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王府的春日宴上金玉快跑到榮嘉兒耳旁低聲說話。 已嫁做婦人的榮嘉兒如雲地烏發挽起,唯有被風吹下來的那一縷長發顯得人格外單薄。 坐在她身旁的是嫡母元氏,她轉過臉來瞧見了榮嘉兒慘白的麵容。 “嘉兒?嘉兒你這是怎麼了?” 榮嘉兒那雙嫵媚的狐貍眼中噙著淚,上了胭脂的小臉煞白。 “母親,不好了...侯府出事了,女兒必須先回去了。” 身上的紅衣將人襯得更加蒼白了幾分,少女眉眼處的紅暈可見此事不是小事。 元氏忙將她扶了起來,拍了拍榮嘉兒的手,“你先回,若有什麼大事先顧及自己,你腹中還有一個孩子呢。” 榮嘉兒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但下一刻就忙不迭地點頭。 慶王府是元氏的母家,榮嘉兒作為元氏的庶女本來是沒有資格來慶王府的。 不一樣的是榮嘉兒是元氏親自帶大的,將她視作親女。 榮嘉兒離開的時候,元氏心頭湧上一絲不祥的預感。 “姑姑,您這是怎麼了?” 不遠處的壽寧郡主端著酒盞走了過來,輕聲詢問。 元氏搖搖頭,“嘉兒府中有事,我怕她擔心身子不適就讓她先回去了。” “那就好,我還以為出什麼大事了呢。” 元綺那張嬌柔的麵孔上帶起了笑意,一隻手挽上元氏的手,“姑姑,我帶你去後院賞花吧。” “好。” 元氏笑容真摯了不少。 慶王府的春日宴是最有名的,尤其是後院那開滿了的桃花與牡丹,讓不少人流連其中。 顯然,榮嘉兒不是留戀花草之人。 坐在馬車上的時候,榮嘉兒身旁的侍女麵色沉靜,外麵的叫賣聲傳來,榮嘉兒忍不住掀開簾帳朝外看去。 朱雀大道兩側有著不少叫賣的人,一閃而過還有賣糖人的。 榮嘉兒嘴巴裡忍不住濕潤起來,若非今日不適合,她必然下去吃個盡興。 放下簾帳後的榮嘉兒垂眸,她的手腕處帶著嫁人前姐姐送的手鐲,白玉製成的手鐲光滑溫潤,一看便知其主人的愛護。 “東西都處理好了嗎?” 榮嘉兒將手帕收了起來,手帕處傳來的刺鼻的薑味隱隱約約,湊近了讓人淚流滿麵。 金銀把瓷製的小瓶子收到馬車的暗格中,輕聲道:“姑娘放心,一切事宜奴婢已經打點好了。” 金玉坐在金銀的對麵,二人穿著一樣的衣衫,長相也一模一樣。 “那就好,那我回去得好好地哭一場才好。” 榮嘉兒握緊手中的佛珠,這是長姐在自己丟失後,親自去報恩寺求得住持開光,以求她平安的東西。 隻怕長姐要生氣了。 “對了,記得吩咐嬤嬤,別讓她進宮後說些什麼話讓阿姊擔心了。” “姑娘,這怕是不能的,馮嬤嬤是娘娘的乳母,不可能瞞著娘娘的。” “這人為何不早點死...” 榮嘉兒眉眼淩冽,一看就知道是個不好惹的。 “姑娘...” 榮嘉兒隻覺得額間發脹,馬車內縈繞著雪中春信的香氣,讓她漸漸平和下來。 “無事,早點死晚點死反正都得死,隻要是死了,那就好了。” 也隻有那人死了,才會不耽誤自己的事。 榮嘉兒想著,往後慢慢靠去,軟乎乎的墊子讓她舒服地瞇上了眼。 “養養精神吧,待會還得唱好久的戲呢。” 她閉上眼,嘴裡時不時哼著東門行。 “出東門,不顧歸。 來入門,悵欲悲。 盎中無鬥米儲,還視架上無懸衣。 拔劍東門去,舍中兒母牽衣啼: 他家但願富貴,賤妾與君共餔糜...。” 少女清亮的音色唱著的卻是這般悲怨的曲子,聲音中卻又透露出絲絲愉悅。 像是在期待什麼發生一樣。 終於,馬車慢慢地停了下來。 金銀和金玉掀開簾帳走了出去,榮嘉兒踩著小凳子下來的那一瞬小臉煞白,嬌柔得如薄霧煙雲,風一吹就散了。 在車上補得粉還是有用的,榮嘉兒從下車就喪著一張臉,剛一跨入門中,裡麵就傳來了哭嚎的聲音。 “大郎啊...你怎麼舍得妾身啊...” 榮嘉兒不顧身旁人的攙扶,執意要往書房中跑去。 馮嬤嬤也趕了過來,瞧著榮嘉兒這般忙攔著,“姑娘,姑娘不能進去,您腹中還有孩子呢...” 金銀和金玉此時也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是啊夫人,您不能進去啊...” “就是你這個小賤人害了我的孫兒...” 蒼老的女聲傳來時,榮嘉兒眼中閃過一絲欣喜。 她轉過頭,俏麗的小臉上滿是蒼白,她慌張地搖著頭,“不是的,妾身沒有害世子...啊...” 馮嬤嬤瞳孔驟縮,想要上前扶著也來不及了。 與榮嘉兒所想的疼痛不同,她閉上眼隻覺自己被一人抱住了。 榮嘉兒眼含熱淚地回過頭去,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誰這麼多事! 額,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公公。 多事就多事吧。 榮嘉兒被自己的公公抱在懷中,不遠處站著的平遠侯老太太慘白著臉,她顯然是慌了神了。 馮嬤嬤也顧不得太多,一巴掌將平遠侯老太太扇倒在地。 “奴婢奉皇後娘娘懿旨看顧世子夫人,魏老太太手不要伸得太長了。” 馮嬤嬤心驚膽戰,若是榮嘉兒出了什麼事情,隻怕皇後娘娘要擔心死了。 榮嘉兒顫抖著手攔下了馮嬤嬤,淚眼朦朧,“嬤嬤我沒事,我想進去看看夫君...” “不行。” “不可以。” 兩句話異口同聲,前麵是馮嬤嬤說的,第二句則是抱著榮嘉兒的周容安所說。 周容安畢竟是榮嘉兒的公公,是周長善的父親,馮嬤嬤已經察覺有些不對勁了,趕緊將榮嘉兒從周容安的手中接過。 “侯爺,世子妃的身子嬌弱,還是交給老奴攙扶吧。” 扒灰的不要。 可馮嬤嬤也不得不承認,比起世子,侯爺顯然長得更好一些。 年過三旬,因著常年練武的緣故顯得氣宇軒昂,眉眼間也是英氣極了,比起周長善來說不知好了多少。 馮嬤嬤還是得將二人避開,就算二人沒什麼,萬一傳出去眾口鑠金,榮嘉兒的名聲就毀了。 周容安慢慢將人放開,那雙淩厲的睡鳳眼冷冷地看著在地上想要撒潑打滾的魏老夫人,隻一個眼神就讓地上的人閉住了嘴。 “既然長善病逝了,那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他體麵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