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夜深人靜, 又是荒郊野外,孩子的啼哭引來了精怪,草屋頂上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周邊也有不一的腳步聲。
齊鎮扶著銅鼎站起來, 伸了個懶腰。
隨後出了門。
孩子還在哇哇大哭, 哭聲不亞於外麵此起彼伏的慘叫。
雖然齊鎮受了傷, 敵不過之前得罪的大妖, 但對付山林間的一些小妖怪還是手到擒來, 當然,也不用擒了,直接吞吃入腹填飽了肚子。
齊鎮回到茅草屋內,吹開嘴邊沾著的羽毛, 倚在銅鼎旁看裏麵的嬰兒,揮舞在空氣裏的小手臂粉粉嫩嫩,猶如一塊上好的精致糕點, 哪能用外麵那些糙食一般的吃法,且他吃飽了, 這塊點心可以留著明日塞牙縫。
“喂,別哭了。”
“嗚哇哇哇——”
孩子哭得更大聲了。
“再哭,信不信我現在就吃了你。”齊鎮做出兇相, 又拿手戳了戳孩子的臉。
嬰兒短胖的手指頭虛空抓呀抓, 笨拙地抓住了齊鎮的手指, 小腳丫在空氣裏蹬了兩下,似是激動,嘴裏嗚嗚著, 然後嘬上了齊鎮的手指。
“原來是餓了。”
齊鎮抽回手。
哇得一聲,孩子又哭起來。
“嘖, ”他不耐煩,但還是在百寶袋裏翻找,倒真有酒,不是尋常百姓喝的春酒,是人類權貴愛喝的一種甜酒,裝酒的陶罐在孩子眼前晃了晃,“小屁孩兒,奶沒有,酒喝不喝?”
“哇、哇....”孩子哭聲漸止,隻抽抽噎噎,“呀呀、咿呀.....”
草屋東麵角落被一塊殘木遮擋,木頭後躲藏著一隻赤足鳥。
它不甚被獵戶射落,藏身此處,來得比齊鎮還早,眼前的一幕幕盡收眼底,也聽過睚眥兇名,見識過對方人類樣貌,但不知道睚眥這麽離譜。
給滿月的嬰兒喝酒,真不是人能幹的。
齊鎮用有嘴壺的小陶罐喂了點酒給孩子,嬰兒餓極了,嘗了甜的就不停嘴,肉嘟嘟的嘴巴嘬出嘖嘖聲,偶爾還會露出丁點粉色舌尖,可愛得緊。
齊鎮呷笑:“好酒得配下酒菜,我給你弄點肉如何,比如,烤隻鳥?”
赤足鳥:“!!!”
小嬰兒:“啊...呀呀....”
好像在說好。
鳥身一挺,嚇暈了過去。
其實齊鎮一進來就發現了躲藏著的小妖,隻是那點身體才巴掌大,連塞牙縫都不夠,他懶得分神去捉。
剛說完,神色一凜,附近有大妖氣息逼近,不出意外就是追著他不放的九嬰。
“看來得走了,”他隨便把孩子一裹,抱了跑路。
南方山脈與河流多,大多妖怪都居住於南方一帶,於是他向北邊跑,一路掩藏痕跡。他睚眥報仇十年不晚,不拘這點小節。
而在一處洞穴休憩時,窺得了一密道,盡頭之處豁然開朗。
竟是一方廣闊的福天寶地。
“據說創世神在世時,經常會圈一些地界為自己所用,外人不得而知,不得門入,就是我父輩的那些大妖也找不到,你說我是不是撞了大運,天不絕我,”齊鎮看向懷裏的嬰兒,與他說話。
小嬰兒臉頰紅撲撲,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喝醉了。
齊鎮一聲哼笑。
回頭時,來的路已不見了。
他找了一顆樹靠著休息,將孩子放在一旁,翹起二郎腿悠哉閉上眼。福天寶地的靈氣比外界充沛百倍,一呼一吸間便能汲取靈氣,對他養傷大有益處。
第二天天一亮,他便在這方天地間暢遊了遍。山脈、河流、瀑布、靈草,普通飛鳥禽獸一樣不少,是個居住的好地方。
齊鎮叼了個果子,邊吃邊往回走。
參天大樹的陰涼地上,放著的繈褓如早上離開時一樣,包被皺皺巴巴,一角散開,此刻更是一動不動。
他蹲在地上看他。
嬰兒臉上的紅潮沒有褪去,甚至比昨晚紅了些,皮膚燙得厲害。這是喝了酒,在外露宿一晚又吹涼風,因此發了高熱。
齊鎮盯著他思忖。
要不要現在就吃了?
晚點吃,小孩兒就死了,他不吃病死的東西。可吃了吧,以後就沒什麽能吐人言的生靈與他說話了,難不成靠自言自語度日?豈不無聊?
想了片刻,齊鎮做好了決定。
先養著當個小寵物,等出去那一日再吃。
於是,在這方天地間,他每天的日子的隻有兩件事。
一是養傷,二是養孩子。
*
清晨,天際剛剛染上微光,鳥兒還在枝丫間休憩,一道影子急速在林間縱躍穿過,驚得群鳥撲棱棱飛向天空。
人影突然停在某處樹梢上。
樹梢輕晃,葉片上頭沾著的晶瑩露珠滑向葉尖,滴落進盛滿了露水的陶罐中。
齊鎮封好罐口,每日他都會收集晨露,因味道甘甜,拿來喂小孩兒喝剛好。除此之外,林中野犛牛、母馬等,但凡能産奶的都被他綁架過,這些普通生靈雖沒開靈智,但也知道齊鎮可怕,但凡見了無不瘋狂奔逃。
山林間時常雞飛狗跳。
日複一日,外頭的時光春去秋來,而寶地內永遠是煦風拂麵的常溫季節。
轉眼,小孩兒已經三歲。
齊鎮靠在桃樹旁,身邊是一張小小的矮腳木案,上麵放了些糕點吃食,還有一壇子香氣四溢的甜酒。
酒與吃食都是他從集市上買來的。
這三年來,他沒忘了收集晨露時順便踩點觀察,找到了與外界相連的最薄弱之處,自創了一道門進出。
後來也發現了出入福地的規律,每隔半年後的滿月日,福地會自動開啓一處地方作為進出口,或山洞或湖泊,甚至有可能是一處普通到不起眼的灌木叢。
以他性子,懶得多研究。
糯糯的咀嚼聲融化在微風裏,小孩兒坐在案幾旁,胖嘟嘟的小手捏著糕點啃得滿嘴都是。
一隻小蝴蝶從他腦袋上撲扇著飛過,小孩兒張大眼睛,眼裏充滿新奇,他丟了糕點去抓蝴蝶,結果噗通一下磕在齊鎮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