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已三巡,菜過五味。 馮國輝與喬中行相談甚歡,兩人都是眼界開闊之人,話語中說起神州風貌和南洋獨特風情,皆是頗多感慨。 喬佩蕓開始還動了兩下筷子,後來索性放下筷子靜靜的喝茶,聽兩人天南海北的神聊。她覺得特別有意思,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向往之色。 喬家久居海外,對女眷的約束遠不及神州的高門大戶,但喬佩蕓也沒有機會走出爪哇島,頂多是跟著大哥去了一趟巴達維亞。 “馮兄,我可不信你意欲擲重資修建碼頭,就沒有一個完整的計劃。”喬中行喝的酒意微醺,說話也變得直接起來。 馮國輝淡笑了一下,手指輕輕的在桌子上敲了幾下,這才回應道; “墨齋兄,此前已經言及南洋公司在巖望城和田家鎮,都有不少的土地和幾座種植園,每年出產頗多。 今後我也有意接納華裔移民,進一步開荒墾地,自然要為出產的糧米特產,找一個海外銷路,此乃其一。 為長久計 南洋公司有意勘探周邊地區的礦產資源,尋找有開采價值的礦山,此乃其二。 當然了,還有其他一些考量,隻不過墨齋兄並非我南洋公司之人,不便過多透露。 若哪一天,墨齋兄願意加入我南洋公司,你我共謀大業,自然就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聽著這話 喬中行深深的看了一眼馮國輝,從他神采飛揚的臉龐上到了極具自信,便展顏一笑,說道; “墨齋何德何能?竟然能夠入馮兄的法眼,有此足以自傲。 隻是身為喬氏族人,尚不能決定行止,請馮兄見諒為感。 很多時候我真的羨慕馮兄,有主見有魄力,敢想敢乾,手底下還有一幫子鼎力支持的生死兄弟,何愁大事不成?” “哦……那就借你的吉言了。”馮國輝方才稍微透露些口風就行了,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對他來說 能夠招攬喬中行加入當然好,招攬不到也無所謂,手底下有一大批識字又敢乾的熱血青年正在成長起來。 馮國輝不需要這些人有多高的才能,也不需要他有什麼掌控全局的卓越能力,隻要能夠聽命行事就好。 關鍵是忠誠,肯乾,少一些偷奸耍滑的花花腸子,能把負責的一片事情按照交待做好,那便成了。 席盡人散,喬佩蕓也乖乖的跟著二哥喬中行離開了。 對這個剛剛萌發情思的少女而言,隻要能夠待在馮國輝的身邊,聽他說會子話,見到他那充滿自信心的臉龐,就足夠了。 馮國輝看著喬佩蕓離開的婀娜身姿,一直緊盯著她坐上馬車,這才舔了一下嘴唇笑了,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 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少女傾慕的目光,有強烈權利欲的男人,同樣也有著強烈的征服欲,這就是江山與美人吧。 “秀才,下午約的喬,林兩家在什麼地方?”馮國輝收回目光,問道。 鄭秀才走到馬車旁邊,伸手打開車門,這才扭頭回答道; “時間差不多了,是約在城南的潮汕商會見麵,就是米鑼街,那是潮汕人和安堂的地盤,也就是林家地盤。” “行,那就去會會他們。” 馮國輝說著便鉆進了馬車,鄭秀才也跟了上去,隨手關上了車門。 這個林家可了不得,在爪哇島的勢力大的很,尤其在巴達維亞是土霸王,家主是荷蘭總督府承認的甲必丹大佬林宗廣。 林氏家族經營的廣源錢莊,分支錢莊遍及爪哇島各大城市,在泗水城的分號就在米鑼街上,是真正的龐然大物。 泗水城的林氏家族隻不過是隻不過是個家族分支,但沒人願意得罪林家。 泗水城是一個擁有十多個街道的中等城市,馮國輝現在所處的迎春樓在城中廣場邊上,距離教堂隻有幾十米。 從這裡到城南也不遠,但他還是坐上了四輪西洋馬車,由一匹健馬拖拽的西洋馬車上,馬車夫頭戴著圓頂禮帽,穿著西裝。 身邊的馬凳上坐著的隨行槍手,也是同樣的裝束,將左輪槍掩在衣襟下。 在馮國輝和鄭秀才兩人上了馬車以後,其他眾人簇擁著馬車徒步前行。 這一路上 引來了人人側目,剛看見馬車上飄揚的太極旗以後,無論是挑擔子的小販,還是胳膊上跨著菜籃子的婦女全都麵露驚恐的紛紛閃避。