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博陵長公主蕭嫣(1 / 1)

天空紛紛揚揚飄著柳絮般的雪花,公主府樓閣下的燈籠和紅綢都落了白。   周遭廊簷下還有無數的賓客對雪飲酒吃茶,有人起身向郎琢行禮,郎琢視若無睹又或微微點頭。   庭院再喧囂,郎琢腳下的步伐不曾停歇,急急往後堂走去,猶如一道迅速移動的影子,在回廊中穿梭。   北笙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心跳和腳步聲和諧交織。低頭目不斜視,隻踩著郎琢的腳印而行。   在延齡殿的門前,郎琢的腳步突然停下,猛地轉過身來,北笙隻盲目地追尋他的腳步,沒來得及反應,額頭就重重撞在他胸前柔軟的氅衣上,絨毛上的雪粘在北笙額頭,霎時融化,變成晶瑩水滴。   府丁看了他們二人一眼,沒有說話,默默進去通報。   北笙揉著悶痛的額頭,連忙致歉,“大人,對不住,學生隻低頭走路,沒有察覺大人停下。”   她剛才跟著趙疏跑了一陣,現在又撞在郎琢的身上,頭上歪斜的珠花掉進雪地裡,卻未察覺。   郎琢溫和的望著她,目光交錯中,時間有那麼一刻靜止。   郎琢說:“我想同你說,長公主是很和善的人,進去後不要拘謹,她給你什麼你不要拒絕隻管拿著就是,她問你什麼話就照實答,長公主會喜歡你的。”   北笙聽著默默點頭。   長公主當然是很和善的人,這一點她比誰都清楚,長公主要是個跋扈點的,何至於看著旁人欺淩蕭勖呢!   但郎琢同她說這些是什麼意思呢?   現在又不需要給太子遴選太子妃,也不需要在長公主身邊學女紅,為什麼要長公主的喜歡?   北笙沒有來得及細想,府丁已經出來了,他拱手向郎琢說:“長公主已經等著郎大人了,兩位進去便是。”   “多謝。”郎琢向那府丁拱手,提著衣擺上了延齡殿的臺階。   北笙鬆了一口氣,趕緊跟上。   殿內香煙縹緲,溫暖如春。   北笙壓著心頭感慨,不敢亂看,跟在郎琢身後跪拜。   郎琢伏在地上,恭敬的說:“臣郎琢拜見長公主殿下,祝長公主殿下壽誕吉祥,永享安康。”   北笙也趕忙跟上,說:“安國公之女徐北笙見過長公主殿下,祝公主殿下玉體康健,福祿長存。”   長公主神態慈和,柔聲問:“這位就是郎大人的新學生?不是說隨堂聽課的還有趙世子?怎隻來了她一個?”   長公主的聲音很是婉轉好聽,北笙跪著,宛如回到了當日在嵯峨宮學女紅時,長公主也是這般溫婉的說話。   郎琢說:“回公主的話,高陽侯世子今日本也來了,臨時有事回去了,是以,臣隻帶了北笙一人來。”   長公主看伏在地上的北笙,嘴角一笑,“都起來坐吧。”   “謝公主殿下。”兩人異口同聲向長公主告謝。   宮廷禮儀上輩子學的,這輩子也沒忘,北笙甚至比郎琢還要恭敬。待郎琢起身坐定,北笙才緩緩在郎琢身側的凳子上坐了。   侍女送上了茶水和點心,長公主說:“郎大人很喜歡我府中的芙蓉糕,北笙也嘗嘗,是否合口,這還是去歲夏日摘下的荷花花瓣做的。”   芙蓉糕?長公主竟然舍得給他們吃?   猶記得前世有一回,蕭勖來了嵯峨宮,因錯過了午膳,拿了廚房一塊芙蓉糕,竟被長公主柔聲訓了一頓。   北笙沒記錯,是柔聲訓的,可蕭勖像是做了十惡不赦的大罪,竟舉著那塊芙蓉糕垂手恭聽,不知所措。   芙蓉糕,物如其名,花瓣荷葉栩栩如生,擺在碗碟中真如亭亭立與湖麵之感。   與其說是點心,不如說是一副用麵點雕刻的工藝品。   北笙不懂的是,在精致的東西,也比不上人重要,況且本來就是做來吃的,蕭勖為何用不得?   想起蕭勖的遭遇,北笙對麵前的糕點不為所動。   