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蒙回到國子監的居室,武以旻已經一動不動地枯坐了好幾個時辰。 他自李子蒙出門後就起了床。草草用過早膳,立馬伏在案上奮筆疾書。 可寫著寫著,怎麼都不滿意。看著滿地的廢稿紙,想起在武警總隊做教頭的時,練習的毛筆字,如今已經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往事已成雲煙,不能追憶,那就過好這輩子。雖然現在自己一窮二白,孤家寡人一個,但老天讓自己一人留著世上,那就要為父皇、為皇兄、為母後好好地活著。 李子蒙走進房間,就睨見武以旻呆愣愣地望著遠處發呆。 這滿地的廢紙稿,小德子想裝作視而不見都不可能。心裡腹誹著,一邊手腳勤快地收拾起來。 “三皇子,這是在寫什麼?”李子蒙眼中充滿疑惑。 武以旻蠕了蠕嘴唇,很想說‘空手套白狼’,但還是苦笑了一笑作罷。別嚇著李祭酒,把他當成了怪物。 “要不祭酒看下?幫著參詳參詳?暫時的打算,難免會有遺漏。” 李子蒙定睛看了會武以旻。有些好奇,像是能從他的臉上看出答案似的。 武以旻麵無表情,不為所動。李子蒙嘴角揚了揚,這才拿起桌案上的宣紙,仔細地看著。 都說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三皇子的字還真不是如他那般的軟綿。恰恰相反,而是硬朗、遒勁,甚至有些霸道。難道在他懦弱的外表下,掩蓋著虎狼之心? 探究的眼神掃了武以旻一眼。再一看,那探究就變成赤裸裸,毫不掩飾。什麼鬼?沒見過橫著書寫的格式。腦海裡也隻是閃了閃,立馬就被接下來的內容給吸引了。 見寫道:一,急需擺脫現如今的被動為主動。在保證生命安全的前提下,由暗到明。二,需要身份作掩護。除朝廷查封的實業外,整合現有資金經商。同時暗中收攏失散的力量。 三,開酒肆、茶樓,或賭場,或妓院,或珠寶首飾鋪子,或成衣鋪子,或鏢局。最好是前四樣。既賺錢快,又可以建立自己的消息渠道,為今後做打算。隻是賭場沒有勢力做保證。 四,積累資金後,建立自己的暗衛組織。反哺前麵三點,才能走的平穩。 五,向外擴張勢力,往各諸侯王那邊滲透。這時組建鏢局,事半功倍。 六,緊抓立不立太子,立誰為太子這不可調和的矛盾,在朝中培養自己的勢力,搶奪話語權。或用陰私抓人把柄,或暗中收買。 七,聯合皇貴妃的勢力,對抗皇後、高連勇的準太子黨。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利用一切可以用的力量。 八,加強對兵部勢力的滲透,最好能在侍衛隊裡有自己的人。 九,爭取擴大私兵隊伍。且把他們訓練成能經受戰爭考驗的強兵。 十,需要你來填結果。 李子蒙一目十行地看完這十條,心口怦怦直跳。他竟藏了這樣的狼子野心,還真沒看出來。再仔細地看了又看,不知該如何作想,如果師兄看見,恐怕亦震驚大過疑惑。他還真敢想。一窮二白的什麼都沒有,就敢畫大餅?這被刺激得不輕。 見李祭酒遲遲沒有開口,武以旻看似無意的說了句:“我隻想好好地活著。” 李子蒙動了動嘴唇,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是啊,武以旻要不是被逼到這份上,借他十個膽,怕也是不敢的這樣做的。但腦海中一個念頭閃了下,他還是以前那個武以旻嗎?難道真的被高連勇打壞腦殼轉了性?總感覺哪裡不對。 見這麼機密的計劃就袒露在自己的麵前,李子蒙不說話也不合適:“你就這般信任我?不怕我拿著去高宗那裡告密?要知道我父親是他的三弟。” 武以旻一臉譏諷地笑出了聲:“三弟?我父皇還是他的大哥呢,還不是慘死在他的屠刀下?我就是不說,你也很清楚,三叔現在的處境怕是不妙。有哪個帝王是好相與的?” 看著武以旻眼裡的精光,李子蒙心頭一閃而過的念頭就更強烈。感覺武以旻似換了個人。 因為聽嫣兒抱怨最多的是武以旻的無所事事,就是塊爛泥扶不上墻的。難道之前這人隱藏太深,被他蒙蔽了?但不管怎樣,現如今的武以旻不容小覷。 就那十條,一環扣一環,環環相連。這縝密的心思,決不是草包能比擬的。雖然有些地方還需要商榷,但不失為擺托麵前之困境的有效方法。 “你想讓我傳給師兄?”李子蒙對於這計劃,不會置喙的。就算他有何思量,隻會和師兄做探討。 都是聰明人,武以旻正是此意。因為明白,李子蒙不會說什麼的。他看向李子蒙,露出會心一笑,眼神卻顯得意味深長。 李子蒙在心裡無可奈何地哀嘆一聲。上了你的賊船,我還能咋的?麵上看不出任何變化:“稍等。” 其實他是有些猶豫的。雖然武崇明麵上住在大護國寺中,暗中的狗比人都多,因此,他和武以旻另有住處,就是李子蒙把他們暗中在國子監裡。