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 若說如今在泗水城哪一方勢力最兇殘?最可怕,最不能得罪,那必然是南洋公司。 在開辟南方新商路的一個多月時間裡,殺的那叫人頭滾滾,民間裡以訛傳訛更是驚悚極了,簡直就是大魔王一樣的存在。 泗水城內那些江湖幫會尋常的約個架,拿刀拿槍的亮亮肌肉,以往在城內總是能被傳的沸沸揚揚,足夠平頭老百姓好幾天興趣濃厚的談資。 如今不成了,簡直太弱雞,二者根本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以往大多數時候,江湖爭鬥動輒死傷三五個已經是大事了,在南洋公司麵前算個毛啊? 去年底 南洋公司在火並水房和順海堂爛仔的時候,運到海邊的屍體都是一馬車一馬車的丟,從城內到海邊數公裡的泥土路都染成了一片血色。 那叫一個兇殘,傳的可是人人皆知。 米鑼街並不長,隻有170多米,因為街上的米店多而得名。 潮汕商會是典型的中式兩層木樓建築,隔開不遠處,就是和安堂的堂口。 十多名身穿黑色橫襟大褂的壯漢或坐或站,目光兇狠地盯著經過的人群,一副天老大地老二的模樣。 當南洋公司的夥計們簇擁著西洋馬車進入米鑼街,這些和安堂的打仔再也坐不住了,紛紛的站立起來。 他們沿著堂口排了開去,幾乎不約而同地摘下了頭頂的帽子,腰也彎了下去,臉上露出謙卑的笑容。 這就是最現實的江湖,以實力為尊。 南洋商會的馬車到了潮汕商會的門口停下,早已有一群人出來迎接,為首的老者正是林氏家主林宗義,他的身邊還有和安堂的坐館“高佬華”等人。 馮國輝從馬車上下來,與林宗義等人略微寒暄幾句,便一同走進潮汕商會中。 眾人順著樓梯來到2樓,喬氏族長喬雲南站在樓梯口,語含歉意地說道; “馮大掌櫃的年輕有為,將南洋公司打理的越發興旺,屬實乃人中龍鳳也。 可惜緣吝一麵,至今才能得見。 如今看來果然不同凡響,老朽腿腳不甚便利,未曾遠迎,還望見諒啊。” “哈哈哈哈……喬兄太客氣了,你我今後都是泗水城商界一個鍋裡攪馬勺的同仁,理當多親近一些才是啊。”馮國輝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 看似熱情,就差點沒把喬雲南閃了個大跟頭。 喬氏家族在泗水城能做到城市老板的位置,可以說耳目遍布,自家二兒子喬中行與小女兒喬佩蕓和馮國輝過從甚密,怎麼可能逃得過喬雲南的眼線? 喬中行與馮國輝稱兄道弟,按照正常的輩份論序,起碼應該喊一聲“世伯”才對。 馮國輝張口就是一聲“喬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看起來毫無違和感,實際上已經落了喬雲南的麵子。 喬雲南到底是商界宿老,雖不知心裡如何的惱怒,但麵上絲毫沒有表現出來,隻是眼神與林氏家主林宗義迅速交會了一下。 這個仆街仔,不好搞啊! 喬雲南不由得想起馮國輝另外一個性格;那就是屬狗臉的,說翻就翻。 這不……見自己沒有移步遠迎,立馬就嗆上了。 喬雲南人神色和煦的笑著說道; “泗水城商界湧現出馮老弟這樣的年輕俊彥,赤手空拳開創出偌大的場麵,實屬不易呀。 你我同為華夏一脈,在這遠離神州數千裡的荒僻群島艱難經營,理當同氣連枝,多多聯絡才是。 今日難得一晤,多親近親近才是。” 一番話說的風雨不透,更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之意,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 馮國輝同樣笑道回應;“故所願也,不敢請耳。” “哈哈哈……馮老弟請屋裡敘話。” “喬兄請,哦……還有林兄,兩位年長先請。” “那好吧……” 喬雲南與林宗義兩個人就坡下驢,率先進了房間,馮國輝緊隨其後。 這其間,兩人目光隱含深意的再次交會了一下,都看出了對方想要刀人的想法。 馮國輝可不在手兩個老家夥的心理戲那麼多,想在他麵前倚老賣老,這個麵子指定不會給。 雖然有點饞喬老頭小女兒的身子,但我馮國輝是什麼人……會缺這口吃的嗎? 平白的矮上一輩,那是萬萬不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