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聲音響起，淡淡的聲音像是一隻柔軟的小手一般輕輕拂過在場所有人的耳朵，顧思南很喜歡這個愛麗絲。 　　在他曾經參加的一次比賽上，顧思南就演奏了這個曲子，致愛麗絲是貝多芬的作品，在1810年創作的，是一首紀念作。 　　隨著鋼琴曲的慢慢進行，顧思南的神情也越來越投入，他漸漸忘了自己身處於何地，也忘了自己想要乾什麼，他隻記得自己想要彈鋼琴，想要彈致愛麗絲，修長的手指在黑白兩鍵上翻飛像是一隻蝴蝶。 　　開始的平緩，像是一個人正在緩緩講述他的故事，他該有多麼喜歡愛麗絲啊。 　　而後又陡然升高，顧思南的手指也越來越快，同時音階也開始拓展。 　　在場的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他們好像是身處於凡爾賽鏡宮當中，聆聽一場世界上最頂級的音樂會，由世界上最著名的大師演奏。 　　眾人的腦海中開始浮現出在一片綠色的草地上，陽光正好，爬山虎爬滿了墻壁，古堡的水車在遠處鳴響，愛麗絲躺在草地上臉上蓋著一本翻開的書，風吹起她金黃色的頭發，遠處的群山像是霧氣。 　　“教授，你聽過這個嗎？” 　　旁邊有人問道。 　　赫爾曼教授已經閉上了眼睛，連煙灰落在他的西裝上都不知道，他在用心去感覺這鋼琴曲內部的力量，所有的靈魂和律動都來自於一場黃昏的邂逅，愛麗絲站在草地上，黃昏的晚霞悄悄爬上她的臉頰，旁邊的玫瑰也低下頭來，世界臣服於她的美麗。 　　顧思南並不知道這些，他隻是在彈鋼琴，為了彈鋼琴而彈鋼琴，孤獨是藝術的主流，先驅者總是不被普通人所接受，他太渴望跳出這個牢籠了。 　　隨著鋼琴曲的結束，顧思南戀戀不舍地按下最後一個琴鍵，他坐在椅子上，眼睛沒有睜開，演奏時情緒是最大的幫手。 　　“謝謝大家。” 　　顧思南感受著這令人沸騰的沉默，他明白這是最大的贊許，傳奇之所以是傳奇，那時因為它擁有歷久彌新的力量。在無數晦暗的時刻，仍然能給人以動力和慰藉。 　　顧思南站起身來，餐廳寂靜的好像冷夜，人們的沉默震耳欲聾。 　　掌聲！無數的掌聲！ 　　匯聚成一片劈裡啪啦的海洋，人們用掌聲在贊揚他的新王。 　　即使是不懂音樂的人，也能在其中發現動人之處，這便是傳奇的力量。 　　“顧！來這！” 　　赫爾曼用一股子啤酒味的德語大喊道，而他身後的劉安許麵色精彩。 　　他本來是準備來一場盛大演出，博取赫爾曼教授的歡心的，結果現在在顧思南的鋼琴曲下，自己那本就一般的水平成了最大的玩笑，他唯一的優點原創，也成為了最大的缺點，在這一首致愛麗絲前麵，一切都是那麼蒼白無力，他之前的演出像是一場小醜的馬戲。 　　“教授。” 　　顧思南將還沒有燃盡的雪茄拿在手裡，但是他的身上卻沒有一點暴發戶的氣質，更像是一個彬彬有禮的紳士。 　　“你能告訴我，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嗎，誰哪一位大家寫的，我要去拜訪他。” 　　赫爾曼教授的臉色漲紅，他顯然已經被這一首致愛麗絲給俘虜住了心神，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作曲者是誰了，這樣的天才一定是上帝的禮物。 　　“練習曲五，我寫的。” 　　顧思南端起桌子上的酒喝了一口，說道。 　　“顧，你沒有騙我嗎？” 　　赫爾曼教授的臉上極為嚴肅，他其實內心已經相信了顧思南的話，但是麵前顧思南的年紀實在沒有說服力，就好像是一個讀本科的學生突然告訴你他能研究出原子彈一樣。 　　“當然，教授，它還有另一個名字致愛麗絲。”顧思南望著麵前的赫爾曼教授極為認真地說道，他前幾天就發現了，隻要是自己唱過的歌，演奏過的曲子都會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像是被人在歷史的書頁上用橡皮擦擦去後，還不忘吹一口。 　　“顧，能將這個曲子給我嗎？” 　　赫爾曼教授一邊翻找著自己的公文包一邊說道，“我想把它編入我們的教材裡，原諒我，顧這個實在太經典了，甚至讓我想起了我的初戀。” 　　“當然可以，赫爾曼教授，我們不是已經是朋友了嗎？”顧思宇拿起旁邊的酒杯對著赫爾曼教授敬了敬，酒精危險而迷人，顧思南喜歡這種沉迷在不安的寂靜和混沌的清明中。 　　“凜川，快把我的包拿過來！” 　　坐在顧思南旁邊的洋娃娃一般的女孩趕緊跑了過來，她對著麵前這個優雅的中國人矜持地笑了笑，同時從書包中取出了幾張白紙和一支萬寶龍的鋼筆遞給顧思南。 　　顧思南多看了這隻鋼筆幾眼，這是萬寶龍的紀念版，在中國大區是沒有發售的，赫爾曼的實力毋庸置疑。 　　“刷刷刷。” 　　顧思南沒有一點停頓，好看的字體像是水流一般從他的筆下流出，旁邊還有詳盡的德語批注，幾分鐘後，顧思南停筆。 　　“磕巴。”萬寶龍的筆帽和筆身發出清脆的鳴響，找書苑 www．zhaoｓｈuyuａn.cｏm顧思南將曲子遞給赫爾曼教授，後者如獲至寶，他望著那幾張白紙，像是望著自己最愛的情人。 　　赫爾曼的嘴中時不時還用德語嘀咕著什麼。 　　赫爾曼將致愛麗絲的曲譜看完後，一臉真摯地望著顧思南，神情推崇地說道： 　　“顧，我能請你吃飯嗎，你真是一個天才！” 　　外國人說話是非常直接的，他們不會有那麼多的拐彎抹角，特別是搞音樂的，在真正的藝術家眼裡，好的音樂是自己能付出生命的東西，就像朝聞道中，那群科學家得知為了宇宙的奧秘，甘心去死一樣，朝聞道，夕死可矣。 　　顧思南望了望旁邊已經震驚地說不出話來的同學們，聳了聳肩說道： 　　“可能不行了，赫爾曼教授，我的朋友還在等著我呢。” 　　赫爾曼也看見了坐在旁邊的學生，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從包裡再抽出一張白紙寫下些什麼。將那隻萬寶龍和白紙一起遞給了顧思南。 　　“這是我的地址，和聯係方式，顧，以後你想去世界上任何的音樂學校，都可以來找我。” 　　“教授，可是我已經上大學了，金陵大學。” 　　赫爾曼聽見顧思南的話有些遺憾，隻能將信紙和鋼筆硬塞給了顧思南。 　　“顧，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說完便帶著一群人匆匆離開了，留下坐在角落中的劉安許，劉安許望著站在自己麵前顧思南的背影沉默，隻有沉默。 　　就算是沒有音樂細胞的人，也能聽出致愛麗絲那首曲子的不平凡，何況他從小學習鋼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