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海倫娜公主的遺體被送回君臨時,阿莉裡婭王後哭到昏厥。
而國王屋大維卻冷靜得可怕。
他隻是語氣平淡地下達了一條命令,要求伊耿王子在十天之內,帶著殺害海倫娜公主的兇手戴倫前來君臨接受審判。
消息傳到風息堡,伊耿王子卻宣稱是海倫娜公主挑釁在先,而且,他認為,這是戴倫對海倫娜公主五年前暴行的復仇。
至此,國王與風息堡親王的對抗正式公開化。
十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國王沒有等到前來負荊請罪的風息堡親王,於是,他立刻宣布伊耿·凱撒叛國,並褫奪了其一切頭銜。
這次,人們期盼的黑龍卓耿沒有再駕臨君臨。
丹妮莉絲太後在龍石島閉門不出,似乎已經不打算再去管子女們的爭端了。
而瑪格麗太後,也拖著傷心和疲憊的身體,離開了君臨,返回高庭。
兩位太後撒手不管,國王與風息堡親王的沖突再無人能阻止。
國王立刻向全國發布征召令,要求所有忠於自己的領主率兵前來君臨,協助他討伐叛逆。
而伊耿王子也幾乎在同時宣稱屋大維沒有資格統領七大王國,並拿出了其並非婚生子的證據,要求七國領主向鐵王座的真正合法擁有者——也就是他自己——宣誓效忠。
兩人的公開宣言將七大王國一分為二,領主、貴族、騎士還有百姓們,都必須選擇立場,並據此刀兵相向了。
這一幕,仿佛當年坦格利安王朝時期的“血龍狂舞”再現。
而巧合的是,鬥爭雙方與當年的敵對雙方,竟隱隱有著種種宿命般的相似之處。
因此,很多人沿用當年的“綠黨”與“黑黨”來區分如今爭奪鐵王座的兩方勢力。
國王屋大維一係出自瑪格麗·提利爾太後,這位太後因出身提利昂家族,喜歡穿綠色的宮裝裙,因此便被稱為“綠黨”。
而丹妮莉絲·坦格利安太後則習慣用坦格利安家族的紅與黑來裝扮自己,因此她的子嗣一係,也就被稱為“黑黨”。
由於鐵王座上坐著的是屋大維,“綠黨”占據正統大義,但實際上,要論實力,其實“黑黨”反而更占優勢。
因為“綠黨”人丁單薄,而“黑黨”卻子嗣昌盛。
這種優勢,在一個能夠駕馭巨龍的家族尤為重要,因為人多,也就意味著龍多。
如今凱撒家族擁有的巨龍數量已經超過了三十條,反倒是龍騎士數量不足以駕馭這些巨龍了。
這些巨龍中,最為強大的,毫無疑問是白龍克利奧帕特拉。
但作為先王凱撒的坐騎,它並沒有接受其他的騎手,所以至今依然是一條“無主”的巨龍。
很多人因此相信,先王凱撒並沒有死去,否則克利奧帕特拉不會拒絕接受新主人。
白龍之外,最強大的巨龍便是屬於丹妮莉絲太後的黑龍卓耿了,其次是屬於瓊恩·雪諾的雷戈,以及屬於提利昂·蘭尼斯特的韋賽利昂。
長夜之戰後,瓊恩·雪諾成為守夜人總司令,現在正在絕境長城舊址上駐紮,防備北方的野人南下。
而作為守夜人,瓊恩曾立誓不參與七國爭鬥,因此可以不用考慮他的這條龍。
提利昂·蘭尼斯特作為凱巖城公爵,其女嫁給了伊蒙王子,所以理應被算成“黑黨”。
丹妮莉絲太後的兩子一女,也就是伊耿伊蒙王子和雷妮絲公主,分別擁有巨龍貝勒裡恩、米拉西斯和瓦格哈爾。
三條以三百多年前坦格利安家族祖先的三條巨龍命名的龍。
雷妮絲公主有四名子女,伊耿王子有一子一女,伊蒙王子也有一個兒子,這也就意味著七條屬於“黑黨”的龍。
總共算下來,“黑黨”赫然擁有十二條巨龍。
而反觀“綠黨”,卻隻有屬於國王屋大維的一條名為“耀陽”的巨龍。
原本海倫娜公主也有一條龍,可惜卻已經死在了風息堡。
十二對一,“黑黨”在巨龍數量上,擁有著絕對性的優勢。
而在軍隊勢力上,雖說“綠黨”占據正統大義,但實際上,卻依然是“黑黨”占優。
“綠黨”在地方上的根基顯然是河灣地,因為這是國王屋大維母族的勢力範圍。
在雙方矛盾激化後,河灣地領主們也是第一批起兵,宣布支持國王的人。
當然,也並非所有的河灣領主都響應了國王的征召,比如角陵領主,曾經的國王之手藍道·塔利伯爵,就選擇了按兵不動,兩不相幫。
