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無端留書暫別離 紛亂起重提舊事(中)(1 / 1)

晉中鏡 兔兒知秋 4442 字 2024-03-17

“果真還是與楊駿有關。”郗鑒暗自嘆息,心道:趙王的心思已經顯露無疑了,借著自己府邸走水之事,趁機尋找舊物,隻是這舊物莫非就是傳聞中的顧命遺詔?   當年楊駿被殺害後,是有人提及過有關遺詔的事,但當時朝臣大都不信,畢竟沒有人親眼見過此遺詔,一些流言蜚語也就被湮沒在時間裡,如今再次被人追查,必是捕捉到影兒,若真如此,那勢必又將掀起一場血風腥雨。   “大人,季鈺小郎君(郗遐字)今日有些安靜呢。”管事的微微笑道:“也未見他在院中舞劍,昨日還命書童去張司空府上還書了呢。”   “季鈺何時與張司空來往頻繁?”郗鑒搖搖頭,沉吟道:“也罷,自從夜襲之後,他多半察覺出什麼來了,隨他去吧。”   郗鑒擺手示意他退下,然後起身換衣,準備去往趙王府。   管事的手上正拿著給郗遐的書信,他徑直來到後院,院中確實沒有郗遐的身影,偏巧書童阿九正往這邊走來,管事的便問:“季鈺小郎君現在何處?”   “在池塘邊正與胡家小郎君對弈。”阿九回稟道。   管事的點頭,將那封書信遞給他,讓他轉交給季鈺小郎君,然後管事的便轉身走開。   阿九看了一眼書信,想著要去沏茶,便先裝入袖中,穿過遊廊,自去找茶葉。   水榭亭中,胡瓚又輸了一局,皺眉道:“我不善手談,總是輸好沒意思。”   “元度兄,改日我們去爬翠雲峰,冬日也會有不一樣的美景。”   郗遐倚著闌乾,望著幾隻野鴨,心想著到時應該帶上雨輕一起去,沉思一會,然後扭頭笑問:“你和祖兄怎麼了?我看他很是不願意與你說話似的。”   胡瓚苦笑著搖搖頭,“還不是為了一名小書童。”   “書童?”郗遐疑道,“祖兄的書童,不是叫淩冬,看他笨頭笨腦的,還不如阿九呢?”   “不是那個,他很聰明,能隻手搬動大石。”   胡瓚將那日金穀園遇到雨輕的情景全部敘述一遍,眼光裡閃著異彩,似乎能夠認識那個書童,他覺得很是幸運。   郗遐臉色微變,質問道:“那名書童可是長得很靈秀,氣質也與他人不同,總是說些奇怪的話,類似什麼原理、自然,不過聽起來又很有意思,是不是?”   “嗯,郗兄怎麼知道,難道你也見過那個書童?”胡瓚詫然,沒想到他對那書童如此了解。   “祖渙!”郗遐氣憤的將手裡的石子全部投進池塘裡,劍眉緊蹙,冷笑道:“他也會樂於助人了,真是可笑。”   “郗兄何故如此,不過一個書童罷了,祖兄既然那麼看重他,我隻好放棄了。”胡瓚嘆息一聲,心情依舊平靜。   郗遐斜視著遊走的野鴨子,喃喃道:“連我也被蒙在鼓裡,明日去找世道兄算賬去。”   阿九端著新沏好的熱茶,慢步走來,輕輕放在桌上,躬身為他們倒茶。   胡瓚聞著這股淡淡清香,細細品著茶,很是享受這種感覺。   郗遐也端起一杯,喝了一口,明明還是同樣的味道,今日卻覺得有些苦了,他失望的放下茶杯,單手支頤,思考著一些事情。   “季鈺小郎君,有一封您的信。”阿九雙手恭敬的遞過去。   郗遐接過來,定睛一看,這熟悉的字跡,讓他的心有些亂了,他快速拆開來看,信紙上幾行娟秀的小楷,竟透著一絲哀傷的氣息,信上隻說有事要離開一段時間,具體何事並未提及,就是沒有提及,才讓人不得不深思其中緣由。   “何時送來的?”郗遐抬眸問道。   阿九頷首道:“好像是一大早有個丫鬟跑來把信交給門房的。”   “為何現在才交給我?”聲音提高,麵露慍色。   “因為要去沏茶——”   “不必再說了!”郗遐緊緊捏著那封信,神色有些慌張,踱著步子,他從未覺得如此不安,信紙都快要被他揉碎了。   胡瓚見他如此模樣,心想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不過他也不好多問,隻是默默的看著他。   洛陽城外,有一處莊子,掩映在一處竹林中,簡室內,一名花青衣袍的少年正臨窗下棋,一個人布局,一個人破局,寂靜的隻剩下滴水的聲音。   