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說著話，餘劍峰推門就進來了。關了門，餘劍峰就說：“徐總，我也覺得你應該給三部安排一個項目。”這句話表明餘劍峰顯然是已經聽到了他們兩人的對話，而且還不是隻聽到最後的那幾句。 　　徐自毅問：“為什麼？” 　　餘劍峰壓低了聲音說：“三部現在沒有項目，其實這個部門就是非常自由的，你沒有內容可以管著他。隻有給三部發項目，這個三部才能時刻都在我們總師室的管理範圍內，這樣，他的所有工作重點就要跟著我們的指令走了。” 　　“我說的吧。”謝金寬得意地說。 　　徐自毅想了一想，的確也是。現在因為總師室沒有給三部安排項目，日常想去了解程宗唯在乾什麼都顯得有些突兀。 　　“不過，這個人看樣子有些難弄。”餘劍峰說。 　　謝金寬說：“你也覺得？” 　　“當然了，他剛來的時候我就跟他聊過，那時候他的意思明明就是在這裡混混，混不下去就走，沒想到居然偷偷摸摸搞出了一個第三方案，弄得大家現在一下子沒了方向。” 　　“我們剛才也在說這個事，這個第三方案算是把我們都頂到杠頭上了。”徐自毅說。 　　餘劍峰說：“所以我說這個人有點難弄，現在這個形勢非常麻煩啊，第一第二方案基本上都已經被否了，第三方案又很容易打動集團，一旦集團用了第三方案，那他程宗唯就是最大的功臣，而且很大的可能，他就會是這個方案的實際執行者。因為目前的方案隻是個概念，真正實施起來的門道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謝金寬說：“我剛剛也和老徐說要麼趕緊再想一個新的方案。” 　　徐自毅“嗤”了一聲，“新的方案？就憑我們這幾個，能想出什麼新的方案？” 　　三人的談話陷入了尷尬，過了片刻，徐自毅說：“還是先把三部歸到總師的管理範圍裡吧，小餘，你去看看現在沒安排的還有哪些項目，找個大家都不擅長的項目。” 　　“倒是剛有一個信息化係統的項目，都是係統開發和設備配置的內容，不要說我們詩臣，其他谘詢公司也很少做過。” 　　“那就這個了，反正放在一部也做不了。” 　　餘劍峰笑了，到底是總工程師，一下就想到了找這樣的項目給三部，因為這樣的項目可以找出非常多的問題，專業基礎欠缺、資料收集不全、實施超時限、結論不明確或者邏輯性不足…… 　　程宗唯正在三部坐著，靳永良依舊沒在，餘劍峰捏著一個薄薄的檔案袋進來了。 　　“程經理，三部有項目做了，大項目，1000多萬啊。” 　　對門一部的人聽到了，馬上就圍了過來。 　　“哦，三部也有項目做了，真是稀奇啊！” 　　“肯定是個好項目。” 　　…… 　　餘劍峰打開檔案袋，先抽出一張業務安排表，說：“程經理，你簽收一下吧。” 　　程宗唯也並沒有說什麼，就直接在業務安排表上簽了字。隨即餘劍峰把資料從檔案袋裡倒出來，說：“程經理，全部項目資料都在這裡了，業主要求一個月內完成，聯係方式都在裡麵了。” 　　一部的幾個人搶先把資料翻了翻，接著互相看了一眼，想笑沒笑地就回一部去了。 　　程宗唯說：“今天開始算時間嗎？” 　　“資料已經來了五天了，接下去隻有二十幾天了。” 　　“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就聯係委托人去看一下現場。” 　　餘劍峰剛想走，轉頭就看到墻上貼著一張“谘詢流程分解圖”，餘劍峰仔細看了一下，內容基本上是從詩臣公司的【谘詢操作指南】上概括出來的，但是也有很多並不一致的地方。 　　“你們部門就你兩個人，還貼什麼流程圖呢？”餘劍峰說。 　　程宗唯說：“墻上太空了，隨便貼點東西裝飾裝飾。” 　　“真是不懂你。”餘劍峰帶著幾分懷疑走出三部辦公室。 　　餘劍峰一走，許思涵就從一部走了過來，說：“宗唯，這樣的項目你都敢接？” 　　程宗唯說：“有什麼問題嗎？” 　　許思涵嘆了一口氣，說：“一千萬的項目隻有這麼點資料，明擺著就是個坑嘛。” 　　程宗唯笑了一下說：“是項目總要有人做，再說，我還沒有選項目的權力。” 　　“但是他們這樣是不是有點刻意了。” 　　“沒事，我先看看資料情況。” 　　“都怪你開會太招搖了。”許思涵說著就回了一部。 　　這是谘詢三部的第一個項目，移交過來一共也隻有幾十頁的資料，程宗唯坐著看了半個小時，對門的許思涵不時側過頭來看看他，雖然她也沒做過多少像樣的項目，但是她知道這種項目一向是詩臣的雞肋。以往詩臣遇到這種資料嚴重奇缺的委托項目，常規操作就是將時限磨到最後，然後出一個模棱兩可的谘詢報告。但是這種報告是最經不起檢查的，在詩臣裡，通過這一類報告檢查的最佳途徑就是搞好和徐自毅的私人關係，讓他睜一眼閉一眼。 　　程宗唯電話聯係了項目的委托人，隨後就鎖了門出去了。 　　餘劍峰回到總師室，徐自毅問：“怎麼樣？他接了？” 　　“接了。” 　　“沒有說什麼怪話吧？” 　　