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晚,我跟你打聽一個人。” 沈嫵淺坐在劉家小花園的石凳上,京繡白芍藥的綾羅團扇雙手握住。 “城北龔家的七少爺,龔子棋。” 劉三小姐劉晚照押了一點眉,“我在京城才認得幾個人,待會兒晦姐來了,你可問她好了。” “嗯。” “你怎麼了,忽然探詢個男人?” 劉晚照笑拈起一朵桂花糕,遞沈嫵,沒有接,她遂自己低了齊齒小白牙,慢條斯理地咬起來。 沈嫵隻向了她輕輕地擺手,“父上為我定了親,龔子棋……就是我未來的夫婿。” 劉晚照聞言怔住,“定親?什麼時候的事?” “就在昨夜。” “這……” “龔家請媒人上門說親,夜了父母合議,想是覺著不差,便應下了。” “可你現在的年紀,就要婚配,豈不是太小了點?” “隻是定下了聘,婚事倒不見得那樣急的。”沈嫵垂首,“我隻從婆子們那裡聽聞,這龔七秉性耽頑,素日風流,怕他不能善待於我。” 劉晚照大驚,“那如何得了,這些你都沒有同伯母言語的麼?” 沈嫵猶疑一瞬,宛宛道:“母上說,男人年輕時,沒有不風流的,等到成家立業之後,這毛病自然便好了。”她愈是說,那眉頭便愈是皺得緊,“實在難得,左不過要添上三姨兩妾,開枝散葉,延香續火,也是添丁進口的好事情。母上說,我將來是正妻,自然不必怕她們,怎麼也該寬宏些,小性子不可有。” 劉晚照捏著桂花糕,額邊隱隱地跳出一條筋來,沒有即刻說話。這時,聽到她的貼身侍女秋雯過來傳話: “小姐,徐大小姐到了。” 劉晚照並沈嫵兩個,一時都跳將起來,朝著小園外頭迎去。 “三姑娘,四姑娘,”徐晦人沒到,聲先到,“今兒戲園子加場,就耽擱了會子!讓你們等我久了!” 徐晦至,劉晚照接著她的話緣嬉笑,“徐大姑娘又進園子了,不會真像坊間傳言的,是要包養白雲軒吧?” “嘁——”徐晦手帕一甩,平淡而不掩張揚地說出一大串話:“京城裡哪年不傳出幾個要跟白雲軒好的人?白爺能是咱們養得起的?莫說豢著在家,就是一宵之談,沒眼緣的,人家未必也肯。如今身價是愈發地往上抬,咱才有這幾兩碎銀子,就是澄澄亮亮的真黃金,白爺那眼皮,恐也不帶眨的。我呀,去瞧瞧俏姐的水袖兒,也就罷了。” 姐妹三個拉手坐下,劉晚照遂向徐晦道:“好姐姐,小嫵要向您請教事情呢!”說著,把沈嫵又往前麵推推。 “噯,”沈嫵再對徐晦問了一遍萬福,“姐姐,城北龔家的七少爺,您可認得?” “龔家七少,你說龔子棋?”徐晦仰合一下穠鬱的身段,笑言,“他跟我倒有點二狗子親戚,不遠不近,是我們老祖宗那不成才的外甥孫。一朝朝地惹草拈花,我也不親近他。” 劉晚照搶在沈嫵之前,跟徐晦交了底,“小嫵家裡給她和龔七少爺定了親,所以她要來找我們問問。” “我說呢,咱們這妹妹,是家教海嚴,越大了越不出門,連我們一起子姐妹,也不肯多見麵。今兒晚上回去,隻怕是身上沾了我的胭粉味,到家還要挨訓!” 徐晦是快人快語,說得沈嫵隻管頷首低眉,紅著臉地微笑。 “說來子棋嘛,學識相貌,倒還都是京城裡數得上數兒的,同妹妹你也般配,不至說誰玷辱了誰。” 徐晦接了劉晚照手上的扇子,便在胸前疾疾痛快地打著,“他呀,不過就是好幾口香,貪兩杯酒,”說時,依次地掰了兩個手指,“這都不算打緊。”又點著沈嫵白麗麗的小臉,“咱們嫵妹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貌比姮娥的人物兒,還怕留不住男人的心麼?”於是又聲情洋溢地歡笑開去。 “對了,晚妹那‘八字六合佳偶’,留了洋的張家少爺,最近有消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