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政被驚出一身冷汗,他之前主觀的認為,梁興在一個月內,很難回兵反擊。 卻忽略了梁興作為一個摸爬滾打多年的軍頭,在軍略上的嗅覺超乎常人。 正如那句廢話說的那般,會打仗的人最會打仗! 這話的意思便是,在經歷很多次戰鬥之後沒死的那些人,他們作戰的經驗豐富,使得他們一到戰場,憑著經驗就能猜到對方會如何布置,會從何處來。 梁興雖然見識少掉,可一看就明白,不能讓這夥逆賊安穩的立柱腳跟。 事實也正是如此,若是硤石堡沒有守住,那梁家鐵騎很快就會推到太白縣城下。 依梁家的底蘊,待到後續大軍到來,咬著牙強攻的話,還真可能一鼓作氣攻下縣城。 還好!火繩槍初次發威,靠著技術代差把梁興攆走了。 顏政驚魂未定的寫下三條政令:第一、地方豪強願意主動分地並分家析產者,身家性命俱可保全,今後行商雇工暢通無阻(民憤極大者除外)。 第二、加快分地抽丁,讓楊敬速速安排吏員學習分地之事,並大力招募太白縣境內的讀書人。 第三、鋼鐵所加快打造兵刃,火繩槍! 下達這三條政令之後,顏政長長鬆了口氣,躺在內院乘起涼來。 眼下已是七月中,盛夏即將到來。 顏政越乘涼越心亂,一股沒緣由的煩躁難以抑製。 他知道這是擔憂前方的戰事,雖不想承認,可有一座縣城待著,誰願意去鉆林子、翻山溝? 梁家畢竟是根深葉茂,真要是不死不休又該如何? 原本按照他的謀劃,太白縣這一片乃是關中的邊邊角角,著實雞肋的很。 於梁家而言,少一太白縣無礙於“爭霸關中”,因為自太白縣出兵的話,無論是打郿縣還是陳倉縣,都極其困難。 陳倉縣在渭河上遊,郿縣和武功縣在下遊互為犄角,太白縣就在這三城中間。 而梁家若是為了太白縣一直僵持對峙,那麼其他關中軍閥,勢必會窺覷梁家的地盤。 所以關鍵在於,太白縣得抗住梁家初期的攻勢,在相持階段積極伐交伐謀,逼迫梁家承認現狀! 可梁興一手輕騎奔襲,便差點讓顏政的謀劃大打折扣。 顏政有些後怕,拿著蒲扇飛快的搖了起來。 “少君熱嘛?”一個糯糯的聲音響起。 楊琰抱著一疊紙走進內院,七月間天熱,她隻穿著一件有些寬大的綢衣。 顏政笑著坐起道:“非是熱,心煩而已!” “我昨日見張大哥著急忙活,又有人馬調動,是不是前方出什麼事了?” “已經沒事了!” 楊琰口吻輕柔道:“那便好!這是少君要的《幾何》注釋,這一堆是學生們寫的對兼愛、義利的看法。” 顏政接過瞅了瞅:“這幾何注釋是你張大哥要的,不過看來你學的不錯!” “這又不難!”楊琰接過蒲扇扇風道:“這算學一道,確實深奧!若無少君發明的數字,以及新的統算方式,當時學不了這麼快!” 顏政滿意一笑:“有你教這群學生,我能放心了!” 他又翻起這夥學生的作文,眼下學生們不用毛筆寫字,而是用一種竹管筆。 取用小竹子,殺青之後削出筆頭輪廓,再在筆尖上頭勾出墨槽,上頭鉆上孔,如此便能製成一支簡單的土鋼筆。 這夥學生字還是寫的歪歪扭扭,上頭的話也大多是課上聽到的話,大同小異之下,也有一些各自的看法。 顏政心中煩悶一掃而空,高興道:“寫的好,隻要這一代學生成長起來了,咱們的努力便沒有白費!” 楊琰直接道:“隻是分地的地方多了,學校需要擴大!” “撥款五十萬錢,再在城中圈一片院子,直接設立太白縣小學!”顏政拍板道。 楊琰點頭道:“如此便謝過少君!” “不用謝我!”顏政偏過頭,正好可以望見少女宛如凝脂的纖纖玉手,在寬大的衣袖中露出來。 他咳了咳道:“今後便由你來主管教育事務,如何?” “可!”楊琰眨巴著眼睛,向來不推脫。 顏政笑了笑問:“為何我讓你做任何事,你向來隻顧著應下?” 楊琰風輕雲淡道:“我信少君,少君信我,故而少君讓我做的,必定是我能做的!” 顏政倏的睜大眼睛,這丫頭莫非看過黑格爾的辯證法? “伱該學哲學!” “可!” ………… ………… 四天後,梁家後續大軍趕到。 梁興這四天做夢都能聽到那砰砰砰的聲音,令他醒來都有股悵然若失之感。 這感覺沒有隨著精銳大軍的到來而消散,反倒是令得他更加煩悶起來。 