郎琢則拿起一塊端詳,笑了笑,“糕點難做,公主不要太辛勞了。”   長公主雲淡風輕的說:“沒什麼辛勞的,閑待著無事,就鼓搗一些糕點,宴請賓客。”   宴請賓客?可剛才在宴席上,北笙並沒有看見芙蓉糕。   “北笙姑娘怎麼不動?是嫌這糕點做得不好嗎?”   被長公主突然點名,北笙趕忙從呆滯中回過神來,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塊,小嘗了一口。   她恭敬道:“北笙謝公主殿下賞賜。”   她勉強吃完一塊,就再也沒動了。這糕點好看又好吃,但因蕭勖的事,這糕點下肚卻哽在心頭。   郎琢則就著茶水吃了兩塊,長公主還讓婢女再裝盒打包一些讓郎琢等下帶回府上吃。   長公主吹吹杯中的茶葉,細細地問:“郎大人有經世之才,平常都教你們讀什麼書?”   北笙道:“回長公主的話,經史子集中的名篇,郎大人都教。”   長公主溫婉一笑,“姑娘家又不用考學,也不用做官,這些私下讀讀學些為人處世的道理就罷了,女子處事,還是要有一技之長,不用依附男子也要能養活自己。”   是呢,長公主的女紅向來稱道,隻是因為公主的身份拘束著,不能為所欲為,隻能按月領著宮中的俸薪過日子,的確無趣了很多。   長公主又向郎琢說:“郎大人同他們授課,也多聊聊外頭廣袤的事,不要隻盯著書本,將你的學生都教迂腐了。”   郎琢起身拱手,“臣謹遵殿下教誨。”   長公主又看向北笙,“徐二姑娘在外長大,知道的定然比在京中的姑娘多,你養父養母可曾教過你什麼?”   北笙遲疑一下,“回長公主的話,臣女養父養母皆是平頭百姓,不曾教過臣女什麼。”   郎琢眉頭一皺,道:“徐二姑娘從前沒有條件學,現在到了京城,本官別的不會,但琴棋書畫也會好好教你。”   “多謝郎大人。”   長公主盯著郎琢微不可查的笑了笑,“除了太子,郎大人還是頭次帶學生來我府中,我也沒有別的見麵禮可送,這隻鐲子還算拿得出手,就送給徐二姑娘,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望你潛心好學,不要辜負了安國公夫婦和郎大人的期望。”   長公主將手腕上一隻透亮的翡翠鐲子摘下來,由婢女送了過來。   北笙躊躇地看向郎琢,郎琢不動聲色的飲茶,沒有任何反應。   綠亮的鐲子已經遞到了北笙眼前,雖然郎琢門前囑咐過她不要拒絕長公主的禮物,可俗話說無功不受祿,這禮物收下到底有些不妥。   婢女見她遲疑,細聲說:“這是長公主殿下的一番心意,姑娘快收下吧。”   北笙隻好舉高雙手來接,那婢女卻含笑將玉鐲子套在了她的右手腕上。   北笙又拜在地上行禮,“北笙謝殿下賞。”   長公主又說:“模樣可人,行事規矩,處事謹慎,這樣的姑娘難得,郎大人可要好好教。”   “是。臣謹遵。”郎琢起身垂眸拱手,“臣府中還有事,就不參加宴席了,恕臣告退。”   北笙急忙跟著說:“臣女也告退。”   “去吧。”   恰在此時,門口的府丁來報,“殿下,公子要來給殿下請安。”   長公主斂了笑,淡淡地說:“前院賓客眾多,叫他好生招待賓客,我這裡他不必來伺候。”   “是。”   府丁悻悻退了出來。   等郎琢和北笙出來時,蕭勖正立在門外,他瞥了眼郎琢手上提的食盒,拱手垂目:“郎大人。”   “嗯。”郎琢朝他點了點頭,便提衣下了臺階。   今日本是熱鬧的日子,蕭勖臉上卻不見半點喜色,甚至滿目失落,對上北笙的目光時,勉強朝她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