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一回,饕餮嘗到了人類感情中所謂的五味雜陳。
所以,齊鎮到底什麽時候能死?
其實齊鎮還瞞了一點不說,任職監察局人員出任務積累的那點功德他全部拿來向天道換了壽命,盡管隻有短短兩天,但也不錯了,起碼天道願意和他商量,積少成多後,多活幾年不是問題。
齊大妖心情不錯。
“對了,”他湊到陶緹身邊。
陶緹重新躺下,被子往腦袋上一蒙,無視他的存在,但擋不住耳邊的說話聲:“謝謝你送我的小青蛙,我很喜歡。”
“去你妹的青蛙!”
“不是青蛙是什麽?”
“那是你本人!”
“.......”
*
像齊鎮說的,他身體確實比以前好了,照常出入當鋪,幾乎每天都來報道。
天狗眼看著老大的臉色一天比一天冷。
這天,陶緹放下賬本去了隔壁壽材店,精瘦老板正在打磨棺材蓋子,家裏祖傳吃這行飯的手藝,做工不比商場裏考究的精木家具差。
壽材店的生意比當鋪冷清,這年頭實行火葬少有人需要棺材,但也有舉行喪葬儀式時用到,尤其是大家裏講究點傳統的,因此老張的棺材生意要麽不開張,開張能吃半年。
見陶緹來,老張放下量尺雙手撣了撣灰塵 ,笑眯眯迎上前:“陶老板,今兒想買什麽?”
“不買,”陶緹道,“我定的紙紮別墅想讓你替我賣了。”
這筆錢他已經付了全款,而且老張有個鐵規矩,賣出去的東西一概不能退,為的就是防止一些客戶拿去用過再還回來,招來不吉利的東西。
雖然他沒用,但也無意壞規矩。
不退,就擱著轉賣。
“行啊,沒問題,”老頭兒答應得爽快,“前兩天有個家裏老人突然壽終正寢的,早起叫不醒才發現,兒子匆匆忙忙到我這店裏來采購用品,還就看中了這紙紮,被我給拒了,不過你放心,憑我老張的手藝,沒有賣不出去的成品。”
“好,麻煩你了。”
“不麻煩,小事一樁,”大家挨著做生意呢,沒有不情願的,不過老張還是有些納悶,“怎麽突然用不上了?人身體好轉了?”
買來給誰用他不清楚,但是,但凡到了要買壽材的地步,不出幾日都是得走的。
嗯了聲,想到店裏大吃大喝的三位其中就包括原本快要死的人,陶緹麵色沉沉,“不僅好轉了,還活蹦亂跳,暫時是用不上了。”
若說要等,也不一定誰先走,不如抓緊換現錢吃飯。
“好,那是好事兒啊!”
老張頭兒是摸著良心做生意的,人家用不上他也替對方高興,笑著送陶緹出了門。
他在自家店門□□動了會兒脛骨,伸了個懶腰接著做活兒。
手裏這口黑檀香木棺是有客戶定了的,著急要,他得趕工,重新測量過尺寸,彎腰在地上一堆木材裏挑揀,忽聽身後“咚咚”兩聲悶響,如叩實木板。
回頭,動靜又沒了。
可聲音他聽得門兒清。
老張沒動作,盯著一溜兒靠牆擺放的壽材看了圈,定了定神後才走進櫃臺,從抽屜裏拿出了新買的蠟燭,他自個兒打造了座兩米高的木架,供奉了一尊胡大爺,撩起遮擋的紅布簾,將供奉跟前的舊燭換了,又點了三枚香。
“望大仙保佑,保佑我這小店平平安安,無災無難。”老張虔誠地拜了拜,將三枚香置入香爐。
說句不好聽的,開壽材鋪發的是死人財,有忌諱,得供奉點什麽心裏才安生,而他家祖上最信的便是五大家裏的胡大仙,遂一直供了這位爺。
可這邊剛把香插上,“咚咚咚”的響聲又來了。
朝聲源看去。
猛地一震。
老張退了兩步,布滿溝壑的幹黃臉皮上顯露出驚慌,發出聲兒的是一口橫放在東麵角落裏的杉木棺材,為了防潮,棺材下墊了幾張半米高的凳子。
咚、咚、咚,一聲接著一聲。
驀地,又停了。
老張站在原地挪不動腳,豆大的眯眯眼愣是瞪得滾圓滾圓,受了驚嚇,邁不了前退不了後,大約過了一刻鐘擂鼓的心髒才緩緩平和,一直保持的僵硬姿勢也漸漸放鬆下來。
回頭望了眼店外的青天白日,就是有不幹淨的東西也不興白天作祟,也許是哪兒偷溜進來的耗子鑽了進去。
他大膽走向棺材,一鼓作氣掀了蓋子。
棺材裏果真冒出一隻大耗子,耗子在棺底來回打了幾個圈便要沖出來,老張眼疾手快,徒手就去抓,奈何耗子躥得快,他連拍了幾下摁住了耗子尾巴。
耗子咯吱叫,許是大了有靈性,腦袋一掉頭咬斷尾巴呲溜一聲跑了。
一截斷尾留在了棺底。
“咦?”老張湊近了棺底,鼠尾沒有流血,分秒間化成了幹癟狀,他拾起鼠尾仔細瞧著。
突然,有東西撲到他背上。
“啊啊啊——”
從頭到腳一個激靈,掀翻了趴在背上的不明物就往店外跑,老張邊跑邊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