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時節畢竟氣溫高,魚頭火鍋冷得慢,駱毅不用操心吃慢了油湯會凝固。 事實上,就算是在嚴冬估計也不用操心,因為這幫家夥吃得實在太快。 李蔚玨慶幸自己沒與訟師們一起吃,因為他注定搶不過他們。 還是跟小丫頭這桌吃劃算,因為他隻需要與鮑魁爭搶,其他人一概不在話下。 黃酉他們三個雖然能夠與人族吃同樣的食物,但對於又辛辣又燙嘴的感覺依然敬而遠之。 而吳大妮兒根本放不開膽子,駱毅的戰鬥力又差,所以李蔚玨的唯一競爭對手隻有鮑魁。 鮑魁將魚腦挖出一大勺給李蔚玨:“多吃點兒,你小妹說補腦子。” 駱毅:“對,這傻魚但凡多長二錢腦子,也不至於被你吃嘍!” 李蔚玨:“……” 那吃魚到底是補腦子還是拉低智商啊?誰能跟他說句明白話? 四位訟師猛吃到再撈不出魚肉,開始往裡麵下蔬菜。 廚房裡剩下的蘿卜、白菜、青筍等等統統扔進去,溫度已經不夠將菜燙熟,但就這樣半軟不脆的,也好吃得很。 真是香啊,鮮鹹香辣麻,種種滋味讓舌頭過足癮,香到訟師們那鍋連湯汁都舍不得浪費,一勺勺舀著喝都不嫌鹹。 還掰了餅子泡進去,連湯帶油吸進麵餅中,鼓鼓脹脹,再一口咬下去,真真是甩開腮幫子,撐歪肚臍眼! 魚肉搶光,訟師們也吃得差不多飽足,現在往裡麵添菜、泡餅,隻是因為舍不下滋味濃厚的湯汁,所以也就不再忙著搶食,有心情交談了。 但鄧鬆師卻沒怎麼說話。 訴狀是他偷偷遞出去的,雖然其他人沒說什麼,但這幾天除了討論官司外,他們沒像以往那樣與他胡吹亂侃、談天說地。 他擅自行動的意圖,大家都明白,之所以沒被大家冷待,是因為此次出行是知縣大人指派的任務,乾好了有賞,乾不好指定沒好果子吃,所以大家必須齊心協力。 因此他需要更努力超越眾人,得在堂上表現出此次辯訟的最強實力,不然,回鄉後恐怕他要被這幾位同行擠兌得臭名遠揚,麵臨失業危機。 他在心裡反復設想文家可能派出的訟師,對於冀兗府的訟師,他們幾個這幾天都有所了解。 雖然所獲資料不多,但冀兗府比他們西平府,無論從人口數量、繁華程度都要高出一籌,自然人才濟濟。 這種高等府城的訟師,又是主場作戰,不是他們這些來自小縣城的人可比。 想在這樣的局麵下獲勝,還要成為團隊助力,壓力屬實不小,對於鄧鬆師來說,這是挑戰,也是機遇。 踩著別人肩膀登高,這難道不是機遇? 如果天機可以泄露,老天可能要拍著鄧鬆師的腦袋說:“娃,你想多了。” 有人吃撐都停不下嘴,有人卻對著豐盛早餐毫無食欲。 冀兗府衙後宅,桌上瑩潤的紅豆粥、雪白的小籠包、碧綠的拌菠菜、濃香的羊肉煲、開胃的茄鮝、爽口的糟鵝掌鴨信……都用精美的瓷盤盛著,讓人看著都食指大動。 可知府卻眉頭緊鎖、盯著眼前一摞紙沉默著,旁邊站著師爺 一場雷火冰雹加暴雨,受害的不是知府老母親一個人,而是很多人,但這些人中卻不是死在禪房中,而是在地下。 天雷劈出地下坑道,裡麵哭嚎聲有男有女,當時逃出來得見天日的竟都衣不蔽體,這都是知府親眼所見。 那場麵幾乎是看一眼就可知在地下存在什麼,發生過什麼,知府大人豈能不查? 根據幸存者供述,寂靜寺表麵弘法利生,暗裡導欲宣淫,並與清幽寺狼狽為奸,他們不但自行汙穢事,還拐賣婦女、逼良為娼。 案件並不僅是僧尼穢亂佛門那麼簡單,還牽扯著很多官員家眷的名聲。 並且,這一切的背後,是一條產業鏈,是有背景有後臺的人口販賣產業鏈,情色服務隻是這條鏈鎖中的一環。 “大人,寂靜寺住持死了,那幾個……也死了。”師爺說道,是陳述,更是提醒。 寂靜寺提供給女香客住的客堂與僧人居住的僧房相隔很遠,尤其是招待知府老娘這種有地位、並且是正經香客的“上客堂”更是單獨設了小院。 天雷劈下時,這個小院幾乎沒有受損,隻是火起得太快,風勢又猛,小院才被波及起火。 但僧房那邊就不一樣了,雷火不止一道,像長了眼睛似的專門往那邊轟擊,再有風助火勢,住持幾乎是被劈到半熟的狀態被救出來的。 能堅持到現在,都算命硬。 他以為交代口供能獲得更多救治,也確實,為了口供,府衙給找了好幾個大夫救他性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可老天爺不讓他多活呀! 知情的幾個重要僧人也是,不是被雷火燒成重傷,就是被砸在地下室裡砸成重傷,跟著住持前後腳歸西了。 (觀音大士可以證明,他們沒有“歸西”,因為極樂世界才不收他們呢。) 這些人死了,就等於缺少主要人證;地道過多引起山體塌方,又等於毀屍滅跡缺少物證。 人證、物證不全的情況下,這條骯臟的產業鏈如何揭發出來? 即便人證、物證俱全,以知府的家庭和社會關係,他又有何實力揭發? 寂靜寺不僅是有錢人享受“製服誘惑”的紅燈區,更是某些官員、甚至是官員女眷的銷魂地,涉及的關係網絡可大了去了! 而且,這樣一處藏汙納垢的地方,竟然把自己老娘牽扯上了,對自家名聲也有損哪! 這就是知府大人麵對豐盛早餐卻提不起食欲的原因。 “清幽庵更是一個活口都沒逃出來,全被泥石流吞沒。”師爺又提醒道。 “搜救的官兵有沒有傳回消息?”知府問道。 師爺:“消息倒是傳了,但還沒挖到地道。” 其實知府也知道不會有更多消息。 山都矮了一截,地道都被壓沒了,官兵隻能在山表麵搜救,還想挖入地道? 都不用想,駐軍的兵馬督監肯定把搜救重心放在山下那些受災村落了,畢竟,搜救工作總得有成果吧?山上能有什麼成果? “嗯。”知府大人隻淡淡應了一聲。 誰知道駐軍這幫兵痞是不是也與這樁案件有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