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終正寢?” 婦女一仰頭,用下巴指向工廠“在裡麵被炸死了,我因為跟河神有幾分淵源沒死成。” 落葉堆不溫不火的冒著青煙。 “祂似乎已經不在了。”婦女看著落葉堆出神的說道“祂要是在的話落葉會打旋升起,元寶紙錢會燒出火苗,還能聽見祂的笑聲。” “你知道祂長什麼樣嗎?” “這幾年我隻能感覺到是祂,但是已經看不清了。小的時候看見祂是一個帶著隻黑貍子的小女孩,頭發特別長,梳成兩個垂到腳踝的麻花辮。” 木無患猛地想起那坨頂著長發的粘液,瞬間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你能記得你是什麼時候看不清祂的嗎?” 婦女搖搖頭“我也不是天天見河神,都是偶爾感覺好像祂在身旁,但從來沒再像小時候那樣清楚的看到過祂。”說著停了一下,如夢方醒般轉過頭來打量著木無患“姑娘精氣神不錯,打扮的也帥氣,問這麼多不會是夜行人吧?” 木無患頓了一下“隻能算是情報部門的。” 婦女點點頭“你們終於願意來管這事了,可惜已經晚了。”說著把落葉堆攤開,此時的火已經徹底熄滅,青煙逐漸消散。 她嘆了口氣,仰著頭看著樹葉間隙的藍天“我不是怨你們,該死的人是逃不掉的。隻是現在都已經結束了,再過來又有什麼用處呢?” “你們的河神可能正處於和另一個東西的抱和狀態,被收容在司裡,你如果能提供有價值的情報我們或許能把二者分開。” “天道輪回賞罰分明,分開後河神和另一個東西的因果才能各自清算。如果讓現在這個狀態持續下去,直到那個抱和物在司裡自然消散,你們河神的因果…可能會被另一個東西拖累。” 婦女聞言方才認真看向木無患,沉默一會開口說道“我猜你口中的‘另一個東西’,也是你們夜行司的人。” “大概是在六年前,我們村子的人幾乎都是就近在橋對岸的工廠上班,有天這橋附近突然多了個神經兮兮的人。” “那個人也是一身黑,每天神神叨叨的在河附近溜達,偶爾會靠在樹上一邊抽搐一邊倒氣,我還清楚的記得路過他的時候曾經聽他念叨過‘上山,上山。’” “可是山上分明什麼都沒有,除了一片墳地。” “那個人出現在河邊大概半個月左右,突然失蹤了一段時間,跟他一起失蹤的還有村子裡的一個男孩。”說到這婦女嘆了口氣。 “於是許多人都猜男孩的失蹤跟那個人有關。後來在山上的一座破廟裡找到了孩子的屍體,據說人都被掏空了,肚子上一道縫合線,拆開之後看見裡麵除了一團纏在一起的腸子外都是稻草,孩子的眼睛也沒了。” “你知道孩子的父母有多痛苦嗎?前幾天還活蹦亂跳的人兒被掏空了內臟換成稻草,據說那孩子臉上全是淚痕,不知生前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那家人受到的刺激太大,後來瘋的瘋死的死,家破人亡的慘狀我就不說了。”她說著深呼吸一口,抬頭看天,吐出長長的氣,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後來,他們在這橋的附近又看見了那個看起來精神有問題的人,隻見那人身上的衣服破舊了許多,人也像是受了重傷一般路都走不利索。” “那時候的人們幾乎都已經認定他就是殺害孩子的那個人,被憤怒沖昏頭腦的人群沒有選擇報警,而是動用私刑。” 木無患聽到這不自覺的深吸一口氣。 “當時我在人群外站著,往裡看了一眼,就那一眼看到的他的眼神我到現在還記得。”婦人又嘆了口氣“當天晚上,他被關在狗籠裡從祠堂抬出來,那些人喊著要沉塘,要讓河神懲罰罪人。” “我跟在隊伍後麵,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目光一直看著我,嘴裡像是念叨著什麼。我當時很害怕,但又太好奇了,於是還是擠到前麵站在籠子旁邊聽他說什麼。” 說到這她抬頭看向木無患“他在說夜行司,他是夜行司的人。” “可是那是六年前,夜行司的名號是兩年前才被公布的,當時我聽到這個詞完全不能理解他想表達什麼。”婦女說著拿著鐵耙招呼木無患往下遊走“他就被沉在那邊。” 木無患從橋上下來,踩在落葉鋪滿的地上。 六年前… 哪怕是六年前,夜行司裡的人在外麵意外身亡都是件大事,符偶燃燒後會呈現死亡時的狀態,隻需提供姓名有關部門就一定會追查到底。 為什麼這個人… “我接著講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後麵警方破案,在這邊抓到了一夥器官販子,孩子指甲裡的dna包括屍體上的刀痕都與那夥器官販子的情報和常用作案手法吻合。” “他們殺錯了人。” “沒有人報警,所有人都互相監督著沉默。” “隻有一具外鄉人的屍體沉在下遊的水塘裡慢慢腐爛。” “你還記得那個人的眼睛是什麼色的嗎?”木無患突然問道。 前麵的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怎麼會忘記呢,和你一樣是漆黑的。” 木無患點點頭,那這樣就說的通了。 這是一個逃出夜行司的神樹信徒,不管他是因為不值得管,他的死甚至還給司裡省了份事。 下遊的池塘大概百米見方,枯水期的水邊露出一圈淤泥,一人多高的蘆葦隨風搖晃。 “他在池塘中心。” 木無患踩上一塊大石頭,看見蕭索的蘆葦叢中鏡子般的水麵上鋪了一層血紅的落葉。 嘆了口氣,難怪記得我。 一陣風吹過,葦叢隨風翻起波浪。岸邊二人的頭發衣擺都被風揚起,婦女撐著鐵耙站在旁邊,見木無患嘆氣開口道“你也不要太過悲傷,他們的報應來得很快。” “沒過一年,河水突然斷流數小時,工廠中竟無一人發現異常。最後設備冷卻不及時發生爆炸,死的全是當年參與沉塘的人。” “我本來也在那一片上班,隻是爆炸的前一夜我夢見一個模糊的身影,我知道那是河神,祂反復叮囑我明天別去上班。我照做了,所以現在還能站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