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宰相府。 陶京墨正抱著心心念念的《冬雪賞梅圖》,像撫摸心愛女人的皮膚一樣,細細的摩挲著,對眼前鐵青著臉的宰相大人毫不在意。 宰相龐天德,年過六十,相貌枯瘦的老頭,雙眼透射而出的狠利讓人膽顫,那些知道他如何一步步在官場搏殺到一人之下高位的人,隻要是還活著的,見到這雙眼睛,絕不止是膽顫這麼簡單。 這場景,放眼整個大唐,但凡認識宰相的,除了屈指可數的幾個大人物,見了都得嚇跪在當場。 “能確定嗎?”宰相大人陰沉的問道。 陶京墨依舊沉寂在自己的小喜悅當中,看似漫不經心的回道:“確定!小人特意選了幾句閑話試探,所說詞句、口吻、內容,皆與大唐常用語句相異,又絕不是當今各國談吐式樣,宋千裡,絕對是穿越者無疑。” 說完,又總結似的補充道:“這人慫的很,賺錢頗有手段,卻不是個擅拚殺打鬥的。” “嗬,還以為和前幾個天人一樣,都是爭強好戰,飛揚跋扈的。”宰相說完,明知故問的短嘆道:“這都第幾個了。” “第四個了。”陶京墨想早點結束對話,有點迫不及待的想回去臨摹懷裡的畫作,不問自答道:“老王爺玩心是重了點,在正事上還是拎的清的,估計就在這兩天,一準進宮麵聖,將這難得的穿越者引薦給聖上。” “天人之戰……”宰相語氣出奇的凝重,麵色更加鐵青,目光中透露的陰狠之色更甚。 隨即,凝重盡散,滿臉嘲諷,用極其不屑的口氣冷哼一聲: “哼,天人……” 果然,如陶京墨所料,第二天,宋千裡送給老王爺那幅打印的海報畫,就掛在了皇宮的禦書房裡。 數個當世丹青聖手,名畫大家圍著畫一點點、仔仔細細、不知疲憊的查看著。 直到一位身著金黃龍袍的女人到來,眾人這才急忙遠離海報,乾脆利落的跪在鋪設的金磚上,叩擊出一片金屬撞擊的清脆聲。 女人年約三十,身姿豐韻,眉宇中透出無盡的威嚴,渾身上下有股長久身居高位才能養出的不怒自威。 “看出什麼了沒有?”女皇下意識的輕輕撫弄著手腕處一隻碧玉手鐲,那手鐲水頭飽滿質地上乘,盤著一條活靈活現的金龍,紅寶石製作的龍目中透紅光,彰顯著無盡的威儀。 這一聲輕問,聽在眾人耳中,直擊心房,讓人膽顫。 跪倒的眾人中,身份最高的那位謹慎的答道:“回陛下,據臣等查看,這畫作鮮活靈動、纖毫畢現,一草一木,人物毛發皆與真實無異,其章法、用筆、使墨,皆非凡人所能,確是仙人所作無疑。” “確實神妙!”女皇靜靜的欣賞著艷俗的海報,眼中透出向往和欲望,笑道:“嗬,朕也想要一幅。” 跪著的眾人噤若寒蟬,有種死到臨頭的恐懼。 女皇大笑著離去,留下劫後餘生的眾人。 …… 整個長安城的人都在議論西戎野獸的兇猛、雷勇的慘敗和這場豪賭的大贏家,傳到最後,甚至有人說宋千裡財運通天,是財神爺的拜把兄弟。 整整三十萬兩銀子! 席卷長安城賭徒,為的就是這筆數額驚天的巨款,有種玩遊戲開了作弊器的感覺。 見到如此數額的銀票,馬嬌娘居然破天荒的為宋千裡捏了幾下肩,喜笑顏開的道了聲辛苦,給足了這肉票臉麵,然後屁顛屁顛的跑去數錢去了。 果然,掙了錢回家的男人才能在老婆麵前抬起頭啊。 至於獨眼,乖乖的蹲著捶腿,看大小姐做做樣子就跑了,剛要起身,就聽見宋千裡哼唧一句“身上傷口在疼”,立馬就老老實實地重新蹲下了。 哼哼,誰讓你之前下手那麼狠的。 有錢了,現在要做的就是敞開了花錢。 頭一份就是老王爺的,也不知道為了換回西戎野獸,老王爺把長安城的店鋪、田地拿出去多少,更不敢問這些有價無市的金貴東西值多少錢,總之這次多虧老王爺鼎力相助,欠了他不少人情,掏出十萬兩聊表心意,並保證以後還會給王爺淘換其它好東西。 雖然換成了銀票,帶多了總歸是不放心的。聯係了馬王山派人接應,十萬兩用來購置房產、田地、商鋪,給大家夥安生立命。地點選在靠近馬王山的小縣城中,狡兔三窟,萬一長安城哪天有個風吹草動的,大家夥再殺回馬王山。 有錢了,這麼多人再擠在龍門客棧裡遭罪,也不合適。長安城的住宅雖然昂貴,那也得挑個大宅院的置辦起來,不止得買新宅院,還得配上最好的新家具。 還不能忘了單獨備個宅子安置即將到來的西戎野獸。 