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但你也要保證救回上官姝蘭,對於今日之事也...也要守口如瓶。”陳修縮了縮脖子,悶聲道。 李璟安眉梢輕挑:“還輪不到你來提要求。” 夏雪融卻淡淡道:“滾吧。” 隻見那陳修連跪帶爬的出去,她看了眼還待在屋內的上官母:“你也出去吧。” “好,夏小姐我隨時聽你吩咐,有什麼需要的可以叫我。”上官母神情有些不放心的離開。 待到門被合上,夏雪融忽地瞥見正在喝茶的李璟安,一副漫不經心的鬆弛態。 裝什麼毫不在意,我又沒打算趕你走。 戲真差。 她沒有選擇戳破,畢竟李璟安的這副樣子實在讓人忍俊不禁,還挺好玩的。 壓下嘴角淡淡笑意,低聲問道:“墨夷舟,你可有辦法?” 還沒等到墨夷舟回答,就聽見從李璟安那傳來微微的吐息聲,他一飲而盡杯裡的茶,慢悠悠的偷偷靠近二人,神情很是不自然。 細微的吐息聲還是傳到夏雪融的耳中,她怕自己笑出聲隻好避開視線,努力壓著就要浮現出的笑意。 墨夷舟點點頭道:“略懂引息術,此術法可探知他人過往。” 李璟安見夏雪融沒有要趕走自己的意思,清了清嗓才開口:“此事不簡單,上官姝蘭的消失也許與近幾日禾蒼鎮多起少女失蹤一事有關。” “正是因為此事,我等天明派弟子受陳府老爺所托前來守護,以保陳府大婚之事順利進行,可如今還是發生了。”墨夷舟歉聲。 “我記得當時我怎麼喊上官姝蘭,她都不回頭,跟你當初所說的‘自願失蹤’如出一轍。”夏雪融沉思片刻道。 “‘癥狀’都一樣,大概是同一個人搞的鬼。”李璟安咂舌。 夏雪融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雙眸一閃:“既然能看到他人過往,那也許能看到上官姝蘭消失走過的路。” 她低下頭,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身上的嫁衣,道:“我身上大概是上官姝蘭穿過的嫁衣,也許這身嫁衣上還存在她的氣息,或許可以一試!” 墨夷舟點頭:“那就煩請夏姑娘坐到存有上官姝蘭氣息的床榻上來。” 夏雪融應聲好便坐了上去,可剛坐上她身子微疆,抬眸看了眼抱胸而立的李璟安。 罷了,有他在更有保障些。她眉頭一朗,向墨夷舟點頭示意開始。 隨著墨夷舟雙手結印施法,一股藍光從他手中迸出,射向夏雪融的丹府。 半晌,他中斷法術,通過微弱的氣息,他窺知到上官姝蘭的一生,琴棋書畫數載,卻在生辰當天嫁給素不相識的男人,淪為商業利益的犧牲品。 他麵色沉重:“上官姑娘先是從窗戶上跳下去,一路走到河邊,最後跳河被河水吞沒。” “霧很重,看不清路線。”墨夷舟搖搖頭。 “河邊。”夏雪融囁嚅,“那不就是禾蒼河。” 她師父曾告訴過她,無論如何都不要靠近禾蒼河,她不明所以,但師父沒有解釋緣由。 可現在人命關天,不想看著禾蒼鎮無辜的鎮民枉死,師命終抵不過人命。 “那我們直接去河裡。”頭上傳來李璟安的聲音。 河裡,可她怕水。 她聞言低下頭,眸中閃過一絲猶豫:“……我。” “不可沖動而為,要在確保自己安全的情況下進行營救。” 既答應陳修上官母就不能出爾反爾,人是一定要救的,但自己也要是在安全情況下。 頓時她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那我繼續呆在房內,引那妖怪出來!” “不可!”墨夷舟斂眸凜聲,“太危險了,夏姑娘。” 夏雪融求助般看向李璟安,見他避開自己的視線不予答復,悻悻開口:“……那,那怎麼辦。” “我都答應人家了,總不能……”她抬眸正好對上李璟安,冷不丁的一滴淚落了下來,杏眼盡顯楚態。 這淚像是落進李璟安的心底,他不由的清清嗓:“辦、辦法肯定有的,你、你先別掉眼淚嘛,我想想辦法。” 他將視線移向墨夷舟,餘光似乎瞥見夏雪融嘴角的笑意,他疑惑的瞧了過去,明明方才他瞧見了夏雪融臉上的笑意,怎麼現在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難道是看錯了? 