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抱著琵琶,坐到北門華熙身邊,還是隔了些距離:“殿下……” “咦!莫要這麼叫,什麼殿下殿下的,叫我牧安就行了。” 那女子抱著琵琶的手突然一振,本以為那老鴇口中的殿下,會是一封王的兒子,但是麵前這醉醺醺的男子讓她叫其牧安。 牧安,殿下,嗯?那還能是誰,就是那京城皇長子的名字叫李牧安。 “姑娘,我猜你真名裡麵肯定也有一個安字。” 那女子雖然內心極為震撼,但也語氣之中卻沒有慌亂:“殿下,為何如此肯定。” “這就叫緣分。”北門華熙伸手就要去攬住她的柳腰。 北門華熙也知道,那老鴇雖然大致知道了他的身份,但是不能完全確定,給這個花魁肯定不能說完,最多就告訴她是個殿下。 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那便借用一下,“好兄弟的名字”。 那女子倒是輕輕一側,躲過了北門華熙的鹹豬手。 “殿下,小女子還是給您彈一曲兒吧。”和安姑娘笑著說道。 正要撚指之時,北門華熙一把抓住她青蔥般的手。 “晏安莘。”北門華熙淡淡說出這三個字。 和安姑娘瞳孔驟然一縮,慌了神。 “你到底是誰,你肯定不是李牧安,你不是那京城皇長子,你到底是誰?” “這麼驚慌乾嘛,來,靠過來。”北門華熙朝著她勾勾手。 那藝名叫和安姑娘即使極不情願,但迫於無奈,隻能往那禽獸靠近幾分。 北門華熙把手搭在她的肩上,頭慢慢向她靠近,而後緩慢貼近脖頸處。 和安姑娘能明顯感受到北門華熙的呼吸。 北門華熙用手輕輕扯開她肩頭的衣服,潔白的肌膚上,有一顆黑痣。 那女子突然站起身,一把推開北門華熙,她從懷中抽出一把小段匕,架在自己的脖頸上。 北門華熙被這麼一推,重重摔倒在地上,不怒反笑。 “哈哈哈,晏安莘,你可讓我找了好久。” 北門華熙指著她手中的匕首,笑著說道:“當初送你的時候,那小刀,我可沒有給你開刃。” 那被北門華熙叫作晏安莘的女子,聽後又是一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隻是眉頭一舒,眼眸如同此刻窗外的天上,星星點點。 過了好久,晏安莘有些不可置信的,呢喃道:“南華熙,是你,是你嗎?” 北門華熙突然失聲,尷尬一笑,無可奈何的說道:“我,姓甚?北門,我名甚,華熙。我是北門華熙。” 沉默,淹沒了兩人的,剛剛相認的熱情,浮出的是一片死寂。 “北門華熙,南華熙,北門華熙,南華熙……”晏安莘不停的念著,這倆名字,這倆名字直接像是有一道,永遠跨不過的鴻溝。 那秀美的女子,淚眼婆娑,用短匕指著她眼前的男子,突然怒吼道:“你說,你叫什麼?” “北門,華熙。” “北門,你們到底想要乾嘛?害我得還不夠慘?” 北門華熙沒有解釋什麼,從懷裡麵,掏出一塊玉,和金子,放在桌上:“今後,你便可以不再這酒樓當花魁,你過你自己的生活吧。” 晏安莘沖到木桌麵前,手一掃,金子落在地上,碎滿地。 “你這錢,比我在這酒樓賺到的,還不乾凈。” 北門華熙莫開腔,彎腰將金子又一顆一顆撿了起來,又放在桌上。 “柳花!” “誒,公子,來了。” 北門華熙就這麼推門離去,順手掩上了門。 晏安莘看著頭也不回的北門華熙,臉上的神情,像是在泥潭之中不停掙紮。 她癱軟坐在地上,手開始無力,伸手想去拿躺在地上的琵琶,然而那琵琶與她還有些距離,她便爬了過去。 拿到那琵琶,晏安莘盡量端坐著身子,嘴角一笑,在空無一人的房間裡麵,深情地望著門外。 指尖悅動,聲聲深深,憋了好久的淚水,落在手上。 眼裡麵,看見的是過去,一個美滿的家庭,爹娘兄弟姊妹,一家人團團圓圓,圓月之下,嬉戲玩鬧,賞月。 