現在武以旻想從暗到明,自己卻不能暴露,那他們在國子監的住處就要慎之又慎。想到這,心裡也急切地想和師兄商量個對策來。武崇見到師弟留的信號,才匆匆趕過去的。他們約定,沒有要緊的事情,一般不會給彼此留信的。 “師弟喚我來何事?”武崇一身短打夜行衣,臉上帶著急切。現在他以身為餌,天天吊著高連勇的人,給武以旻爭取時間。 李子蒙把武以旻的計劃書遞了過去。武崇挑起了眉毛:“三皇子寫的?” “嗯。”李子蒙緊盯著師兄看,他想解惑心中的疑問。 但見武崇從平淡,到欣喜,到激動。最後,手都在微微地顫抖,眼裡霧蒙蒙的,轉過身去,李子蒙聽見:“我等到了,終於等到了。”抬手在眼角處抹了抹,這才轉過身來,看向李子蒙。 看見師兄微紅著的眼眶,李子蒙心似被一雙大手揪緊了。 當年他們一起在雪山上和師父學徒三年,朝夕相處,情同手足,在他的心裡,武崇就是自己的兄長,比親兄弟還親。 他們的師父是位隱世高手。那時他們還年幼,依稀記得環境惡劣,條件艱苦,學不好還要被師父責罰。但就是那樣,也沒見師兄紅過眼眶。就是先帝武思詠薨逝,師兄也隻是表現出滿腔得憤怒,把心痛和不舍隱藏的很好。 三皇子武以旻這番轉性,師兄激動地落了淚,可見他的壓力有多大。還好,皇天不負師兄,他終於可以緩口氣了。但心裡也明白,有夢想是好事,變成空想就悲劇了。他們還有很長、很艱難的路要走。還好,我可以陪著你們一起闖。 “師兄,你有沒有覺得哪裡奇怪?”李子蒙試探性地問了句。 武崇剛才隻顧著激動,並沒有深想。師弟平穩得性子,不會平白無故地這樣問自己。這才平復下激動的心情,仔細地看了起來。越看,眉頭越是緊鎖。 看著師弟探究的眼神,隻平靜地說了句:“確實有些不同尋常。” 兄弟倆一時語塞。心裡又想起了之前的那句‘爸媽,我想回家。’他倆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的沉默了好一會,還是武崇開口說了句:“看來,還是得請師父他老人家出山了。” 李子蒙有些吃驚。就是在先帝被刺殺、兩位皇子沒有保住、又被高權竊國、自己被圈禁在大護國寺四麵楚歌得境況下,都沒有想請師父。盡管師父再三表達了意願,但師兄都沒有舍得。 “我知道你的想法。可這件事情不搞清楚,我們也不能安心做事。更何況,在三皇子得計劃中,也需要師父的人脈相助。” 李子蒙贊同地點了點頭,“請師父他老人家出山,也是我的心願。隻是,怎樣安排他老人家,還有武以旻的由暗到明,我們還是要考慮的再周詳些。這第一仗不容有失。” 武崇就知道師弟心裡有過思量。遂開口道:“師弟不妨直說,師兄我自當洗耳恭聽。” “師兄這樣說,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愚弟可不敢當。我們還是一起來參詳參詳。” 武崇抿嘴一笑,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李子蒙不再客氣,遂款款地說道:“師父他老人家的住地好安排。在帝都,沒幾人認識他,可以把師父安置在我那觀花樓巷的空宅子裡。二進院的宅子,安排幾個可靠的仆從就可以了,雖然不大,但人少也還顯得寬敞,不會委屈他老人家。” 武崇製止著李子蒙接著往下說:“師弟,師父也不是貪圖享樂的人呢,確實夠住的。隻是,把師父安排在鬧市裡,可是考慮燈下黑?” 李子蒙會心一笑:“還是師兄懂我。你意下如何?” 武崇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不失為好想法,師弟所言極是。” 得到師兄的認可,李子蒙才接著說:“其實麻煩的是你和三皇子在國子監的住所。三皇子在明處後,高連勇之流怕是要寢食難安,可知他們會盡一切所能地對付三皇子和你。正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到時隻怕是防不勝防。” 李子蒙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後,頓了頓:“我有兩個方案,看師兄如何抉擇。第一,從我居所裡的暗道開始,往這間屋子裡挖條密道。這樣的好處是,以你大護國寺居所為掩護,這裡就成為我們固定的聯絡場所。但隱患也很明顯,我可能會提前暴露。第二嘛,大明大放地和三皇子公開居住在大護國寺的住所。安全性方麵嘛,我可以讓父親在皇上麵前,言明三皇子近況。想來皇帝念及他在先帝麵前的保證,會讓高連勇有所收斂的。壞處就是,我們的聯絡可能有所不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