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青確實戰死了。 消息傳來,永寧城的城民悲憤交加,無助與恐懼在空氣中蔓延。 瑤華的侍女舊青在早晨替她梳妝時,突然拿起一把金釵抵住她的脖頸處。 “舊青,你乾什麼?” 瑤華感受到金釵的冰冷與鋒利,想要抬起右手去抓舊青的手腕。 “別動!” 舊青聲音略帶一絲顫抖,嗬住了瑤華的行動。 “郡主,為何不降?你知道我的兩個弟弟昨天都戰死了嗎!你知道我娘聽到這個消息便吐血而亡了嗎!” 瑤華錯愕,她竟不知道,她本該知道。 曹青下了死令,全軍,全郡主府上下不得將戰況告知永寧郡主,除非喜報。 “舊青,你殺了我也無濟於事。” “那到底要怎麼做才可以!” 舊青的眼淚順著臉頰流到嘴角,她嘗到了一點苦澀。 “齊國的人說了,他們隻要你,不會對永寧城怎麼樣的。但如果要不到你,他們會踏平城墻與民房。” 舊青放下抵住瑤華脖頸的手,金釵的尖銳離開她溫熱的肌膚。 下一瞬,舊青將金釵抵在自己的喉頭。 “郡主,永寧城不會有援軍,而將士們已疲於征戰,我們橫豎都是一死,不是嗎?” 金釵刺入,鮮血湧出。 瑤華用手擋住向她臉上噴來的血液,而裙擺卻沒有機會遮擋,斑駁腥紅。 舊青的意思她都明白。 她死了,齊國軍也許仍然會大舉進攻永寧城。 可她不死,齊國軍必定全力進攻永寧城。 沒過多久,舊青就在地上斷了氣。 瑤華派人給齊國軍送去絕筆信,然後懸梁自盡於府中。 齊軍主帥看完信後,命手下將送信人殺了,並下令全力進攻永寧城。 他們是兩國聯姻堅定的反對者,乃私下集結的軍隊。永寧城是無援軍,但他們也同樣不會有更多的兵力來攻下城池。 可是現在不同了,多年埋伏的死士終於將永寧郡主這個大患解決,永寧城守軍必定大潰,兵敗如山倒。 此時不拿下永寧城,更待何時? 他們是主戰的狂熱擁護者,他們要將齊國的國土不斷擴大,他們要吞並周圍所有的土地,他們要齊國千秋萬代! 齊軍沾血的馬靴踏入瑤華寢榻,瑤華的屍體還放在那裡來不及下葬。 “來人。” 齊軍主帥用劍鞘點點軟榻邊沿。 “將雍國大名鼎鼎的永寧郡主剖開,都說她有一顆琉璃心,本將軍也想瞧瞧有多美。” 瑤華的心被剖離身體,放入琉璃瓶中。 百年之後,六界出了位四處賣藝的胡媚兒。 * 溫品月一片片撿起琉璃殘渣,剛剛胡媚兒和曹青燃燒元神催動琉璃瓶吸入奇鶬後,炸開了花。 什麼也沒留下,隻剩這幾片。 溫品月感覺自己身體被掏空了。 丹田空空的,心也空空的。 狻猊變回三花貓的樣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廢墟之中。 白安晏也變回幼獸,小小一隻趴在瓦礫邊閉目。 許久,無人作聲。 “各位大人……” 一陣桂花清香撲鼻而來,是東川城的土地公。他端著一小盤閃著微光的紅果子,和溫品月剛入城時嘗過的有些不同。 “大家吃點補補?” 這果子有修復內傷、補充靈力的作用。 溫品月嘗了一顆,效果還不錯。 “喂,你怎麼什麼都敢吃!” 狻猊翻身著地,走到溫品月麵前,微微橫擋在她與土地公之間。 他可沒忘記將軍廟裡這貪生怕死的土地公,這會兒沒災沒難了,他才來獻殷勤。 “狻猊大人,你這麼說可就誤會小仙了,這果子沒毒。” 土地公隨手拿起一顆,本想吃下以證清白,但此乃百年仙果,若非必要,他不舍得。 白安晏睜眼掃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說道:“那是玄靈棗,挺補的,吃點吧。” 不用他說,溫品月已經嚼不停了。 見狻猊還傻愣著,白安晏丟了塊小石子過去。 “不然你喂我吃點?”白安晏開口,氣若遊絲。 狻猊沒好氣:“你還貧!” 溫品月隨便嚼嚼這棗,囫圇吞下。 又從土地公盤子裡一手拿一個出來,將左右兩邊的小貓小狗嘴堵上。 “你倆趕緊治病療傷行不行?鬥嘴倒是勤快爭第一名。” 而後,溫品月回望土地公,淡淡道:“您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 土地公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也想明白了,這個小人參精本就不簡單。 他輕嘆了口氣,緊握手杖,杵在地上。 大約十天前,東川城隱隱約約來了些妖怪,起先他與曹青也不覺奇怪。 龍山雲鶴觀有時會麵向六界大辦超度、靜心之類的活動,勤於練道的妖精鬼怪們都會慕名而來。 那麼多大師都在,小妖自然不敢作怪。 但七天前,整座龍山憑空消失無蹤,小妖們也開始放肆起來。 東川城地界生異,土地公卻怎麼也聯係不上天界。回想起來,恐怕東川城老早就與天界失去通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土地公無法離開自己所管轄的地界,隻能由曹青出行,看是否可以到臨近的城池去找其他土地公代為上報。 但曹青走到龍山地界,發現龍山不是消失了,而是被結界所包圍了。 溫品月:“一座大山就這麼沒了,為何從未聽東川城的百姓提起?” “小人參,你怎不知……” 土地公有些詫異,這小人參精怎麼該知道的不知道,不該知道的全知道? “雲鶴觀乃仙門道派,非修行者自然不知,龍山一般也隻對修行之人、妖精鬼怪開放。” 溫品月在土地公心痛的眼神下,將盤中最後一顆玄靈棗吞下,而後問道: “也就是說,龍山本就有隔絕凡人的結界。” “沒錯。可如今,是誰也進不去。” 結界,他們都破不了。 東川城,也離不得半步。 各類妖精層出不窮,曹青若走,東川城恐全城覆滅。 “小桂花。” 曹青站在土地廟前,十年了,他從未見土地公頭頂那株桂花凋謝。 “你我都要保重性命,你文人出身,且由我先戰死。” 萬不得已之計。 聽完,狻猊內心有點繃不住了,人類可真是復雜的生物。 狻猊:“要不,咱移步到將軍廟裡再聊?我想給老曹和小郡主上兩注香。” “狐貍精,你還能行嗎?” 狻猊撩起白安晏的耳朵,他們難兄難弟的,誰也攙扶不起誰。 將軍廟裡,貴伯早早備好一鍋他的招牌湯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