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有半年沒工作了，程宗唯每天的作息就固定在十點起床、中午的一頓酒和十個小時的看電視，睡前一般會看一會兒手機上的短視頻，然後就著睡意結束一整天。這對於現時將近40歲的他來說，是最輕鬆又頹廢的一種狀態。之前的六年，他在一家業內小有名氣的民營商業地產公司工作，從部門職員一直做到項目總監。 　　年初剛放完春節假後，商業地產公司高層忽然找他約談，話裡話外暗指他和一個改造項目的施工方過從甚密。程宗唯也不想多做解釋，因為在這個改造項目的實施中，他已經多次和公司在改造資金落實上產生不同意見。原本應當用於改造項目的資金已經被轉往海外，供公司老總在海外生活的小孩日常揮霍，施工方在改造項目幾度墊資後終於不堪重負，隻能停工。商業地產公司高層卻一致認為在這個項目中，程宗唯沒有展現作為一個項目總監應有的“協調和把控能力”，其實也就是作為業主應有的忽悠能力。 　　在幾次的會議沖突之後，商業地產公司管理層決定對改造項目實施情況進行專項調查。從調查一開始，程宗唯就意識到這是一個針對他個人的惡意動作。彼時的改造項目已經接近爛尾，之前通過招商簽訂租賃合約的商戶也陸續開始起訴地產公司。最終商業地產公司以所謂的背景調查結論顯示項目總監在管理過程中有損害公司利益為由，向程宗唯發出停職通知，於是數天之後，他向地產公司提出離職，一切隻在片刻之間結束。 　　天氣雖已進入初秋，卻還是有幾天炎熱的時候，程宗唯也沒興趣去外麵走，一個人去哪裡都是一種索然無味的感覺。曾經他也有過一段意氣奮發的時候，事業和感情齊頭並進。回想當初從國內五十強的開發公司出來，進到規模隻能算中等的這家商業地產公司時，借著過往的經歷光環加持，仿佛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初時意氣風發，末了黯淡收場。六年的經歷無疑是一個明顯的沖高回落趨勢，離職讓一切都回到原點，唯一不同的，隻是多了一些百無聊賴的回憶。 　　晚上，程宗唯在手機上看到一則培訓信息，是一個針對工程行業轉型的培訓，培訓地點是在湖北的西山會堂，為期五天。這是一個程宗唯一直想去的地方，雖然離著現在他住的地方有三百多公裡，但是因為當初程宗唯離職的時候就想涉足工程谘詢行業，於是他決定去參加一下，算是給自己的今後留點可能性。 　　在手機頁麵上報了名，然後就是付費，接著就是收到開班信息進QQ群。群裡的人並不多，程宗唯能看到的報名人數大概也就三十幾個，不時有人在群裡發著各種各樣的無聊話題，翻看了幾條後，程宗唯回到最早的消息，首頁的推廣文案中寫著： 　　----聚焦工程谘詢行業前景、交流項目管理運營經驗 　　----講師，馬偉鈞，東谘集團資深顧問。 　　晚上十點，海上皇宮娛樂總會，勁爆的音樂、閃爍的燈影伴著舞臺上演員柔媚的身姿，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香水味和煙酒氣息，混合傳遞著一種蠢蠢欲動的曖昧氣氛。大堂的正中間是一個方形的酒吧，已經圍坐了不少的年輕人。有的單獨坐著發呆，有的正和小姐勾肩喝酒，每個人都沉浸在一個特別自我的故事氛圍裡。靠一側的升降舞臺上，身著性感短裙的兩個濃妝女人正在狂躁扭動，吸引著各色人群的目光。 　　章勇穿過大堂走廊，來到邊上的308包房，在那裡，封世傑已經在和小姐們暢談人生了。見章勇進來，封世傑便向她們使了一個顏色，那些穿著統一短裙、配著號碼牌的小姐們魚貫而出。章勇眼看著小姐走出房間，隨手關上了門。 　　封世傑站起身來，迎麵和章勇握手，“章總，真準時啊！” 　　“你封總有請，我怎麼敢不準時呢！” 　　封世傑趕緊擺手說：“哎，章總，話可不能這麼說啊，我可一直是把你當老大，小弟請老大喝個酒不是天經地義的嘛！”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封世傑倒了一杯茅臺遞給章勇。 　　“怎麼？又是自己帶的茅臺？” 　　封世傑湊近了說：“洋酒都是假的，哪裡有自己帶的茅臺保險。” 　　章勇接過喝了一小口，說：“封總今天找我應該是為眉山那個項目的事吧？” 　　封世傑咧嘴笑了，說：“章總，小弟腦子裡想什麼你還不清楚嗎？” 　　“這可不是一塊好啃的肉，上來就要墊一大筆資金啊。” 　　