本來同樣選擇兩不相幫的,還有多恩。
但當阿莉裡婭王後給自己母親寫了一封聲淚俱下的家書後,娜塔莉·戴恩公爵還是召集了多恩領主,命令他們率領軍隊北上支持國王。
但除此之外,“綠黨”便沒有多少助力了。
風暴地諸侯毫無疑問,絕大部分都選擇追隨他們的封君伊耿王子。
在河間地,由於奔流城公爵娶了雷妮絲公主,自然也是“黑黨”中堅,第一時間便宣布站在了伊耿王子一邊。
而在北境,史塔克家族原本也並不打算站隊,但當伊耿王子騎著貝勒裡恩來到臨冬城,與瑞肯公爵一番交談後,終於還是說服了北境站在了自己一邊。
其實這個結果也並不算意外。
因為瑞肯公爵的兄長瓊恩·雪諾本就是丹妮莉絲太後的侄子,有這一層關係在,史塔克家族本就是“黑黨”一係。
至於穀地,原本所有人都以為,艾林家族應該會支持國王,畢竟哈羅德·艾林公爵的兒子娶了海倫娜公主。
但誰也沒想到,盡管有著這樣的殺妻之仇,艾林家族居然還是選擇了支持伊耿王子。
雖說北方三境向來同進同退,但那是由於史塔克-徒利-艾林的三家聯姻的結果。
如今的鷹巢城公爵哈羅德·艾林,是鐵橡城領主安雅·韋伍德伯爵夫人的養子,後來在勞勃·艾林公爵死後,改姓繼承了鷹巢城。
此人與史塔克和徒利家族關係並不深厚,按理說沒有與對方共進同退的義務。
但不管如何,北方三境終究都成了“黑黨”一係。
至於西境,原本大家都認為蘭尼斯特家族毫無疑問地也會是“黑黨”,畢竟提利昂公爵的女兒嫁給了伊蒙王子,而他自己顯然也擁有坦格利安家族的血脈,是丹妮莉絲太後的天然盟友。
但沒想到,當伊耿王子前來凱巖城尋求支持時,卻遭到了提利昂公爵的拒絕。
“你們兄弟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我們西境不參與。”提利昂公爵如此說道。
有人認為,提利昂公爵此舉是想學習自己父親泰溫公爵在簒奪者戰爭時的表現,按兵不動,等到最後局勢明朗時,再出擊摘奪勝利的果實。
對此,提利昂公爵沒有辯解,隻是嚴令西境貴族不得參戰。
但不論西境如何選擇,此時“黑黨”占據上風已經是無可爭議的事實了。
國王屋大維見局勢不妙,便想要從海外獲得支持。
這裡要多提一句,長夜之戰後,七大王國在休養生息十年後,便開始了對外擴張。
擴張的對象,便是狹海對岸的自由貿易城邦。
原本在凱撒時代,自由貿易城邦中最強大最富庶的布拉佛斯已經被征服,成為鐵王座下轄的一個行省。
有了這個基礎,再加上新式戰艦和火炮的技術優勢,維斯特洛海軍艦隊很快便統治了狹海的主要航道,並逼迫自由貿易城邦一一投降。
如今,九大自由貿易城邦,以及奴隸灣的三座城池,都已經全部納入鐵王座的治下。
不過,限於通訊技術的落後,鐵王座對遠隔重洋的海外行省掌控力極為有限,基本都隻能依靠設立在當地的總督府進行地區自治。
屋大維在發現自己在維斯特洛無法獲得壓倒性優勢時,便想到了這些海外行省。
於是,他向這些海外行省也發出了征召令,同時還迎娶了布拉佛斯總督,烏瑟羅·安塔裡昂的女兒為王後。
此舉既是為了拉攏海外行省,也是為了延續自己的血脈。
一場倉促而簡單的婚禮過後,國王便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到備戰之中。
此時,來自河灣與多恩的勤王軍已經在苦橋完成集結,與伊耿王子親自率領的風暴地大軍隔著曼德河遙遙對峙。
而北方三境的大軍也已經順著國王大道南下,穿越頸澤,在三叉戟河畔匯合,向著七大王國的首都君臨城挺進。
狹海之上,伊蒙王子統帥的王家海軍艦隊,與海外行省組建的聯合艦隊在馬賽岬海域相遇。
大戰一觸即發。
這日,國王屋大維用完早餐後,穿上特製的黃金鎧甲,披上天藍色披風,來到聖堂之中。
他先是向七神祈禱,隨後看向了聖堂中央的水晶棺槨。
“父親,如果您真的愛我,請保佑我取得勝利。”
屋大維在棺蓋上印下一吻,正要離開,卻猛然發現,棺槨中的男人,竟然睜開了眼睛!
