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秋初,8月舉行了院試,9月底舉行鄉試。 雖說鄉試比院試高一級,但對於邏葉城的人來說,院試更受矚目。因為楊巨源考過此次院試就可以去京城的國子學了,他是宋老先生舉薦的,沒人敢為難。不管是邏葉城還是青州府的府學,對楊巨源甚是優待,邏葉城鄉紳集資修繕了楊家小院,甚至給李希言的學堂捐了些筆墨紙硯,而府學專門給楊巨源分了單人學舍,增加了課業,生怕他考不過院試浪費了推薦名額。 大衛的科考非常嚴格,沒有敢在這上麵徇私舞弊,所以楊巨源的院試考很是順利,結果毋庸置疑是過了。 相比於楊巨源,羅一就低調得多,沒有人知道他此次下場參加鄉試,畢竟剛得生員之名兩年,一般為了穩妥,大部分秀才再習學3—5年才會下場。為了參加此次鄉試,羅一除了過年,沒有再回過邏葉城,但他時常寫信給李希言請教問題,還告訴她自己今年想要下場試一試,問她有何意見。那當然沒意見了,高考嘛,一次不過再來第二次就好。當然這話可不能直接說與他聽,可這畢竟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即便他再有天賦,也免不了對不上考官的胃口而名落孫山。 為了他能安心且順利應試,李希言重新翻看了近些年的抵報,回信與他分析了一些朝政時事,以及禮部每次選派鄉試考官的規律,今年會選派哪些考官,每位考官的偏好,會出什麼樣的考題等等,同時提醒他在考前交友需慎重,掩藏鋒芒,檢查隨行進場之物,莫被人鉆了空子,羅列了一堆注意事項,也不知他能否領略到其中深意。 羅一左等右等終於盼到了回信,原以為隻是與日常一樣的幾句話就打發了自己,沒想到厚厚的幾十頁,頓時受寵若驚,回到藏書室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細細研讀起來。 今年的鄉試選在西北路6府中最繁華的越州府城,那裡是關將軍的祖籍之地。由於山高路遠,其他州府的學子有的提前月餘趕到越州府城。城內的客棧、酒樓和商鋪,擠擠攘攘,到處都能看到備考的秀才,或獨自苦讀,或三五成群討論學問、交流心得。小販們也抓住這個機會,叫賣著各種備考學子需要的物品,從筆墨紙硯到各種參考書籍,應有盡有。大街小巷、酒樓飯館、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羅一背著書簍正與幾位同窗話別,“羅一,你當真不與我們一起住嗎?”“是啊,這個時候城內的客棧基本住滿了……” “羅秀才,羅秀才,羅小子”劉跑腿伸頭左右前後地張望,見到羅一遠遠地呼喚起來,生怕聽不見最後使勁吼了一嗓子羅小子,打斷了幾人的對話。 羅一揮手應了一聲,轉頭對幾位同窗道:“多謝幾位學兄的好意,實不相瞞,家兄月餘前就差人訂好了客棧,現下實不便於學兄們一起了”。 劉跑腿近前,羅一便問:“劉叔,哪家客棧?”“望鄉客棧”。 林傑道“那羅一,待我們安頓好後就去找你”,眾人道別, 劉跑腿在前,左拐右拐,不一會就歡喜地拉著羅一進了一家客棧。拿出對牌,與掌櫃核對信息後,店夥計熱情地招呼上樓。 門口走出去的兩個學子又轉回指著上樓的羅一詢問為何他來得晚還有客房?掌櫃耐心解釋是提前一個月就預訂了,望秀才們理解雲雲,又給推薦了其他可能有空房的客棧,客氣地送出門去。 這邊劉跑腿正感嘆房間真大啊,羅一對他說:“劉叔,要不您就跟我一起住在這兒吧……” “哎喲,那哪成,俺睡覺打呼嚕呦,影響你休息再影響考試就不好嘍,你放心,李先生給的銀錢足足的,俺就在旁邊的腳店,你好好休息,俺白日再過來,你要是有事就教我去辦,千萬莫耽誤讀書考試。再說咧,旁邊腳店裡住的都是那些小廝家仆,俺住過去也好打聽打聽都是哪些秀才嘛,放心哦”,劉跑腿北地口音濃重,皮劈裡啪啦一頓說。這是劉跑腿接得最遠的一次跑腿活兒,銀錢掙得最多的一次,也是最開心驕傲的一次,這是未來的舉人老爺哦,這輩子的談資哦。 “那行,劉叔,這我自己收拾吧,您去吧”…… 在府城的西南角,莊嚴肅穆的貢院門前,考生著長隊,依次進入考場,過兩道檢查。