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儲與秦王(1 / 1)

“臣已命家仆先行回府了。”秦王恭敬道:“陛下將京城流言一事交予殿下查辦,殿下作為小輩,又剛接觸朝政,需要請教臣也是常理。想必此時陛下已然知道臣與您一起走了。”   林予璽嘆了口氣,道:“叔叔說得是,今日破例,這兒人多眼雜,不宜多說,請叔叔上車與孤一道去東宮,待孤奉茶請教叔叔。”   二人一路無話,到東宮書房落座,林予璽吩咐道:“勿書,上茶,上六安瓜片。”   孟勿書回到:“殿下,六安瓜片要到庫裡找。”   林予璽皺眉,道:“那便去找,找不到就別回來。”   秦王凝視著孟勿書,等到她出門將門帶上之後,才道:“這就是那個曹家的女兒?”   林予璽點點頭。   秦王道:“臣沒有冒犯陛下之意,但陛下若是知道了殿下您私藏欽犯,指不定要怎麼想。”   林予璽笑道:“東宮侍女皆是由皇城內府司統一撥放,孤一沒插手內府司事務,二沒見過曹氏小女的樣貌。怎麼會知道孟勿書就是曹舒呢?”   秦王接道:“殿下既然心裡有數,臣便不多置喙。前些時日殿下與臣說的事情,臣反復琢磨半晌,覺得殿下所言有理。隻是殿下,臣不明白,殿下為什麼要將此事引向曹氏逆文案呢?”有些話,秦王也欲言又止。   “曹氏逆文案水很深,曹卿是被冤死的,此事我們心知肚明。”林予璽說完又看了看秦王,見他並沒有反對之意,繼續說道,“曾有言:‘為政以德’。子民有冤屈而不得聲張,是天子的失職。孤既知曹氏有冤屈而不還他公正,也是孤這個儲君的失職。又有問‘何為民服?’子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忠臣受冤埋骨,小人酒池肉林。孤作為大周儲君,想到朝堂上奸佞橫行,便坐立難安,以大周之根基,將毀於小人之手。”   秦王笑道:“殿下尚未及笄便有如此想法,先天下之憂而憂,臣深感欣慰。隻是殿下隻知應除奸佞,卻為何不言如何除奸佞?”   林予璽答道:“曹卿無愧於君,無愧於民,乃是忠臣的典範。如今蒙冤,必然是要昭雪。若能替曹卿翻案,參與構陷曹卿的宵小也當伏法。。”   秦王反問:“曹氏逆文案由議政院參事李和正主理負責,經手人有幾個部門幾十人之多,依照殿下的意思,這幾十號人都是奸佞了?若是如此,將這些人一並除去,必然致使朝野動蕩啊。”   林予璽搖搖頭:“這裡麵必然分三類,有些人以權謀私,公報私仇,此類人故意構陷曹卿,當屬罪大惡極。有些人迫於上意身不由己,做些協助之事也並非出自本意,此類當屬第二類,情有可原但也屬從犯。還有些人不知其內情,公事公辦,此類也有失職失察之罪。”   秦王笑問:“依照殿下的意思,其他人不提,李和正李大人必然逃不了這故意構陷了。”   林予璽點了點頭:“李和正雖無宗室之名,卻常以宗室自居,玩弄權術,以勢壓人,私下所受不知幾何。曹氏逆文案中,在給曹卿定罪上,李和正可是出了不少力。”   秦王沉默了一下,接著道:“殿下說得也在理,但臣有些不同看法,想說與殿下聽。且不說李和正是否是故意構陷,殿下應當知道,曹丹青在進入國子監之前曾求學於政廉私塾吧?”   林予璽點點頭:“政廉私塾在太宗時期由蘇氏開創,在直隸一帶甚是有名,起初是女學,後改為混合辦學。”   秦王接著林予璽的話說下去:“開朝以後,政廉私塾出過許多風雲人物,本朝唯一一個三元及第也是這裡出去的,朝中也有不少重臣曾求學於此,是直隸學子向往之地。政廉私塾比較其他公學,收人條件苛刻,需經過私塾考究策論、經學、詩賦等。孤聽聞有一說,入了政廉私塾,便是半隻腳踏入仕途大門。”   林予璽疑惑問道:“謝叔叔指教,隻是這與此事有何關係嗎?”   秦王擺擺手,接著說:“殿下恐怕不知道,曹氏逆文一案,原先李和正也要避開的。當時他任戶部尚書,曹丹青作為京兆尹,一個是京官,一個是外官,一個管錢,一個管民,不論是人與事,本就和李和正沒什麼關係。”   “曹丹青事發後,此事涉及政廉私塾,立刻就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曹丹青是政廉書院的人,曹氏逆文中那篇關鍵文章所發的京城日報,正好是某屆政廉書院的學生所創,剛好當時政廉書院中對於陛下又有些別樣的見解,很難不讓人多想。”   “曹氏逆文案發後,前吏部尚書本就準備告老,聽聞此事立刻稱病不出,陛下無法對前吏部尚書怎麼樣,於是想將李和正調到了吏部尚書的位置。李和正私下推辭了幾次,依照他的身份,其實隻要態度堅定,按理來說陛下也無可奈何。隻是聽說某天晚上陛下私下請他去看了一場戲,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第二天便下了吏部尚書的任命。後麵就是邸報上那些事了。”   林予璽更加疑惑:“這與我知道的不同啊。”   秦王道:“殿下才十四,入朝不久,這種事也不會寫在邸報上,不知其中關係很正常。因此,臣才有前麵一問。隻是,如今殿下知道了其中緣由,臣依然要問殿下,除了為國為民,懲惡揚善,殿下為什麼要重啟曹氏逆文案呢?”   林予璽僵了僵。   秦王接著道:“那臣便鬥膽再問一問,殿下為何認為曹丹青定是受冤而亡?曹丹青被誅,起因是逆文,把他錘死的卻是從他的府邸搜出的兵甲,逆文一事不明不白,兵甲也是有人栽贓陷害嗎?”   林予璽頓時啞口無言。   秦王突然壓低了些聲音道:“殿下覺得自己做的事情隱秘,但陛下恐怕早已知曉殿下所為。曹丹青作為京兆尹,多少人盯著他,處事風格突變,怎麼會不引起他人的疑心呢?殿下還是年輕了些,手段稚嫩了些,做事留了些痕跡。”   林予璽囁喏道:“我沒有……”隻是這話顯然也不是很有底氣。   秦王笑了笑,也不去理會林予璽的心虛,道:“曹國公與老夫人當時可是去敲了登聞鼓,這件案子是過了禦案的。結果怎麼樣,殿下也知道。原本殿下不知這其中的利害,隻是覺得自己前些時日做的努力付之東流,不甘心才想要翻案。如今殿下知曉其中隱情,還要繼續深究下去嗎?”   林予璽露出難為的表情,道:“不論背後是什麼關竅,孤知曹丹青是無辜的……隻是孤不忍忠臣蒙冤,也不忍忠臣之後受辱。此事當深究。”   秦王搖搖頭道:“臣一直想不明白,殿下為何認定曹丹青必然無辜。曹氏逆文案確確實實是證據確鑿,無可抵賴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總不能因為曹家小女兒做了你的近侍,殿下就全盤都聽她的了吧?”   林予璽搖了搖頭似是想到了什麼,繼續道:“一是因為曹丹青官聲極好,由知州做到巡撫,再調入京畿任京兆尹,百姓都對他很是贊賞尊重。二是因為孤曾與他相交,知道他不是這樣的人。三是……罷了,其中隱情便不說了,叔叔不宜知道的好。”   秦王略微有些詫異,道:“殿下如今是連臣都不敢相信了嗎,竟不與臣說其中內情。為君者不為臣下控製是應當的,但殿下也須知君待臣以真誠,臣方報以忠義。殿下若是不告訴臣,臣又如何能幫您?”   林予璽猶豫再三,牙一咬,隱晦道:“三是因為曹卿參與了當年的事情。”   秦王臉色頓時青灰,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   秦王打破僵局,道:“他……”   林予璽連忙截住秦王的話頭,道:“往事如煙塵,散了也便散了,叔叔倒不如幫我想想,如今這個局麵,當如何處置呢?”   秦王望了望天色,道:“恐怕來不及了,這個時間點該用晚膳了,陛下該召見殿下了。”   秦王所料極準,此時,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王蘭詩的聲響傳了進來:“殿下,陛下召您去太廟候著。”   林予璽與秦王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訝。   秦王說道:“陛下此舉,倒是不同尋常。”   “從前是她不許,如今又是她要我去。不過今晚是別想安生了。”林予璽反而有些釋然,然後大聲吩咐,“勿書,送送秦王。蘭詩,被輦,些吃食與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