畫麵一轉,又是一個男子,對著自己笑著說道:“你好,姑娘,我叫南華熙。” 最後一幕,便是一群騎馬精銳,揚著一麵北字旗幟,沖進家門。爹娘跪在地上,冰冷的北門瑕刀,迅速下落。 晏安莘一把扯斷所有弦,割破手,把琵琶砸個稀碎。 北齊涼州,好些年前,涼州大家晏家,那個大家族,門下產業復雜多樣,下至布匹豆腐,上至皇門禦用。 可是啊,晏家一夜,被北門梟一紙賜死,無人知曉其中原因,更沒人敢問,而晏安莘便是那場滅門存活下來的。 在這兒有個奇怪的一點,北門梟征戰這麼多,他難道還不知斬草除根? 那矮個子小老頭當然知道,每次滅門,屠族,一個不留。 那麼怎麼到了晏家,還留下了這麼一個女子,剛剛北門梟自己的兒子北門華熙,還對她非一般。 北門華熙站在門外,聽著屋內的一切,內心如刀絞,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屋裡麵沒了聲兒,北門華熙突然想推門而入,但是他的內心,使勁兒拽住他,拽著他下了樓。 到了樓下,又遇見那老鴇。 “殿下,這是要乾嘛?” “讓兩人離開此樓,價格多少?” “柳花,和安?她們倆可是我這樓……” 北門華熙一手搭在她肩膀之上,小聲說道:“三年之後,來北門找我,我答應你一個請求,隻要別太過分。” 說完,北門華熙便走出了酒樓,後麵也跟著那元少和他的幾個狗腿子。 趴在木桿上的李牧安,瞧見這小子,沒進去多久,就推門下樓走了。 “這小子,在整什麼幺蛾子,還是不是男人,這麼快?” 李牧安摸了摸下巴,看見跟著出去的元少和那狗腿子,嘴角一笑,又看見那老鴇眉目之間的喜樂參半。 突然李牧安開始往那北門華熙呆過的地方跑去,李探江緊隨其後。 晏安莘看著自己滿是破口的雙手,在自己臉上擦了擦,突然聽見屋外急促的腳步。 李牧安跑到了那門口,本來要推門而入,忽而往後推了兩步,示意那李探江將門打開。 李探江倒無怨言,一隻手放在自己的腰帶之上,撚起腳步,一把推開房門,同時身體微微後挪。 但是房裡麵什麼都沒有,隻是發現屋子裡麵一片狼藉,李探江走進房間,看在癱軟在地的晏安莘。 李牧安隨後走了進來,李探江把門快速關上。 李牧安看不清晏安莘的臉,隻是問到血腥味兒。 李牧安快步走到晏安莘麵前,滿臉的血,和手上的傷口,李牧安見了也有些心驚。 晏安莘低著頭,突然有把扇子抵住她的下巴,把她的頭慢慢抬起來。 “嘖嘖嘖,多好的一姑娘,怎麼琴也摔了,這嫩手都不要了?” 晏安莘看著眼前這男子,蹲在她的麵前,隻是覺得這張臉很麵熟。 “你又是誰?” “誒,現在這麼一看,我怎麼姑娘你如此眼熟?” 李牧安又斜眼看了下一旁稀碎的琵琶。 “原來,你就是晏家僅存下的那個人啊,我就說為什麼?那北門華熙要見你。來跟我說說,我兄弟給你講了些什麼?” “你到底是誰?” 李牧安笑嘻嘻的用扇子拍了拍,她的臉:“我是誰?我們不是見過嗎?” 李牧安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凳子上,在晏安莘的視角裡麵,就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晏家的小姑娘,要不要我給你點提示?” “你說。”晏安莘在手中悄悄握了一片鋒利的琵琶碎木。 “那天晏家滅門……” 晏安莘手一甩,一片碎木飛向李牧安的喉嚨。 一聲金屬刺耳摩擦,一聲敲擊,接著就是一把軟劍嗡嗡作響。 李探江從腰間抽出的那把軟劍,打飛那碎木片之後架在晏安莘的脖子之上。 “刀劍沒長眼的,姑娘注意一下,自己的舉動。” “我就是那天,跟著到你家的,你現在想起來了嗎?順便告訴你,我叫李牧安。” 此時的晏安莘就像是一具屍體,僵住不動。 