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te 2023.8 那是新婚的日子,她離了自己的家,嫁到我們的家來,她隻是淡淡地知道結婚的含義。公婆頗為嚴厲,他們是中農階層的普通長輩。對兒子,兒媳似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惡意,(這種“惡意”隻是說統治嚴格的)。公婆是一家的主人,年輕者尚且年輕,人微言輕。她有一樣好處,就是她能忍耐,被罵了,也是默默承受了,背地裡哭一場,也就過去了。她就這樣忍耐著,生下了她的第一個孩子。女孩子,眼睛很明亮,起名叫梅。梅一歲得了天花,很厲害,全身都紅的怕人,她寸步不離地照顧,才有了好轉。 她還要在合作社乾活。合作社的活不好乾,要追趕大家的腳步,手裡自然不能慢下來,她還要一邊照看梅,一邊做活,將梅裝在背簍裡,帶到田地裡,就這樣冬去春來,又到了秋天。在梅三歲半時,她又生了一個男孩,起名叫林,糧食很緊缺。本來像他們當年,就算草根樹皮都能下咽,可現在偏偏有兩個孩子,餓著誰也不能餓著孩子。她就在做活的時候,偷偷拾著麥穗,揣回家,在灶火裡一燙,用手搓了,做成麵湯,喂給孩子,兩個孩子就這樣過話。 兩個孩子成長不很順利,老是生病,她很是操心。梅和林經常輪流生病,但病好後也是相當活潑,他們會偷偷用土塊壘一個小堆,裡麵裝上土豆,用火點了,這樣就做好了一個烤爐。用烤爐燒土豆吃,盡管有時不熟,有時烤黑了,但在那時,是難得的美味了。就這樣,梅和林都到了上學的年紀,但梅是女孩子,那時的女孩子,很多都沒上過學,梅也不例外,梅很小就幫家裡乾活了,弟弟林就去上學。梅也很羨慕上學,每天早上林早早起來,背上書包,裝上為數不多的窩窩頭,就是一天的乾糧,學校離家裡頗遠,林就這樣走在上學的路上。梅就看著弟弟早出晚歸,往返於家和學校,幫家裡乾活。林小時候也算得上聰穎,在學校表現良好,在三年級的寫字帖上,老師如此評價:“年小有誌氣,叫人多喜愛。繼續努力練,良果在後邊。” 一切的轉變發生在林12歲,要上五年級時,那年,有一些事也不太平,但最大的事莫過於林的意外。林在上學路上,幫一位老人放騾子,林年紀還小,也許是怕拉不住騾子罷,將韁繩綁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不料騾子受到驚嚇,狂奔起來,林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拖倒在地,騾子一路狂奔了幾裡地,直到見了人才停下來,可憐林被一路拖行到血肉模糊。她知道後,嚇飛了魂,林被送到鎮醫院,鎮醫院的醫生也很為難,說:“到縣醫院去吧,我這裡實在沒這個條件。”於是林輾轉送到了縣醫院。她和丈夫白天黑夜不合眼守在床邊,魂不守舍。她以淚洗麵,不知道如何是好。林整整昏迷了七天七夜,醒來時,她和他都覺得像做夢一般,才有了一絲希望。 林頭部受了創傷,一個月沒會說話,林在醫院住了十多天後回到了家,梅和她負責照顧,學校的老師和學生也來看望。林說不了話,但身上的傷漸漸好起來了。某一天,林怔怔地看著別人帶來的蘋果,梅問他想要什麼,他沉默了半晌說:“……我……想要……蘋果。”梅欣喜若狂,趕緊將這個消息告訴了她:“會說話了!他會說話了!”像積蓄很久的雨水,她的淚滑了下來,嘴角卻是笑的。 林自從出事以後,性情發生了變化,變得易怒,沒有耐性。她依舊疼愛著他倆,林也恢復了上學,但是降了一級。林上初中以後,學習已經全班墊底。最終沒考上高中,也許是家庭的原因吧,他也不願再補習,放棄了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