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廟,又稱皇家的祖祠,除了比普通人家祖祠大點,氣派點,其他也沒什麼不同。林予璽就是被皇帝給召到了這個地方去。 此時太陽西下,隻留了一些昏暗的光。大內宮道上還沒有點上火燭,顯得有些昏暗。趙德善接到林予璽,邊將林予璽往太廟裡麵引,邊湊到林予璽的耳邊,悄悄和林予璽說話:“殿下金安,陛下已經在裡麵等著了。今日陛下似乎不大高興,臣猜測大約與下午的事情有關。殿下您可得收著點脾氣,別和陛下犟住了。” 林予璽步伐不停,道:“謝趙翁提醒,陛下如今有身孕,趙翁是陛下身邊第一得力之人,也請您多照顧著點。” 趙德善感嘆道:“殿下孝心,臣定遵照殿下令旨。隻是殿下也別再和陛下慪氣了。” 林予璽回到:“並不是我想和陛下慪氣,隻是……唉,罷了,便不提此事了。” 沒說幾句,已經到了太廟門口。 太廟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分一正殿,二側殿,二偏殿,四暖閣。正殿供奉歷代祖宗牌位畫像,香火不斷,兩側殿則是一些配享太廟的文武功勛之臣。皇帝祭祖必然不會隻祭一天,還有許多宗室眾臣來,祭祖又有諸多規矩,如齋戒幾天,清修幾天。總不能讓人家以天為蓋地為廬。因此就有兩個偏殿與四個暖閣,專門為祭祀皇親貴胄暫居用。 此刻太廟正殿大門緊閉,一旁皇騎衛林立,都隔著太廟二十步遠的距離。趙德善碎步上前,輕輕扣門三次,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像裡麵通報:“儲君殿下在殿外候傳,請陛下降旨。” 殿裡傳出玲瓏而威嚴的聲響:“讓她進來。” 趙德善便輕輕推開正門,躬身向著林予璽做了一個“請入內的動作”。 林予璽靜心吐氣,給跟從的王蘭詩一個安心的表情,跨過門檻入內,趙德善立時將正殿的大門給關上,與王蘭詩推到二十步之外守著。 為供奉祖先,太廟的香火與燭火是不斷地。殿內燈火通明,隱隱約約地飄著一些檀香與沉木香的氣息。 皇帝正對著畫像,跪在正中間的團鋪上,身旁有一把梨花木圓椅,旁邊放著一張小桌,上麵放著幾本黃皮奏本。身後也有一個團蒲放著,明擺著這是給林予璽的位置。 林予璽看到這個架勢,眼皮一跳,沒有急著跪上去,反而是先跪到了冰冷地磚上,道:“臣請問陛下聖躬安泰否。” 皇帝動也不動,道:“聖躬安,跪這兒。”說著指了指那個團蒲。 林予璽順從地上前跪倒,按照祖宗遺訓,道:“臣,德宗皇女林予璽,請各位祖宗安。”然後對著掛著的六位皇帝皇帝畫像磕了三個頭,恭敬地跪在一旁等皇帝發話。 皇帝聽完一笑,說出的話語卻是冰冷:“好一個德宗皇女,看起來在你的心裡就隻有德宗,沒有朕。” 林予璽自然是能感受到皇帝的憤怒,但是依然不卑不亢答道:“祖製皇嗣拜宗祠,不論身份皆稱皇子或皇女,臣若自稱皇女,恐怕祖宗不知臣是哪位帝皇的後嗣。此代帝位繼承混亂,之前陛下不許臣祭告父皇先祖,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了,自當為先祖厘清關係。” 皇帝深吸幾口,壓下隱怒,道:“倒是朕的不是,幾年來都忘記了你姓林。” 林予璽連忙做惶恐狀:“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陛下日理萬機,一時忘了祭告正統,也是情有可原。” 皇帝一噎,起身盯著林予璽一時無話,接著坐到一旁圓椅上,轉移話題:“朕倒是不知道,朕的女兒已然有這等本事,能夠在朝堂之上興風作浪了。” 林予璽緊接到:“竟是哪個小人在陛下麵前嚼舌根,此等罪名,臣實不敢當。” “你不敢當?朕看你敢當的很。”皇帝起身將桌上的奏本往林予璽身上一扔:“自己看。” 林予璽顧不上被砸的右肩,撿起奏本翻開,隻見裡麵寫著:“初五,儲君與侍女遊街,近茶館與一說書人發生沖突,不歡而散。初五夜,東宮衛假扮京畿衛捉東市一人。初六,儲君近侍孟勿書送信秦王府。初八儲君見秦王,密談……” 林予璽並沒有十分驚訝,看完後隻是將奏本整理好放置一旁,抬頭問道:“陛下想知道什麼?” 皇帝將身子一斜,靠在了扶手上,道:“說說看,抓的誰,和秦王談了什麼。” 林予璽斟酌了一下說辭,道:“臣所捉人是一刁民。此人大庭廣眾之下妄議皇室,有損皇家威儀,臣擔心是有人在背後指使,便悄然將其綁來訊問,隻是此人十分嘴硬,目前也沒有審出什麼來,正關在東宮柴房中。” 皇帝追問道:“跟秦王談了什麼?” 林予璽回答道:“臣不知該如何處置此事,便向秦王請教。” 皇帝接著問:“為什麼不按慣例明著交予京兆府處置,而是私下請教?” 林予璽答道:“按慣例是應當交予京兆府處置,但是此人所說的涉及到皇室秘聞,若是依照慣例,則必然要講明緣由。臣以為陛下不必多慮秦王泄密,但小吏們會疑惑君上如此重視此等小事。私以為,此事不能依照慣例過明路查辦,隻是臣當時確實不知該如何是好。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臣知身為儲君私下接觸宗室是犯禁之舉,但臣尚年幼,資歷尚淺,一時疏忽,還請陛下治臣處置不當之罪。”言畢,林予璽朝向皇帝拜伏在地。 皇帝凝視著林予璽,威壓仿佛要實質性的壓在林予璽的身上。殿中寂靜了一會兒,皇帝突然笑道:“你倒是實誠,看來三年的書確實沒白讀,如今倒是長進不少。”說著說著,皇帝眼神微微渙散,喃喃道:“倒是越來越像你父皇了。” 林予璽自然地拜伏下去,口稱:“臣惶恐。” 皇帝收斂了笑,道:“朕不與你多說,李簡明日會到東宮與你共同查辦京城流言事。給你一個月,什麼事都查不出來,休怪朕拿林氏開刀。” 林予璽咬了咬嘴唇,起身拱手道:“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皇帝忽然發難:“誰讓你起來了?跪著,跪到戌時再滾回你的東宮去。” 林予璽又拜伏下去:“臣領旨。” 皇帝帶著趙德善離開了,留下了林予璽與王蘭詩。無人監察儲君的受罰情況,王蘭詩趁著四下無人,將備好的吃食桂花小餅送給儲君。林予璽默默接過,默默吃。吃了一會,林予璽抽出其中一塊,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推開想要扶過來的王蘭詩,緩緩走到德宗畫像前將餅子放到供奉的桌上,又慢慢走回蒲團跪著,出神得想些著些什麼。 戌時,王蘭詩提醒林予璽時辰已到,林予璽置若罔聞,王蘭詩隻好繼續陪著林予璽跪著。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林予璽才撐著地爬起來。王蘭詩連忙扶住快要摔倒的儲君,兩人便這麼互相扶持著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