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緊張和期待,有自信滿滿,有則忐忑不安。考場外,一些富家子弟則由家人或仆人陪伴,或騎馬或坐轎。貧寒的秀才則隻能徒步,但他們眼中閃爍的光芒卻絲毫不輸於富家子弟。 越州府知州和官員們高度重視此次鄉試,他們早早地布置好了一切,確保考試順利進行。考場周圍,巡邏的士兵們嚴陣以待,維護秩序,防止任何突發情況的發生。 待羅一跟隨人流進入了貢院大門接受第一道關卡的檢查通過後,伸長脖子張望的劉跑腿終於鬆了一口氣。 這場考試共9天,每3天一場,一場結束後考生可以出貢院回住處休整一晚,第二日繼續排隊一一檢查進場。 第三日,給客棧提前約好了晚上的熱水熱飯,劉跑腿早早地就在貢院門口等著了,今日接考生的人多,去晚了占不著地方。午時未到,貢院大門就打開了兩次,抬出來兩個年紀較大的秀才公,最後出來的這個頭發發白,值班的衙役見著衣著樸素在外等待的家人過來攙扶,好心提醒道:“秀才公還是好好在家含飴弄孫的好,好好教養孫子,說不定將來就能出個舉人老爺”。這話一出老秀才更是羞憤氣惱,乾咳氣喘,你你你的被家人抬上架子車漸漸遠去。 秀才到舉人是一個門檻,無數人在這上麵蹉跎一生,執迷不悟。 午時一過,貢院門口最裡麵已經圍的水泄不通了,幸好有衙役維持持續,但大都很是安靜,生怕影響了裡麵的自家公子老爺考試。外圍也是車馬攘攘,富家公子老爺都有家仆趕著舒適寬敞的馬車來接,也有手推架子車、驢車、牛車的。 劉跑腿也想租一輛車,但車馬太搶手,租不到,連獨輪手推車都沒有。沒法,隻能拎著一包點心和一壺水,等羅一出來能墊墊肚子,也好有力氣慢慢走回客棧。 酉時三刻,一聲悠揚的鐘聲,在貢院上空回蕩。這預示著第一場為期三天的考試結束了,學子們可以回住處休整一晚,第二日卯時一刻就要趕到貢院門口繼續排隊檢查進場。 門口銅鑼敲響,貢院的大門緩緩打開,門內的學子們紛紛湧出,他們的臉上帶著疲憊,但也有著解脫和期待。他們的眼神中閃爍著光芒,仿佛在訴說著自己的奮鬥與夢想。 學子們互相交流著考試的心得,分享著彼此的感悟。有人興奮地談論著考試的內容,口若懸河,滔滔不絕;有人沉默地思索著自己的表現,眉頭緊皺,若有所思。在這場知識的角逐中,每個人都是贏家,他們用汗水和智慧書寫自己的傳奇。 人群中一片喧囂,家人和朋友在門外焦急地等待,一些喜悅的呼喊聲和悲嘆聲交織在一起。門口的古樹下,幾位考生情緒消磨了許久,在大門外慢慢地行走,有的交頭接耳,低聲議論著考題難易,有的則默默地望向遠方,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神情凝重又充滿期盼。緊張、期待和不安、欣喜環繞。 越過重重的人群,劉跑腿終於見到了拎著烤籃慢悠悠走著的羅一,羅一也看到了他,還有兩個回頭張望的同窗,幾人互相點頭示意,大家都沒有交談的心情,憋屈在一個小隔間裡三天啊,確認下彼此的神態都還好,就各自離去。 羅一回到客棧,吃飽喝足,洗漱後早早睡下,決不能誤了第二日的時辰。 第二日,在貢院大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還有兩個形容狼狽的學子剛剛趕到。任其如何哀求都沒有用,值守的差役驅趕著兩人。送考的人圍觀著這兩個倒黴蛋,現實就是這麼殘酷。兩人抱頭痛哭,抱怨著誰誰為何不叫醒他們,可是有什麼用? 日上中天,還有一個滿臉沮喪的學子,似夢遊般越過三三兩兩的送考人,一直走到貢院的臺階下,被差役喝止後,抱頭蹲地,嗚嗚咽咽。他沒有大聲喧嘩跨越禁止線,差役也沒有再驅趕嗬斥。 人們都投去同情的目光,學子終於不再嗚咽,慢慢地起身,撫了撫衣袖,抬頭問身邊的差役:“你說人心為何能壞到如此?把我拉下來,他就能考上了嗎?……”差役當然不會回答他,見多識廣的差役知道這是被同伴黑了,隻是放緩了口吻再次驅趕。 學子走遠了,人們隻聽見“哈哈哈哈”幾聲狂笑。 劉跑腿這幾天跟一群小廝混,也知道了許多骯臟內幕,更是小心謹慎萬分。 在這樣緊張小心的等待中終於熬到了這場大考結束。這期間考場外諸多變故,考場內平靜無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