘇賽克斯中下層人士的樂土。 廣場周圍的政府部門晚上亮著燈,供員工加班用。 員工未必喜歡加班,但單位有免費燈光、茶水還有溫暖的壁爐,比回家後的又黑又冷強多了。 要不是晚上按時清場,甚至有人會在辦公室留宿。 莉莎在廣場上碰見幾個閨蜜,熱情的和她們打著招呼。 然而讓她有些驚訝的是,這幾個好閨蜜的反應似乎有些冷淡。 “莉莎,我們要去河邊散步,就不打擾你和羅蘭約會了。” 莉莎的手僵在空中。 她的確要和羅蘭一起回家,沒想著和幾個閨蜜散步,但被當麵排斥還是有些難受。 她伸手撩了撩發梢,掩飾著些許尷尬。 就在她想沒話找話說點什麼時,羅蘭輕聲問道: “姐姐,你是不是和她們說起我們買房的事了?” “對呀,我還邀請她們新家在收拾好去做客呢。我...” 話到嘴邊,戛然而止。 她瞬間反應過來。 在“好姐妹”心目中,她和她們也不是一路人了。 她們還住著冬天漏風,夏天漏雨的破房子,她和羅蘭卻要住進高檔住宅區的大房子了。 雖然他們的新家與希芙伯爵豪宅完全沒法比,但“好姐妹”們的蝸居和他們的新家也沒法比。 她剛才有多少落差,現在她們也差不多。 她們之間,也隔了一層無形的壁障。 “我明白了。可我始終拿她們當朋友。你和希芙小姐能做朋友,我們為什麼不行?” 羅蘭笑著說道:“因為我能接受,她們接受不了。更因為她們曾經和我們一樣。” “走吧,姐姐。” 莉莎點了點頭,跟上羅蘭的腳步,若有所思。 羅蘭似乎在招呼她回家,又像是提醒她不必留戀過去,該走的終究留不住。 就在莉莎進行腦補小劇場時,羅蘭停下腳步。 “動作挺快嘛。” 正渾渾噩噩跟在後邊的莉莎一頭撞在羅蘭結實的後背上,慌亂抬頭看去,正好看到如狼似虎的憲兵沖進柯林斯出版社。 看著她的茫然眼神,羅蘭微笑著解釋道: “女皇陛下親自指示,內閣大臣親自督辦,再復雜的案件也會變得格外簡單。拜倫先生的銀手鐲,鐵飯碗跑不了了。” 希爾芙在收網。 拜倫先生犯的罪在這個時代也許不算出格,但女皇覺得他該死,這就夠了。 但這都是拜倫先生咎由自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如果他奉公守法,不與黑惡勢力同流合汙,何至於此。 可他有機會拒絕嗎? 在巨大的利益漩渦中,就連洛裡這樣文壇地位斐然的大佬都主動放下身段,更何況拜倫? 做個出版社主編,就靠工資能賺幾個錢? 拜倫不見得有多少權力,卻能夠接觸上層精英,早就被精英層的奢華生活刺激的雙眸赤紅。 隻要用心,有的是為精英貴族辦事拿錢的機會。 他當然不乾凈。 光是幫洛裡謀害羅蘭這一條,就夠他受了。 女皇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裝他甚至都不用口袋罪。 拜倫先生惡狠狠的拔出藏在辦公桌下的手槍,指著前來拘捕他的憲兵隊長,試圖威脅對方。 然而憲兵隊長隻用一句話就瓦解了他的反抗、 “拜倫,你還有家人。” 家人?對,家人! 蘇賽克斯帝國的確從法律層麵廢除了連坐製,但想弄他的家人有一萬種辦法。 哪怕隻是沒收非法所得,把他的家人趕去農村,他也無法承受。 拜倫愕然,頹然,釋然。 他丟掉手槍,雙手並攏伸前,束手就擒。 當拜倫先生被四個五大三粗的憲兵簇擁著走出出版社時,羅蘭正好站在街對麵。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 羅蘭麵色平靜,內心並無波瀾。 這就是政治。贏家通吃,失敗者失去一切。 他沒有時間感慨生活殘酷,他要贏下去。 他也有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