那雙仿佛大海一樣浩瀚的棕色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屋大維還以為自己眼花了,不禁抬手揉了揉眼睛,再三確認,才發現自己看到的並非幻覺。
“父,父親……您怎麼醒了……”
“我再不醒,你們怕是要把家都給拆了。”山姆威爾無奈地嘆息一聲,緩緩坐了起來。
屋大維愣愣地看著這一切,似乎還沒有完全接受這個事實。
直到看著父親從棺槨中爬出來,站在自己麵前,屋大維心中壓抑的種種情緒,恐懼、憤怒、不甘、悲痛……如潮水般湧現出來,讓這位國王徹底失控。
隻見他竟猛然跪地,抱住山姆威爾的大腿,嚎啕大哭起來。
守在門外的白騎士們聽到國王的哭聲,嚇得連忙沖進來,但當他們看清聖堂中的景象時,卻一個個傻了。
山姆威爾揮揮手,示意白騎士們退下。
隨後拍了拍兒子的腦袋,嘆息道:
“知道國王不好當了?”
屋大維也不回答,隻是一個勁地痛哭流涕,像個在外被欺負了的孩子。
等他終於冷靜下來,卻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山姆威爾道:
“行了,在家裡等著吧,等我把那些家夥都揪回來,一個一個地打屁股。”
聽到這話,屋大維心裡湧現出一股羞愧,回想起這麼些年來發生的事情,他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自己怎麼會把事情搞得這麼糟?
山姆威爾沒有去理會兒子的復雜心情,徑直走出了聖堂。
而此時,白龍克利奧帕特拉已經抵達紅堡上空,遮天蔽日的龐大軀體將整座城堡籠罩其下,發出的興奮咆哮聲猶如雷霆,盡情地宣泄著自己對於主人的思念。
山姆威爾跳上龍背,騎著白龍北上,在赫倫堡前遇見了南下的北方大軍。
當那標誌性的白龍出現在天空時,年輕的貴族和士兵們還在發愣,但老兵們,尤其是經歷過長夜一戰的老兵們,全都激動地熱淚盈眶。
“凱撒陛下!”
“凱撒陛下萬歲!”
歡呼聲一個接著一個,如海浪一般向四周擴散。
白龍在軍隊上空掠過,下麵的士兵們如被風吹過的麥田一般依次跪倒。
山姆威爾沒有降落,又繼續南下,直達苦橋。
正在對峙的“綠黨”和“黑黨”大軍看見白龍後,也是如出一轍的反應。
伊耿王子聽著身邊的年長貴族們高呼凱撒之名,心中充斥著不敢置信的情緒。
父親這個詞對他而言,是如此的熟悉又陌生。
他從小就聽著父親的傳奇故事長大,卻又從未體驗過父親的真正懷抱。
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一切,都來自於這位白龍背上的男人。
“父親!”他高聲呼喊。
但卻沒有得到回應。
白龍在上空飛掠而過,繼續往東。
狹海之上,一場大戰已經拉開序幕。
船槳在拍擊,箭矢在飛舞,火炮在咆哮。
但所有的這一切,都被一聲嘹亮的龍吟聲打斷。
當白龍扇動著遮天蔽日般的翅膀在艦隊上空掠過時,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緊接著,歡呼凱撒之名的聲音響徹雲霄。
伊蒙王子愣了好半天,最終無力地揮揮手,下令道:
“停止攻擊。收帆,返航!”