此時此刻,李牧安心裡麵在不停的盤算:這晏家留下的種兒,該怎麼處理? 要不然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殺了,送他們一家團聚……等等,眼前這女的,好像也沒什麼特別厲害之處,為何能從北門梟的滅門中存活下來? 剛剛清晰的一條條信息,突然像是被一兩條線,絞在一起,亂成一團。 若是常人在這一刻,那便是放任那輕微信息,快刀斬亂麻,速速解決掉此事。 但是李牧安此時此刻,在回憶有關晏家滅門的所有事情。 李牧安心中生出疑惑,北門華熙來這兒找她是偶然,還是刻意為之,若是偶然,那麼這北門華熙為何匆匆離開。 咚咚咚,咚咚咚。 門被敲響,而後便背隨意推開,是那老鴇,那老鴇顯然沒有看清形式。 “喂,你們倆什麼人,在此做甚?” 老鴇眼尖,看在癱坐在地上的晏安莘,和破碎的琵琶,還有,那柔軟有韌性性的軟劍。 隻是那劍,銀色寒光相應,一下子點在她內心上,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見三人都不張嘴回答,膽怯,小聲又問一遍:“請問兩位是誰?來這小地方難為一個女子……” “誒,把劍收起來,我們都是有文化的人,動不動就拔劍押在脖子上乾嘛?”李牧安對著李探江說道,但是卻瞟了一眼,那老鴇。 李牧安笑著起身,走到老鴇旁邊:“她,是怎麼來到這兒的?” 老鴇汗毛都豎了起來,又聽見房間門被關上的聲響,很輕,但是又很是大聲。 老鴇這時十分後悔跨進了這間屋子,能讓北門世子如此做事的女子,那麼這個時候,這眼前兩人的身份跟那世子能差多遠呢? 老鴇立刻跪在了地上,想開口又不知道如何稱呼眼前這個年輕的男子,怕開口惹得不高興一劍了結她的小命,實屬是不劃算。 “小的該死,小的不該進來,小的該死,小的不該進來……” 李牧安也不藏著掖著了:“那北門華熙跟你說了什麼?” 那老鴇便一五一十的講所有經過都講了出來。 講完所以經過之後,那老鴇竟然鬼使神差的抬頭看了李牧安一眼。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李探江就一劍劃破那老鴇的喉嚨,老鴇滿臉的慌張,捂著自己的脖子,鮮血不斷湧出,老鴇張大嘴巴,剛想吼出聲響,她自己視角就落到了地上。 “李探江!” “殿下,死人才不會開口泄露東西,這女子圓滑,精明,實屬不利,她肯定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 李牧安抬手,示意他不再說下去,雖然他心裡麵有些不滿,但也知道其中的道理。 李牧安終究是個未及冠的皇長子,指著李探江罵道:“你他娘的,下次再是這樣,老子斷了你的軟劍。” “是,殿下。”李探江以頭搶地回到。 李牧安冷靜下來之後,仔細想了想事情,理了理,心中有了一個大概。 他走到晏安莘身邊,蹲了下去,用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我記得我剛到你家所在之地,我聽過有些傳聞,有個叫南華熙的男子與一個叫晏安莘的女子,情投意合…… 那個女子是不是你啊?那麼那個南華熙的男子,應該是叫北門華熙吧? 晏安莘,你想不想殺了北門華熙?我有辦法讓你做到。” 說完李牧安便起身,手朝著李探江一揮:“打道回府。” 晏安莘看著即將推門離開李牧安,一下子站了起來,踉蹌跑到李牧安腳邊,砰的一聲跪下。 “懇請,殿下,給我一個機會。” 李牧安嘴角微微一勾,彎下身子,將晏安莘扶了起來。 北門華熙前來見晏安莘,將會是他以後一生最後悔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