不由得蹙眉:“你、我。” “我、我覺得夏雪融的想法挺好的,嗯,挺好的,墨夷舟你就聽她的吧。”他將話頭轉移到墨夷舟身上。 那笑意是虛是實,他到底探不清,但夏雪融臉上的淚痕確是真真切切,索性相信一回夏雪融。 “再說了,要是妖怪真來了,我們也可以保護好夏雪融的嘛,我可是江湖殺手,可別小瞧了我。” 墨夷舟麵色些許動容,夏雪融見狀順勢撚住他的衣角,糯糯道:“小仙師~,你就放心吧,不是還有你們保護我嗎,一定可以的。” 又是一滴淚滑落:“況且護佑蒼生不是你仙道之責嘛,小仙師難道你就想眼睜睜的看著禾蒼鎮那麼多無辜鎮民枉死?” 墨夷舟輕輕晃了晃衣訣,可這雙手仍是不鬆。 “好,萬事以生命安全第一。”他看了眼攥著衣訣的手,那手徒然如觸電般鬆開。 “那開始吧。”夏雪融的神色毫無漣漪,可心裡竊喜不已。 “我、我們出去守著,那妖怪若是出現了要及時喊我們。”他也不知怎麼了,竟有些結巴,含糊不清地拋下一句話就快速出了門。 墨夷舟撚了一個訣,一團藍色光暈從他指尖飛出,落到夏雪融頭上的發簪中:“夏姑娘,遇到問題喊我姓名即可,墨夷舟定會護姑娘周全。” 夏雪融伸手摸了摸頭上被施上術法的發簪,邊點頭:“好,多謝。” 夏雪融望著墨夷舟遠去的背影,直至門被墨夷舟闔上,她又望了望窗外。 夜色朦朧,明月高懸,屋內的紅燭就要燃盡,可那妖怪遲遲不現身,夏雪融坐在榻上百無聊賴。 她歪著頭看著屋外的身影,一個端正清冷,一個閑情逍遙。 她能理解墨夷舟想護佑蒼生的道心,卻想不通李璟安為何總出現在她身邊,倘若是為了碎銀幾兩,倒也不至於如此相救。 正想的出神,屋內的燭火霎那間熄滅,黑暗瞬至。 她被嚇了一跳,倒不是被突如其來的黑暗嚇到,而是被破門而入的李璟安嚇到。 破門聲與黑暗幾乎是同時到來。 “你沒事吧?” 黑暗中,李璟安的雙眸如同雲河星宿般明亮,直勾勾的看著榻上的夏雪融。 見榻上之人毫無應聲,他上前幾步,伴隨著幾聲急促喘息。 “啊,我、我沒事。”夏雪融從榻上起來,看了眼桌案上的燭燈,壓著發顫的嘴唇,“都過了這麼久,久到燭熄,可能是我們的伎倆早就被識破了吧。” 黑,夏雪融到底是怕的,她故作鎮定的伸出手借著微微月光往門口走。 剎那手腕被一隻寬大有力的手扼住,手指細長,很輕易就能將她的手腕圈住。 “我扶你。” 夏雪融怔住了,低頭看了眼攥著自己手腕的手,自阿汐去世,她再也不敢起夜。床榻旁的燭燈晝亮整夜,防止她夢魘醒來看見昏暗的房間再生恐懼。 “別怕。” 夏雪融聞言抬起頭,對上李璟安隱晦不明的眸光,下意識的屏氣閃躲視線。 她能感覺到自手腕傳到心底的溫暖,忽地鼻尖一酸,眼眶濕潤。 她慶幸能有一隻手的幫助,一句話的安撫,更慶幸黑暗中沒人能瞧見她顫抖的眼睫,呼之欲出的眼淚和臉上一抹莫名的緋紅。 靜謐的黑夜中隻剩下突兀的心跳聲,隻是不知是她的心跳聲還是李璟安的心跳聲。 到了門口,就在李璟安鬆手的那刻,夏雪融心裡一股莫名升起的落空感達到頂峰,明明周遭並不昏黑,可當那隻手脫離的時候,夏雪融的呼吸徒然變得急促,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夏姑娘,沒事吧。” 她連忙擺擺手,快速的眨動眼睫把眼淚逼回去,而後馬上轉移話題:“墨夷舟,你說會不會是那妖怪早就發現了?” “許是。”墨夷舟道。 “會不會是我身上這件嫁衣的原因,真正的新娘已經失蹤了,而我又扮上新娘,那妖怪看出端倪,識破我們了。”夏雪融摸了摸身上的嫁衣,順便偷偷順了順氣。 “大小姐聰慧!”李璟安突如其來的諂媚倒是讓她有些恍然。 夏雪融看了眼李璟安,麵色平靜,看來方才的心跳聲真的隻是她自己的,可是她為何會這樣,李璟安在她心裡明明隻是爹爹派來保護她的暗衛,隻是一個江湖浪子,為何會讓她產生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的變化。 她嘆了口氣,抬眸望向漆黑如墨的天空,忽地瞥見對麵的廂房,那廂房正是白日她呆過的房間。 “我想換上自己的衣服再試試。” “夏小姐,你的衣裳被我放在了櫃子裡。”一旁的上官母上前愧意道。 “夏小姐……” “她的想法未必是錯誤的。”李璟安擋在墨夷舟身前。 “可——” 墨夷舟還想再說些什麼就被李璟安打斷:“她並非出爾反爾之人,既下定決心,那再怎麼阻攔,她都會去做,倒不如成全。” 墨夷舟望著夏雪融篤然的步伐,終是鬆了口,沒再阻攔。 李璟安的視線追隨著眼前的少女,今夜的步伐與初見時的步步生蓮全然不同,穩重了不少。 他不禁有些敬佩,失去至親的俏麗少女沒有選擇閉門不出,沒有選擇一蹶不振,沒有選擇懦弱自殘。 而是為至親復仇,而是救他人水火。 夏雪融。 他默念著她的名字。 容貌似雪般潔白,內心卻不似雪般嚴寒。 遠處門縫中投來目光,他忙轉過視線,直到門完全被闔上,他才將視線重新投去。 凜凜夜風,好在屋內燭火映暖。 夏雪融站在銅鏡旁,看著鏡中貼花黃黛胭脂的自己,好一個鳳冠霞帔、風光無限的新娘子,隻可惜爹娘看不到她日後大婚的樣貌了。 夏雪融撚起衣裙輕盈一轉,也不知日後會嫁給哪位小情郎。 她打開櫃子拿出自己的衣裳,褪下嫁衣,換上自己的衣裳。 忽有夜風拂來,夏雪融不由得攏緊衣裳,雖是鳶時,但這夜風還是帶些寒的。 環視一圈,眼眸流轉見發現一扇開著的窗子。 這是夏雪融白日看見上官姝蘭的地方,那時她心急出門忘了關,才導致這夜風有孔可進。 夏雪融靠近窗子卻意外發現屋外大霧重重,和當時上官姝蘭消失時的場景一模一樣。 從遠處飄來一股莫名的香氣,夏雪融蹙眉輕嗅了幾下。 好奇怪的味道,不是花的香氣。 而下一秒,夏雪融感到頭有些昏沉。 她扶著腦袋輕輕晃了晃,可越晃越糟,眼前的一切都在眸中打轉,眼皮如灌漿般抬不起來,呼吸也變得沉重,她失力地雙手撐著窗沿。 “不對,這不是香氣。” “這是……” 話音未落,夏雪融就感覺自己的魂魄在一瞬間被抽離,自腳底傳上來的失重感愈發強烈,她感覺自己置身於水中,仿佛落水的石子不斷的在墜落。 “有妖氣!”墨夷舟突然斂眸看向夏雪融的房間。 “糟了!”李璟安的心中有一萬分不安。 二人飛奔到房門口。 “夏姑娘!” 墨夷舟抬手敲了敲門,可屋內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大小姐!” 李璟安沖著屋內喊了一聲,仍無人應答。 李璟安顧不上那麼多了,再拖延下去隻怕夏雪融的情況會更糟糕。 隨著“砰——”的一聲,木門被李璟安一腳踹開,屋內除了稀碎的木頭砸向地麵的聲音就沒有其他的聲響。 李璟安流眄四周,床榻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銅鏡前,桌案旁,屏風後…… 沒有,還是沒有。 一絲活人的氣息都不存在,李璟安不可置信的看著空蕩蕩的房間。 李璟安又將視線移向墨夷舟,心底微微發顫。 李璟安的雙手突然攥上墨夷舟手臂,骨節受力泛白,張開緊繃的雙唇吼道:“你快用你的術法找啊!” 李璟安選擇求助墨夷舟,此前他見識過墨夷舟使用的術法,比起墨夷舟的術法,以他的能力找到夏雪融要多花上更多的時間,他不想浪費一絲一毫的時間。 墨夷舟看了眼攥著自己手臂的手,待那雙手鬆開而後撚了個訣。 他淡漠的眸底閃爍出不易察覺的驚慌失色:“她從窗戶上跳下去,沒有意識的走在一條通往河邊的小路,身處大霧,難以察探。” 話音未落間,李璟安大步邁向開著的窗子,毫不猶豫的跳下去。 既是收錢辦事,那他就不能不管夏雪融。 夜風呼呼作響,樹葉蕭蕭落下,陰霧霏微,難辨四方。 身後傳來清脆的落地聲,李璟安並沒有回眸,隻冷冷道:“帶路。” 須臾,一道靈光從身後傳出,射向遠方陰霧。 雖靈光幽幽,但在黑暗中,李璟安的雙眼便是亭瞳。 “看不清路就跟緊我。” 天越黑,李璟安的目力就越好。 這點黑暗對李璟安來說不算什麼,這乍起的陰霧也是小伎倆,根本遮掩不住他烏亮的雙眸和他優越的目力。 二人順著靈光走了一路,除了些許靈力低微的邪祟,就沒有其他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