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基本不能忘,老鄉不能忘(1 / 1)

“快!快!快!”   梁珩從太白縣城北門逃脫,連家室都沒有帶上。   十幾個親兵護衛著,身後追殺的騎卒若隱若現。   趙正和他兒子也跟在後邊,奮力踢打著胯下的馬兒。   他比梁珩先跑,卻也隻替自己的大兒子尋到一匹馬,至於其他家眷,均被他舍棄了。   破城太快,幾乎不到一個時辰便潰了,他們壓根來不及反應。   趙正此刻還在後怕,好在眼下把大兒子帶了出來,總算沒讓趙家絕後。   可惜身家全折了,身上也隻帶著不到一萬錢。   後頭的騎卒還在追擊,這夥騎卒從北門一路追趕,從不主動拚殺,卻會伺機上前放箭。   令得他們一行逃的非常不安生,有些人馬力一散,稍稍落下便會被圍而攻之。   趙正知道這種騷擾戰術,也再次肯定了,這夥外地人中,必定有將才!   他現在非常害怕馬力先被耗盡,如此的話必定是死路一條。   回想起最初,他這才後悔起來,覺得不該來投靠梁珩,不該和這夥外地人作對到底。   要是當初便離開太白縣,帶著家資去謀門其他營生,也能過上安穩日子。   眼下什麼都晚了!他心中嫉恨這夥外地強人,又記恨前邊的梁珩。   若不是這廝輕敵的話,怎會引狼入室,怎會有今日這般慘禍?   一行人快馬加鞭,待跑出斜穀穀口,便沿著斜水繼續北上。   後邊的騎卒愛惜馬力,似乎停下追逐,可已成驚弓之鳥的梁珩,還在前頭瘋了似的狂奔。   一個時辰後,梁珩胯下的戰馬力竭而倒,直接將他重重摔下馬。   護衛的親兵趕忙停下,好幾匹馬剛停,便也直挺挺的倒下。   梁珩似乎小腿骨折,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兩行熱淚緩緩流下。   趙正忙上前察看,囑咐道:“別亂動!”   他察看一番,嘆息道:“騎不了馬了,隻能抬著走,先找兩根木棍固定一番!”   說罷,他也坐在地上,大口喘氣起來。   梁珩痛的額頭冒汗,可身體的疼痛遠不如心痛,想到丟掉縣城必會被叔父責罰,順帶還會連累父親和兄弟們,他眼淚更是止不住的流下。   趙正瞄了一眼,曾幾何時,他哭的比梁珩還厲害。   “梁大人,勝敗乃兵家常事,今日不過是讓那廝僥幸行險,隻要梁家調集大軍,定可報今日之大仇!”   梁珩掩麵道:“談何報仇,丟失城池,我叔父必定嚴懲,我這一輩子,怕是再無出頭之日!”   趙正心中暗暗鄙夷,平日裡仗著梁家的身份趾高氣昂,眼下被人收拾了便哭哭啼啼,真不似個男兒。   不過眼下除了舔梁珩,別無他法,他寬慰道:“不必如此悲觀,事出有因,大人治理太白縣,多年來又兢兢業業,若是不教而誅,未免不近人情!”   梁珩好受一些,隻是六神無主之下,思緒猶如一團亂麻。   “此事是我錯了!當初就不該收留這夥外地人。”他難得道歉。   趙正苦笑道:“大人不必放在心上,為今之計,是該先想想,要如何對付這夥逆賊!”   梁珩厲聲道:“對!不將他們碎屍萬段,難解我心頭之恨!”   “我要去信叔父,讓他速速帶著大軍回來。我要去郿縣、武功縣調兵!我要帶著大軍歸來,踏平太白縣,將所有逆民都殺了,殺乾凈了!”   趙正有些嗤之以鼻,你家叔父便是回撤大軍,至少也得月餘時間。若從其他地方調兵,真以為靠著縣卒能反攻回去?   他違心道:“隻要大人留的有用之軀,再調集數縣人馬,必能剿滅這夥逆賊!”   ………………   另一邊,顏政已經順利接管太白縣城的府庫和街道。   太白縣城麵積大概有三千餘畝,官衙機構占據城區大半。   府庫中儲存著不少的軍備、鐵料、石料、木料等,唯獨糧食比較缺乏,隻有兩個倉庫。   內庫中搜刮出大概三百五十餘萬錢,全是上等好錢。   還有一大片鐵匠鋪、軍械所、木匠鋪、漆匠鋪,這些地方原先全部附屬官府。   衙門也被接管,梁珩的家眷瑟瑟發抖,一個也沒逃出去。   顏政下令安民,讓士卒懲治趁火打劫的遊民和地皮無賴,順帶將城中工匠集中起來。   來到縣衙裡頭,顏政、張飛、楊敬悠閑在內院轉悠。   楊敬指著一亭落說道:“昔日梁珩最喜歡在那亭中坐而論道!”   “哦?那咱們今日便也一起附庸風雅一回!”顏政笑著走過去。   被踢翻的案牘還在,銅壺灑落在地上。   張飛撿起銅壺,收拾一番後,讓隨從取來火種。   三人對著亭落中的雅景,取來一壇好酒溫著。   顏政突然看到院中一棵枯樹上滿是劍痕,不由打趣道:“這梁珩修身養性的功夫差了些,看看那棵樹,被砍的多慘!”   張飛瞅了一眼說:“砍又不砍完,平白煞了風景!”   