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一個唱戲的,也沒什麼身份,哪來那麼些門戶之見?她愛我,肯陪我好好地過生活,經營日子;我愛她,也不圖她什麼,就是愛她有氣派,愛她那把嗓子。” 馬佳在孟先生的家裡侍候茶水,小嘴嘰嘰喳喳,凈是念叨他的晴煙姐姐。 “師父,她唱得可有滋味了,我得帶來讓您聽聽。” 白雲軒白爺要做的事,沒有人能攔得住他。晴姨表麵上厲害,其實什麼都聽馬佳的。 這不,抓緊做了新衣裳,就來跟他見孟玲。 馬佳跟孟先生感情篤親,左一口“老師”又一口“老媽”,膩歪勁趕得上小晴煙喊晴姨。孟玲摸著晴姨的手,怨馬佳不叫她多穿一點再來,“北京城過了夏天就入冬,眼看初雪都下來了。她手這樣涼。” 馬佳就連連賠著不是,眼裡瞇著笑模樣。 “這閨女啊,模樣標致,氣色也精神,就是忒瘦了。你讓她多吃點啊。” 馬佳趕緊就依言,給晴姨夾一塊油汪汪的紅燒肉。她端莊著:“你別攪和,我自己知道吃。你放下,放碗裡。” “佳兒說你會唱戲,給我唱兩句。” 晴姨是別有氣魄的,她對著六出花,心地是尊敬有加,但絕對不怯,不慌不怕。“老祖宗聽他胡唚呢,我能會個什麼玩意,”晴姨端端然立起了水蛇似的細軟身子,寬分的舊式秋裝身上披著,“您既然想聽,我可就托大唱一折了。” “你隻管關公麵前耍大刀,魯班門前弄大斧!”馬佳幸災樂禍般在一旁鼓動,如願討得親師父一記罵,皮這才不癢了。那欠登欠登的樣,與黃子弘凡平時鬧他殊無分別。 孟家會客的大堂上就有戲臺,晴姨清清嗓,也就上去清唱一段《蘇三起解》,馬佳在臺口為她哼著弦子。 為了能唱這段戲,晴姨可捱了一禮拜沒碰她的煙。 聽罷,孟玲倒有點走了心,“馬佳,這閨女是不是吃大煙?你先時候跟我說過。” 馬佳趕緊謹慎起來,“沒有沒有,不是鴉片,媽媽,”桌底下暗暗扣住晴姨的手,“她就抽兩口水煙,愛那個瓜果咖啡味兒。” “哦,”孟玲不置顏色,點頭,“這聲嗓兒,抽大煙不是可惜了。” “男人抽煙,都是一天賽似一天的軟骨頭,沒有人樣子。女人抽煙,我見過的,有一個算一個,倒是都越發鮮艷,人也清減,也漂亮。” 晴姨不敢接話,悄悄察看孟玲的眼色。 “把這煙給戒了吧,我親自調理,年前讓她上臺。”這話是對著馬佳說的,卻委實給了晴姨一個百感交集。孟先生要親自教她唱戲,那可是修來的福分,但她這一把年紀,身體又不老好,怎麼可能…… 馬佳可不管那麼些呢,當即一口答應下來,“學!學學學,回去我就盯著她戒煙,以後再不用誰來給白爺票虞姬了,霸王有他的虞姬了!” 孟玲笑著噎他:“馬佳,你真是成了腕兒了,在家都敢自稱是‘爺’了。”嚇得他連忙作揖說不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