一萬正兵,一萬五千輔兵,外加一萬五千民夫,對外可稱五萬大軍。 可難道真要拿著精銳去打這座怪異的圍堡? 梁興心中十分掙紮,精銳以騎兵為多,便是尋常的騎卒也會騎射功夫。 這等精銳少一個便是少一個,決計不能輕易補充。 可他又明白,這戰事不能久拖,真要拖上幾個月甚至一年,那周遭勢力必然會起其他心思。 兩難之下,梁興沒有急著進攻,反倒讓士卒好生休息,並安撫那日奔襲的騎兵。 又將梁珩喊來,認真問道:“珩兒,你同這夥逆賊交過手,且細細說一說,這夥逆賊有何獨到之處?” 梁珩正奇怪,為何奔襲的叔父還沒進斜穀,眼下聽到這般發問,瞬間明白這是吃了虧。 他拱手道:“這夥逆賊攻打縣城時,士卒悍勇,進退有據!最令侄兒印象深刻的,恐怕得是這夥逆賊,大多披甲!手持一把四棱鐵錘,完全無視咱們的盔甲。” 梁興皺眉道:“他們短短一年半時間,就有這麼多的盔甲?” “正是!這夥逆賊的盔甲也極其奇怪,外頭看上去完全像是一身布衣!” 梁興有些頭疼起來,眼下他所能做的,也僅僅是讓一萬正兵悉數披甲,一萬五千的輔兵則隻有五千人披皮甲,其餘全是無甲。 這般設置,主要是為了保證行軍。正兵不可能穿著盔甲趕路,所以必須要由輔兵來護衛盔甲軍械。 這夥逆賊不過短短一年半的時間,為何盔甲便如此之多? “那你可曾見識過這夥逆賊的霹靂武器?” “霹靂武器?”梁珩仔細思索,可唯一令他印象深刻的,隻有這夥逆賊的重甲重錘。 梁興描述說:“這霹靂武器砰砰砰的,伴有煙霧,格外怪異!” “這……”梁珩遲疑道:“倒是曾經聽說過,這夥逆賊攻打圍堡時,曾經有天雷擊中圍堡!” “天雷?”梁興愣了愣,旋即嗤之以鼻道:“這怎麼可能!” 梁珩嘟囔道:“侄兒也覺不可能,不過這夥逆賊著實怪異的很!” 梁興嘆了口氣,在未弄清楚那夥逆賊有何手段前,他心中都有點沒底氣。 突然,他似乎想起什麼。 忙找來幾個士卒,一齊來到傷兵營。 這夥傷兵有的被擊中手臂和大腿,不少都發炎嚴重,發起高燒。 梁興一邊安撫,一邊找到一個燒的不省人事的士卒。 他含著眼淚道:“讓這位兄弟少受些苦吧!” 隨行醫官嘆了口氣,和梁興一塊背過身去。 隨著兩個士卒捂死這個傷兵,梁興讓他們將屍體帶走。 來到一旁的軍營裡,梁興忙讓人用刀子割開傷口。 一寸一寸尋找,果然在裡頭發現一枚不成樣子的東西。 洗凈一看,似乎是鉛! 梁興倏的明白過來,這夥逆賊乃是扔鉛彈以攻! 他在羌人部落待過,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知道有些羌人少年有投索絕活,靠著一把投索能將石頭扔老遠。 莫非這夥逆賊,也是用投索之類的東西,將鉛彈投出去? ………… 休整三日後,梁興率軍再度來到斜穀穀口。 眼前的硤石堡,此刻已經修建的差不多。 壕溝已經相連,斜坡、拒馬之類的東西星羅分布。 看上去即顯得簡陋、不堪一擊,又處處透著怪異。 吃了一次虧,梁興不敢貿然進攻,先讓人催促民夫去填壕溝。 “砰砰砰!” 民夫剛準備填壕溝,對麵圍堡就冒出火光和響聲。 民夫被嚇得抱頭鼠竄,四散奔逃。 梁興望著留下的十幾具屍體,心中頗為鬱悶。 他讓人拉回一具屍體,讓醫官剖開腹部的傷口,果然又找到一枚不成形狀的鉛彈。 小小的鉛彈,怎會有恁的威力?甚至連鐵甲都擋不住? 梁興一雙三角眼透著精光,心中卻有些打退堂鼓。 若是為了一個太白縣,為了眼前這個圍堡,白白折幾千人馬,那實在太不劃算! 亂世兵馬為王,若是要在兒子和人馬之間做個選擇,梁興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人馬。 兒子沒了就沒了,兵馬沒了他便一切都沒了! 可眼下不打,又太過於丟臉,更怕這夥逆賊引兵來犯。 如此兩難境地,令得梁興愈發頭疼! “傳令紮營,將這座圍堡給圍了!” ………… …………
第七十六章:沒人比我更懂攻城!(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