楊敬卻道:“少君有所不知,這枯樹應當是有意為之,一院之中,有欣欣向榮,也得有枯寂以為警醒!”   顏政點點頭,微笑道:“先生說的好,有生便要有死,有陰便要有陽,辯證統一嘛!正如以新換舊,今日咱們攻取縣城,便是除舊布新!”   楊敬笑著輕嘆道:“少君說的在理,隻是在縣城走了大半天,這才發覺能夠治理好一縣,確實已經極為不易!”   張飛自得道:“這有何難,一個縣而已!”   楊敬沒管他,望向顏政問:“在鄉野少君都推出了許多新政,想必這縣城內,也得有墨家之法吧?”   顏政哈哈一笑,調侃道:“共事一久,楊先生是越來越懂我了!”   楊敬提起銅壺斟酒,淡笑問道:“少君打算怎麼做?”   顏政看了看楊敬,又看了看張飛,徑直說道:“這是咱們打下的第一座縣城,同鄉野的情況極為不同。但咱們的基本,還是在鄉野上,我也給二位交個底,那天若是撐不住,太白縣城便是說丟就丟,我不會有任何猶豫!”   張飛楞道:“才打下來沒三天,先生為何就談要丟失的事?”   楊敬也有些困惑,這拿下城池不比打下十幾個亭要劃算?   顏政語調平緩道:“這座城池其實是包袱,我還是那句話,關鍵是鄉野包圍郡城。我們若是將周遭鄉野都掌控在手,那麼一座城池的得失無可厚非!”   “那咱們還打縣城為何?”楊敬反問。   “這並不矛盾!”顏政解釋道:“我隻是告訴你們,不能因為打下一座縣城,今後便隻想著打縣城,而忽視了咱們的基本!你們想想看,便是咱們拿下了這座縣城,是多了土地,還是多了人口?   你們也看到了,城中人口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多,大概隻有兩三萬。而且這兩三萬人,你讓他們去從軍?決計是不如鄉民!他們中除了工匠以外,有何產出?可以說縣城之生存,還是依賴於四周鄉野。   所以這未必不是一個負擔,咱們拿下了縣城,今後相當長的時間內,還是得將精力放在太白縣的鄉野上。要讓整個太白縣的鄉民都有了地,都編戶齊民,這才算是真正掌控了這個縣。否則,隻不過是拿了個空殼子而已!”   “所以,我得給你們澆澆冷水,免得伱們看到打下座縣城,短時間內得了大好處,就急躁的隻願意去攻打城池,忽視了鄉野的重要性。”   張飛聽完後怔了一會,他確實有些飄飄然,覺得再有幾年就能橫跨州郡。可聽顏政這麼一講,他又反應過來,這次能拿下縣城,靠的是拿下了兩個亭的民心,靠的是鄉民賣命!   “先生教誨的是!”他猛的舉杯。   楊敬捋了捋胡子道:“少君說的是,既然咱們以此道為興,眼下又取了縣城,那便不可輕易驕縱!”   顏政滿意一笑:“此事要謹記,更應當成為咱們堅守之信條,否則咱們終有一天,會變得跟那些草菅人命的軍閥一般!”   張飛拱手道:“先生放心,今後但有人敢違背此道,先問過我手中的大刀!”   顏政高興道:“既如此,那咱們便接著談談,該如何接管這縣城!”   “首先,城中富戶!與梁家有關係的人家,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悉數抄家,男的勞改,女的分配給無妻的士卒,孩童設置婦幼院,雇傭婦人專職撫養!”   “是不是責罰太重?”楊敬問。   顏政冷哼道:“不重何以洗刷他們的罪孽?別看他們沒做什麼,可趴在鄉民身上吸血多年,是時候償還了!另外公審,讓城中揭發,通告鄉裡,讓鄉民也可以揭發!隻要是有血案者,一律殺!”   楊敬隻得點頭,他原本還希望,能從這些富戶中搜刮出讀書人。   顏政又道:“另外,明日頒布四條政令!”   “第一、廢除所有工匠奴隸身份,需登記戶帖,並將空置和無主的房子分給工匠。   第二、廢除奴仆製,城中家奴身份一律廢除。需登記戶帖,將空置和無主房子分給家奴。   第三、設立雇傭勞動製,工錢、雇傭契約、用工保障均需以衙門公示為準。   第四、城中無業遊民,俱遣送鄉裡落戶。”   楊敬眉頭一皺,旋即又是一笑,這四條倒是符合兼愛、義利。   想必立馬可以收工匠之心,順帶能讓家奴和主家離心離德。家奴中,必定會有能讀書識字者!   “這四條政令甚好!”   張飛納悶道:“先生,城中不抽丁?”   “不抽!”顏政斬釘截鐵道:“打仗還得靠莊稼人,縣城中人慣會偷奸耍滑,別敗壞了軍風!”   楊敬哈哈一笑,張飛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   “對了少君,梁珩的家眷如何處理?”   顏政一愣,這倒是個問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