“沒有，可能他還不懂裡麵有問題的節點在哪裡。” 　　徐自毅喝了一口茶，說：“新來的人，考察考察也是公司的必要程序嘛。” 　　餘劍峰說：“徐總，這個項目萬一做砸了，會不會影響到我們啊？” 　　“沒事的，詩臣一年的審計有項目幾百個，偶爾有一兩個出問題也是正常的，老板不關心這個，隻關心最後的產值。再說，這個項目即使做砸了，不是還有人來背鍋嘛。” 　　“但是很奇怪。”餘劍峰說。 　　“什麼事情奇怪？” 　　“今天我在三部的墻上看到一張谘詢流程分解圖。” 　　“谘詢流程分解圖？” 　　“內容我看了，基本上都是從我們的【谘詢操作指南】上摘出來的，我覺得奇怪的就是，他好像知道我們要給他派項目了。” 　　徐自毅想了一想，說：“你也把他想得太聰明了。” 　　餘劍峰搖著頭說：“我感覺不是那麼簡單，雖然現在還想不通，但是就是覺得有什麼問題。” 　　“那你接下來就開始盯他的進度，讓他十天內完成初稿。” 　　餘劍峰笑了，“十天？這個項目？恐怕連資料還沒補齊呢。” 　　“這個不去管他，我們總師室隻管提要求。” 　　雖然這樣說，但是徐自毅還是特別好奇，這個時點程宗唯為什麼會在墻上貼流程分解圖，他現在最擔心的的就是程宗唯不斷看似不經意的出手，而每一次出手都會讓他又上一個臺階。 　　程宗唯在委托人的帶領下看了項目現場，這是一個醫院的信息化係統項目，主要涉及的內容就是一些係統設備的改造。這個項目並非是沒有資料，隻是全部的資料都在現場項目部，詩臣沒有拿到項目資料的原因，一是項目圖紙與實際完成的並不一致，二是資料涉及國產設備技術參數的專利，原件不能出項目部，三是委托人項目部也不想花很大的人力給谘詢公司再復印那些不能帶出場的資料。 　　這樣的情況其實已經不復雜，詩臣沒人想做這樣的項目，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麻煩，還有就是對特定信息係統專業的不甚了了。對於程宗唯來說，在地產的長期經驗已經養成他解決這種問題的固定思路。況且有了上次和黃野平的溝通，程宗唯已經完全了解了谘詢公司的操作套路。 　　花了整整兩個小時，程宗唯把所有的資料都拍了下來，用U盤拷了電子版的圖紙，又標注了現場與圖紙不符合的位置，隨後他和委托人了解了一下項目改造過程中的一些特殊情況。委托人對詩臣公司的意見似乎挺大，無外乎是說詩臣以往出的谘詢報告都沒什麼參考價值，隻是因為上級領導的關係，才隻能把項目委托給詩臣公司做。 　　回到詩臣公司已經是臨近下班，餘劍峰在辦公室的窗口看到程宗唯依然是空手而歸，心裡的擔心立刻就消失了。在他看來，隻要程宗唯沒有拿到資料，總師室對他的報告結論就可以提出無窮的疑問。 　　“徐總師，他回來了。” 　　徐自毅也側過身子看了看正走進園區的程宗唯，“看樣子沒有拿到資料。” 　　餘劍峰說：“這個人，我怎麼看都不像一個正常上班的人。” 　　“為什麼這麼說？” 　　“他連上下班都不帶包，每天都是這樣空手進來，空手回去。” 　　“做不長久的人不都是這樣嗎？”徐自毅說。 　　餘劍峰笑了，“感覺隨時都準備撤退的樣子。” 　　這一天程宗唯特別準時地下班了，剛鎖了三部的門，許思涵也正好走出一部。 　　“宗唯，有時間嗎？” 　　“有事？” 　　“沒事，有空的話就跟我走吧。” 　　程宗唯短暫想了一下，說：“好，跟你走。” 　　兩人坐了幾站路的公交，到了一個人並不多的粵菜館，找書苑 www.ｚhaｏshｕyuan.com 坐下之後，許思涵就對著餐館老板喊：“張老板，上啤酒！” 　　點菜又是程宗唯的事，一會兒兩個冷菜先上，許思涵說：“你去過現場了？” 　　程宗唯說：“去過了。” 　　“就光去了一下？沒有資料？” 　　程宗唯笑了，說：“資料不重要。” 　　許思涵說：“那你最後也隻能出個騙騙人的谘詢報告了。” 　　程宗唯說：“你就是要和我說這個？” 　　許思涵搖了搖頭，說：“現在針對你的人越來越多了。” 　　“你說，我聽聽。” 　　“兩個總師，還有我們一部的謝金寬，可能還有覃老板……” 　　程宗唯喝了一大口啤酒說：“我無所謂，待得下去就待，待不下去就走的人。” 　　“我看也是，你上班連個包都不帶。” 　　“習慣了。” 　　“所以我說舅舅老了，看人不一定會看了。還有，你上次那個第三方案後麵又修改了嗎？” 　　“沒有，”程宗唯說：“針對我的人就是為了這個方案吧？” 　　“那當然，我猜你以後的日子很難過，因為你動了別人的蛋糕。本來他們就是為了鞏固位子，你這個第三方案把他們都扔到邊上去了。” 　　“那你覺得這個第三方案有沒有可以實施的可能？” 　　許思涵說：“這個方案應該是可以的，但是在詩臣，實施起來的阻力太大了。下午我看到他們幾個又在商量了，好像聽說要搞一個新的什麼計劃。” 　　程宗唯來了興趣：“他們有什麼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