然後,然後就沒什麼錢了。 宋千裡看著桌子上的黃金和最最頂級的玉石、翡翠,感慨到銀真是不經花啊。 桌子上這麼點東西就將最後的幾萬兩銀子花了個乾凈,嘖嘖嘖,最好的玉石和翡翠,就算是在古代也不便宜啊。 趕緊裝進“末位神的藏寶庫”,哪天能再穿回去,倒爺的路還得繼續下去。 福禍難料的時候,當然要盡可能的多做準備。 野蠻野獸已經成了宋千裡的奴隸。 仗著碾壓雷勇的出色表現,胡商毫不意外的對要價獅子大開口。 長安城大小十二處商鋪,並授權販賣普通酒、波斯地毯、香料等貨品。 這簡直是天價,老王爺家資雄資雄厚,絲毫不以為意,大手一揮,老管家黑著臉去替宋千裡完成了交接。 看著光著古銅色上身跪倒在眼前的野人,這一身棱角分明的肌肉,咽了口口水,這貨跪著都能趕上宋千裡一米七幾的身高。 “站起來吧。” 宋千裡吩咐完,就慢慢仰起脖子,後退兩步才把這巨人站立的身姿眶進眼裡。 這特麼得有兩米幾? 這胸肌、這腹肌,宋千裡暗暗比較一下彼此的胳膊,真是天生的殺人狂! 宋千裡咽了口口水,小心的說:“你以後就是我的奴隸了!” 西戎野獸渾厚的聲腔,溫順的回答:“是的,主人!” 果然像西域胡商說的一樣,這種從小就做奴隸的人都是聽話的。 照著胡商囑咐的那樣,簡單明了的命令著:“你要做的就是保護我安全、殺掉我的敵人。” “是的,主人!” 感情這貨話不多不是因為聽話,是因為不會說普通話啊。好在穿越者們普通話教的好,流傳比較久也比較廣,這貨聽應該沒問題,吧? 有機會的話,這貨一拳搗死我再跑路也不奇怪的樣子,如果這樣一個蠻人能跑得掉的話。 看樣子得找個人來教教他說普通話。 交待完了基本情況,這主仆二人算是認識了。宋千裡逃跑似的離開,在這樣一個殺人機器一樣的家夥身邊,壓力實在太大了。 西戎野獸在單獨的院落房間裡躺下。 生平頭一次不用麵對下一場的角鬥,他也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做些什麼。陌生且瘦弱的主人,沒有鐵柵欄的屋子,沒有離開僅僅是因為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去哪裡,應該做些什麼。 很多奴隸都麵對過類似的情況,也有很多人選擇打死奴隸主然後離開。後麵的下場並沒有多好,尤其是在無家可歸的情況下。 沒有接著往下想,角鬥士總是很容易睡著。突然又從睡夢中坐起,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秒睡秒起,速度同樣快的驚人,因為宋千裡去而復返,又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忘記一件大事,你以後跟著我,不要再叫野人這麼難聽的名字了,你從西戎來到大唐,以後就叫唐戎吧。” “唐戎……” 於是,一個沒有歸屬感的野獸,像個真正的人一樣,有了自己的名字。 人,慢慢擁有人性,擁有人類的靈性,都是從一個名字開始的。這一點,就算是對於常年在廝殺中艱難求存的人也不例外。 …… 長安城在細細的雨幕裡,失去了往日的艷麗。花紅柳綠都成了一片陰暗的水墨,深秋的陰雨,刺骨寒意。 這樣的天氣是沒有人願意出門的。 除了三三兩兩的老饕,平時身份低微,在一眾大佬麵前占不到座,才會特地挑這麼個人少的日子來一飽食欲。 所以當一隊華麗的馬車停在店前的時候,立馬就有人前來告訴正在盤查賬目的宋千裡。 十好幾個精壯的護衛絲毫不懼寒意的護擁著一位婦人走下馬車。精瘦的老仆和兩個俊俏的丫鬟簇擁、攙扶著貴婦人走進客棧。 很少能看到這麼有味道的熟婦,三十出頭的樣子,豐韻的身材,勾人的眼眉,似笑非笑的嘴角。尤其是氣質,像極了以前公司裡董事長的女兒,那是種大權在握的從容。 乾練的護衛開道,徑直走進老王爺的雅間,仆從們和廚子一起細心張羅起餐食。 宋千裡被通傳前來伺候,仆役那張沒有表情的死人臉說出的話跟命令似的,完全不容人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