而他自己,則騎著瓦格哈爾試圖追上白龍。
但白龍速度太快,一轉眼就消失不見。
等伊蒙王子抵達君臨時,剛好碰到騎著貝勒裡恩前來的哥哥伊耿。
兄弟倆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神,隨即進入紅堡,來到王座廳。
國王屋大維已經等在那裡,但卻沒有爬上鐵王座,而是在下方站著。
三兄弟沒有說話,也沒有爭吵,隻是安靜地站著,像是三個惹了禍等待家長懲罰的孩子。
不過,這個時候山姆威爾卻沒有去管三兄弟。
而是找到了加文·曼德伯爵。
此人可以說是凱撒最早的追隨者了,一直都擔任凱撒的大管家,入主君臨後,更是被委以情報總管的重任,可以說是凱撒最為信任的心腹了。
“陛下,幸虧您及時趕回來,否則,他們恐怕要鬧得天翻地覆了。”
山姆威爾看了加文一眼,目光在他斑白的雙鬢上停留了片刻,最後什麼也沒有說,隻是取出一壺白蘭地,給各自倒上一杯。
加文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即道:
“抱歉陛下,我讓您失望了。”
山姆威爾依然沒有說話,又倒了兩杯酒。
加文再次喝乾杯中酒,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紙。
紙上寫著一份名單。
“陛下,參與陰謀都有這些人。”
山姆威爾沒有去看名單,這些年究竟都有哪些人在搞鬼,他心裡一清二楚。
他隻是有些哀傷。
“我讓您失望了。”加文再次道,突然痛哭流涕起來。
“沒什麼。”山姆威爾反而安慰道,“當初你一無所有,隻能義無反顧地追隨我。可後來,你位高權重了,有了家族,有了後代,有了牽掛,自然也就有了更多的想法。嗬嗬,現在想來,或許情報總管這個位置,還真的該找一個絕嗣的太監來坐。”
“您說的沒錯……咳咳咳……”加文笑了笑,卻又突然咳出血來。
酒中有毒,他知道。
但見到國王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加文毫不猶豫地再次端起一飲而盡。
山姆威爾也飲下杯中酒,道:
“你的家人,除非直接參與的,我會留他們一條性命。”
“謝陛下仁慈!”加文來到國王麵前,鄭重其事地俯首叩拜,但卻再無法起身。
咳血而亡。
山姆威爾繼續自顧自地喝著酒,對他來說,這點毒已經無法造成任何傷害了。
隻是心痛於自己的老夥計竟然走上了歧途。
但對此,他倒也沒有太過意外。
人性是個極其復雜的東西,既閃爍著崇高的光輝,也充斥著無法直視的醜陋。
在麵臨生死存亡的危機時,懦弱的人能變得無比勇敢,自私的人能犧牲自己,卑鄙的人能做出高尚的壯舉;
可在和平安逸的環境中,人們卻又會為了利益爭個你死我活,變得無比卑劣、自私、懦弱。
加文·曼德隻是墮落腐化的人之一。
山姆威爾忽然覺得,或許長夜並非全然沒有好處。
這次回歸,既是不想自己的後代相互殘殺,走上坦格利安的老路,另一方麵,也是他不想再徒勞地追尋拉赫洛的蹤跡了。
那個老家夥是鐵了心要跟他玩捉迷藏。
浩瀚的元素海中,他追尋了對方這麼多年,卻依然一無所獲,便乾脆放棄了。
山姆威爾總覺得,拉赫洛的道路似乎走偏了。
信仰之力確實強大,但卻似乎並非超脫的途徑。
隨著精神力暴漲到一個極限,山姆威爾對世界的感知也達到了巔峰。
他隱隱有種預感,真正的超脫之路,或者說成神之路,並非在元素海中,而在現實世界。
那些妄圖在元素海中成神的可憐蟲們,或許從一開始,便誤入歧途了。
不知不覺間,山姆威爾帶來的一壺毒酒已經喝完。
他隨手摔碎酒瓶,離開了曼德家族的府邸。
回到紅堡,山姆威爾在王座廳見到了乖巧得如同鵪鶉一樣的三個兒子。
“父親。”
三人看著麵容甚至比自己還要年輕的父親,心中浮現出怪異的感受。
但更多的,還是感受到一股強烈的威嚴,讓人無從抵抗。
山姆威爾將加文·曼德的名單甩到屋大維臉上,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訓斥道:
“我怎麼生了你們這些蠢貨!被別人當槍使都不知道,還在那裡自相殘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