“資金的事我來解決，你隻要定下來讓我做，我馬上就去組織資金，不就是3000萬的事嘛。” 　　章勇放下杯子，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不是3000萬，是4000萬。” 　　“你可別騙我，我早就托關係打聽過了，招標文件初稿我也看到了。” 　　章勇點了一根煙，說：“3000萬是沒錯，不過今天我們內部也商量過了，眉山這個項目不管哪家來做，不光要承擔墊資，還要另外組織1000萬資金，作為保證金押在江盛公司。” 　　“那我去開個保函，反正就是保證金嘛。” 　　“不行，這次一定要實打實的現金。” 　　“這個1000萬要押多久？” 　　“保證金嘛，當然是押到項目完成了。” 　　封世傑有些沒想到，原本他就是考慮項目的墊資，再說江盛之前的項目也沒有押過保證金，怎麼這次突然就要保證金了。 　　“這個時間太長了，就算項目一切正常，都要三年多。這樣我又要白白損失幾百萬利息啊。老大，這次管理費能不能少收點？” 　　“管理費不一直是兩個點嗎，你還讓我怎麼少收？” 　　“算了算了，”封世傑一下子降了要求，“我也知道管理費這塊是臺麵上的東西。” 　　“所以我說這不是一塊好啃的肉。” 　　封世傑猶豫了一下，說：“這個事就沒得商量了嗎？或者……” 　　“你有什麼想法？” 　　封世傑掐滅了煙，“這樣，章總，眉山項目給我做，3000萬的墊資我來想辦法，另外我再拿300萬現金出來，直接給你，也不要搞什麼保證金了。” 　　章勇側著臉笑著問：“你這樣算什麼意思？” 　　封世傑靠近了章勇，“老大，一樣是300萬的利息錢，對江盛來說也沒有多大意義，不如就開個保函意思一下，怎麼樣你也給兄弟一個孝敬的機會嘛。” 　　見章勇正有些遲疑，封世傑趕緊說：“那這個事就這樣定了，我後天就把300萬給你送去。好，我們正事談完，接下去就娛樂娛樂。”說著封世傑就按了茶幾上的服務按鈕，笑著說：“章總，剛才你進來的時候，我可是看到你很關注樓道裡那個9號啊！” 　　“哪裡，我隻是感覺那個9號好像有點像誰。” 　　“我知道，像你們公司的行政，那個姓陳的小姑娘。” 　　被封世傑一說，章勇果然覺得就是，本來就隻是覺得有些似曾相識，現在被封世傑一提醒，還真覺得的確有些相像。這時，小姐們推門進來，封世傑隨意挑了四個在兩人身邊坐下，其他的又出去了。 　　“還是你視力好！” 　　封世傑說：“有啥好的，你們一整個公司，就行政那個姓陳的女的好看點，其他都長得不怎麼樣，還有幾個女的，你說她們長得普通已經算是拔高她們了。” 　　章勇笑著說：“你又看上我們公司行政的了？” 　　“沒有沒有，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n.coｍ也沒必要，想找女人不會來這裡嗎，這裡的女人才有味道，放得開。”封世傑邊揉著身邊小姐的肩膀邊說：“你們公司也該招幾個好看點的小姑娘來了。” 　　“然後呢？一個一個被你們這幫分包老板領走？” 　　“這個你放心，分包老板都不喜歡固定的，我們這種人的愛好就是快速、簡單，沒有後遺癥。” 　　四個小姐各自依偎在他們的兩側，不時和兩人碰杯喝酒，霓虹燈的光照在章勇的臉上，章勇顯出一種心滿意足的感覺。 　　關於大股東會議的情況，章勇沒有和沈昊談到，因為沈昊隻是江盛聘請過來的職業經理人，並沒有江盛公司的股份。大股東一旦撤資，江盛公司不出一年就會進入破產申請階段，按目前行業的走勢，這種可能性正愈發接近。但是章勇不能沒有動作，江盛的業務下滑已經不可避免，章勇必須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一點自己需要的東西。封世傑作為他多年的好友，首當其沖成為章勇實現某種目標的紐帶。 　　眉山項目的保證金本來就是子虛烏有的事，章勇在江盛內部也從來沒有提出過要分包商交保證金，隻是目前整個公司的狀況並不太好，已經影響到自己的日常消費，章勇需要找個理由從分包商那裡消化一點東西。封世傑今天的建議不失為一個不錯的方案，既滿足了章勇順利把眉山項目轉手的想法，又讓章勇有了一筆靈活的資金。這種心滿意足的感覺隻能在小姐們進來了之後表現，與其讓封世傑看出是金錢帶來的滿足，不如讓他覺得隻是單純消費女人的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