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你說張超啊,”劉晚照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三月份倒是有寄信來。”   “這都六月中了,天氣眼看要轉涼,”沈嫵流麗的眼睛望著桌麵,“這人對你也忒不上意。”一壁用手絹拂了下落在徐晦衣角的糕餅屑,“信寫得可還用心?”   “我正要說,”劉晚照道,“信幅雖短,但也言諄意摯的,我看很好。”   沈嫵又問:“那談吐、學養呢?也還佳麼?久在他州,書法有沒有退步?”   徐晦拿一個指節虛晃過沈嫵的額前,“人家是作情書家信,你一味又問些敗興致的。”又說,“這天還早,我晚上約了朋友,到全聚德開鴨宴。都是些清淡口兒的,你們來不來?”   劉晚照一口應下:“怎麼不來?姐姐容我換件衣服!”而沈嫵推說還在吃著藥,沒有去。三人遂分作兩邊,各自走了。   晚照隨徐晦赴宴而歸,大飽口福,也見足了京城俊秀男女,胸臆歡暢。席間更有白雲戲樓的大伶行香子作陪,這小生長得一副如畫的眉眼,委實怪教人賞心悅目。   “還得是晦姐做慣了京華貴客,放眼這煙雲帝都,誰能有您吃得開?”   次日早食也沒有動,把著書卷,半天不讀不寫一個字。耗到大下午,竟有秋雯忙忙地送進張大公子的一封越洋信件來。劉晚照趕緊拆信,才看一眼,便滿把捂住了嘴。   亦是驚,亦是喜,那信中寫的是:   晚晚愛鑒:   雅城突發瘟疫,學院緊急調休,不日啟錨返京。   計程信與我係同天到,汝可知會父母,或徑來什剎海渡迎我。   (超,光緒七年五月初九)   劉晚照按下信,拽上秋雯,匆匆離了家,連梳妝也忘了。來到什剎海碼頭,隻望得漭漭滄滄一片大水,浮著星粿子似的幾點孤船,遠遠地來去。   晚照走得忒急,秋雯勢必跟從。港口人雜眼雜,無有他法,隻把袖中一段淡紫色的紗巾,來為劉三小姐蒙上麵。   張超挽著蔡程昱,自那津門航來的輪渡捷然躍下,就看到她麵紗蓋臉,綰著如雲的駝髻,形量娉婷,在那裡墊腳張望。朦朧麵影之間,正憶著晚照少小青梅時嬌俏的臉,當即就不勝懷感。   張大少爺張口才要叫晚晚,不想就被身傍矮他一線的青年奪了話。“小晚!”蔡程昱一步跳到劉晚照麵前,抬手便來揭她的麵巾。   張超趕忙攔住他,“蔡蔡,你懂一點事。”人是拉住了,那紗巾卻也不防,叫他給扯了下來,飄飄地墜在手邊。   麵紗自管落去,劉晚照就此直直對上了張超的眼睛。她隻定定看了他一眼,就速速別回頭來,躲閃瞧著別處。   “秋雯,你快扶著張大哥哥!”   “噯,扶什麼呀,他不用!”蔡程昱其聲自揚,極順手地一把攬住秋雯的腰,“好妹子,咱們倆走。”   眼看秋雯被蔡程昱拉走,張超行至她身側來隨著,劉晚照手裡捏住那一方紫紗,心思惴惴,慢悠悠地走。不多會兒,人就落在了蔡程昱與秋雯兩個之後,張超也緩步挪移著陪她。   “你倒是——”他這時伸手來拉她,卻沒有捉得住,隻摸到半截飄逸的袖子,觸手即失。   “倒是對我說句話呀。”   心裡麵暗地還加一聲:我的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