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冬眠技術幫助人類實現了時間上的跨越,但其對於人腦的損傷仍是不可逆的,但伴隨著冬眠時間越久,其對海馬體的損傷便越嚴重,這便是許多冬眠者醒來會缺失部分記憶的原因……” ——《冬眠:虛假的“長生藥”》 …… …… …… 4月9日,下午18:30,地點:富士山麓 櫻花落到一位年輕女子的肩頭,她原本姣好的麵龐淡妝輕抹,甚至比春色更勝一籌,她穿著老式的藝伎和服,玉柴半偏,撐著油紙傘現在簌簌落下的櫻雨中,好似一幅淡了多年的水墨畫。 “山寺初醒櫻含笑,麓町始花如雨,輕嘆無人語”,她隨口吟道。 “伊子小姐!”雀穀武孤身一人小跑著趕來,有些氣喘地說:“我來遲了!” “遲點也好,正好可以讓我賞一賞這繁盛的櫻花”,伊子信手拈住一片落櫻,“我冬眠一覺睡得太久了,起來後竟然連我為什麼睡都忘記了”,伊子轉過身來,麵對著雀穀武說:“小武啊!你都這麼大了?!那家主呢?我怎麼不見家主呢?” 雀穀武麵露悲哀地說:“祖父與父親在你冬眠後不久…就…飛機失事了。” 伊子自知失言,遂將話鋒一轉恭敬地說:“家主,那您喚醒老身所為何事啊?” 自從雀穀武的祖父雀穀康文——也就是雀穀家的上任家主——出事後,雀穀家就麵臨著被內部分裂的危機,當時的雀穀武年僅二十一歲,卻從未接觸過雀穀家的產業,他能成為現任的雀穀家家主離不開莫可爾的幫助。但自從雀穀康文死後,就沒人知道伊子為什麼冬眠,就連伊子本人也在漫長的休憩中,忘記了自己冬眠的原因。 按輩分說,雀穀武應該叫伊子一聲姑姑,畢竟伊子是雀穀康文的養女。 “你冬眠了十餘年”,雀穀武並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嘆了口氣說:“短暫的花期,要結束了。” 伊子心領神會,說:“我回山室休整一下,你把紙質的資料一會放在正廳的桌子上”,說罷,伊子轉身離開。櫻花紛紛落不停,撐傘也是雨中人。斜陽欲落,把伊子略顯單薄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 4月9日,下午20:00,富士山腰 月是夜的太陽,溫泉是伊子的浴池。昏黃的燈光吻在伊子白皙的皮膚上,平添幾分溫柔。伊子身上紋著一條細白蛇,遠觀之,好似一條赤目白蛇纏住一美麗女子——白蛇的頭在伊子頸部,張紅目,吐蛇信,而蛇身沿伊子後頸順勢至背部,,而蛇尾擺至肚臍。 侍女已經全部退下,隻留下一位老婦人留守——她就是池川荷。 “阿荷”,伊子偏頭,側目看著池川荷說“再加點花吧。” 池川荷打開鈿盒,走近伊子並跪坐在溫泉旁,手捧鮮花將其撒下。 伊子輕笑道:“快四十年了,隻有你還記得老身喜歡什麼花了。” 池川荷撒下的,是瓣瓣將離——別名芍藥花。 伊子始終想不明白,她這一場冬眠怎麼會睡了十餘年之久,伊子更不明白,為何隻是短短的十年,卻已然是朝花夕拾,變了人間。 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臥晚枝。 池川荷笑了笑,說:“時間就像是林間匆匆忙忙的快風,當感受到它的時候啊,它早就跑遠了。我還記得咱們第一次相遇,那是四十多年之前的事情了。” 池川荷和伊子的父母早就在所謂的“機械革命”中死去。不過伊子的父親是將伊子托付給雀穀文康,池川荷是在流浪的人群中被雀穀文康發現。所以二人的身份一位是小姐,一位是侍女,但兩人從小一起學習,毫無罅隙。 紅色的將離花漾在如鏡的溫泉中,蒸騰的水汽如薄紗般將伊子裹住。 伊子嘆了口氣,欲言又止,但她頓了頓,終究還是說道:“可是我的年紀真的很大了。” 夫哀莫大於心死,伊子不清楚,為什麼隻是單單冬眠一場,她的心境卻已然是滄海桑田。 池川荷摸了摸她自己臉上的皺紋,故做驚訝地說:“哎呀!我的麵貌可比某位雀穀伊子小姐老多了,可我依舊覺得自己很年輕”,說罷,池川荷撒下一捧將離,又稍顯鄭重地說:“決定一個人是不是已經老去,並非是年齡的多寡,而是心。” 伊子輕挑嘴角,壞笑著說:“嗬!今天本小姐可是被好好教訓了一番呢~”,隨後她一隻手撐住溫泉邊沿,另一隻手摟住池川荷花將她抱進池水中。 在被抱下時,池川荷笑著說:“那麼多年了!你還愛咱這把戲!”邊說邊做出掙紮的動作配合著伊子。 兩人濺出大大的水花,驚擾了一池的月色。 池水中的池川荷索性也脫了濕漉漉的衣服,她在伊子身後,如兒時一般,為她編著頭發。 池川荷將伊子為了任務而剪短的頭發攥住,伊子留著披肩長發的日子,仿佛昨日。 左繞右。 右繞左。 復之。 仿佛又回到了少時,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時代,猶在眼前。 那時候,世界還很年輕。 …… 待伊子出浴時,入夜已深。當她回到山室後,便看到了正廳桌子上的信箋。那信箋密封著,隻在中間有用蠟膠象征性的印了一下,細細一看,那蠟膠中有瓣櫻花,也難怪信箋染發著似有若無的香氣 伊子裹著素白的浴袍,她雲鬢半偏,花釵不整,顯然,池川荷編頭發的技巧已經大不如前。伊子用粉嫩的舌尖舔舐著信箋的封口,並順勢將其撕開。 信箋裡的,是司承的個人資料以及位置信息。 “司承,司承…”,伊子口中一直重復著這個名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突然覺得自己頭很痛,腳下一滑便跌在了地上,於是叫著池川荷:“阿荷,我的頭,好疼” 池川荷連忙跑來,急忙地說“伊子小姐,是不是義體出現排異反應了?” “義體?排異反應?” “是啊!小姐!你不記得了?你冬眠前進行了改造!” 原來如此!伊子的大腦一片空白,但是她發現自己接受過改造後,便突然冷靜了下來,她原來接受過身體改造。怪不得她皮膚如此白皙、也是,如果不接受改造,她可能早就死在了任務中。成為雀穀家的養女,需要代價。 但是,司承又是誰? 池川荷捧來一杯安神茶,喂著伊子喝了下去。可能是心理作用吧,伊子現在真的鎮定了下來。她現在不去想那些繁雜的事情,隻針對眼前的任務。 伊子從地上爬起來,說:“我最常用的那兩隻金釵呢?” 在池川荷跑去拿金釵的途中,伊子銜住了一縷青絲,另外兩隻手去拔下花釵,她的及肩秀發雖不比從前,但依然如黑色的瀑布。她看了一眼掛在墻壁上早已停產的老式石英鐘——已經八點了。 當看到池川荷拿著回來時,伊子柔聲道:“幫我再理理頭發吧”,說罷她就坐到了窗戶前。月光透過窗戶擁抱著伊子的臉,伊子流下兩行清淚。 池川荷用指尖為伊子擦去淚珠,輕聲道:“小姐,你哭了。” “有麼,怎麼會?”伊子恍惚了。 …… 屋外,春枝抽綠,天心月圓。 (to be continu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