步履輕輕,一襲白袍少年立於門外,雙手背在後麵,手裡還拿著一幅畫卷,輕咳一聲。   屋內少年起身,望見他,展顏一笑,躬身施禮道:“士瑤兄,怎麼今日得空來?”   “世禮兄,又在一個人下棋,豈不覺得悶?”陸玩淡淡笑著,拿出那幅畫卷,遞給他,笑道:“近日作畫一幅,請君品鑒。”   花青衣袍的少年名叫閻維,乃昔日太傅楊駿舍人閻纘幼子,因楊駿之事,閻纘被罷官去職。   當年楊駿被殺後,沒有人敢收屍,隻有太傅舍人巴西人閻纘安葬了他,實乃忠直之臣。   如今常隱居於此莊園,極少再與洛陽城官員來往,陸玩得以與閻維結識,還是因為剛來洛陽之時,獨自帶著黃耳出城散心,偶遇到在林間下棋的閻維,二人對弈了幾次,難分伯仲,久而久之便相熟了,陸玩知他喜歡作畫,就時常帶著自己的畫作與他切磋交流。   閻維慢慢展開畫卷,是一幅雲峰秋韻圖,獨得翠雲峰之精髓,詩情畫意凝入筆端,縱情揮灑秋日雲霧,鬆石挺秀,雲山煙樹,靜謐朦朧,或點染或借勢,水墨交融,濃淡相宜,雲卷雲舒,讓人耳目一新,回味悠長。   “好一幅雲峰秋韻圖,士瑤兄的畫作當入上品。”閻維驚嘆道,“吾不如也。”   陸玩搖頭笑道:“世禮兄謬贊,不過中品之作罷了。”   然後撩袍跪坐一旁,斟了一杯茶,環視一周,簡潔的陳設,唯有書架上堆著些厚重的竹簡,他不禁問道:“聽聞令尊曾為太傅舍人之時,喜歡收集古籍,如張司空一般實為書癡爾。”   “嗯,這裡有一部分就是家父所收藏的,都有些陳舊了,需要重新謄抄整理。”閻維微笑著說。   他起身走至書架前,伸手取出一卷竹簡,轉身說道:“這還是家父自己抄錄成卷的,當年太傅不肯相贈,家父便熬夜謄抄整卷,結果太傅還是把這書卷贈與了家父,想來還真是有趣呢。”   陸玩拿過書卷,展開大致閱覽一下,點頭笑道:“令尊謄抄的《左傳》,所用楷書,筆法古拙勁正,大有鐘太傅之風範。”   “家父今日去隔壁莊子上訪友了,”閻維含笑說道:“士瑤兄,上回家父還稱贊你的書法造詣頗高,尤其是行書——”   “世禮兄,其實我今日來是想告知你一件事,”陸玩放下茶杯,稍頓了頓,繼續道:“如今楊家舊宅被趙王府的私兵看守著,似乎是為了一些陳年舊事。”   “我也略有耳聞,隻是家父已經不再涉足廟堂之事,”閻維臉色失落,緩緩說道:“至於楊太傅之事,家父已經盡過心了,日後不管再掀起什麼波瀾,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都與巴西閻氏無關。”   “你能如此想,自然是好的。”   陸玩喝了一口茶,茶水有些苦澀,他勉強咽下,又與他閑聊了一些關於書法方麵的問題。   談笑間總是下意識的觀察著閻維的神色,陸玩前來不過試探一下他的口風,沒想到閻氏子弟還是把很多事情看淡了一些,有關洛陽城的風吹草動,他們父子早已經置若罔聞。   待回到陸府,已至天黑,陸玩徑自來到堂兄的書房,稟告了今日出城去見閻維之事。   陸機明顯已經猜到一些,淡然說道:“閻續伯(閻纘字)一向敢直言,眼下倒是懂得明哲保身了。”   “趙王這樣大張旗鼓的圍住楊家舊宅,也是無用的。”   陸玩慢慢說道:“趙王府無故走水,多半是王府內藏有奸細,若不與人裡應外合,布下周密計劃,想要燒王府還是有些難度的,至於縱火真兇,隻怕早已逃之夭夭了,趙王醉翁之意不在酒,明麵上是查找縱火犯,暗地裡還是為了遺詔之事.......”   “先不論遺詔是否存在,單是那捕風捉影就足夠引來無數雙眼睛的關注了。賈後自然是最緊張遺詔的人,那乾係著她與賈氏一族的命脈,當年分明已經銷毀了楊家全部的書信,隻剩下掘地三尺了,如今突然又冒出來遺詔一說,數起夜襲大概也是為了搜查此事,各地的王爺們也都按耐不住了吧。”   陸機微微皺眉,喟嘆道:“雖是如此,但也不能不繼續查下去,定是有了新的線索,不然賈後與趙王不會爭先恐後的去查找,隻是線索我尚且還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