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師道站在書院門口的巨石前,略顯尷尬地撓撓頭,鞋底板蹭著地磚咯吱咯吱作響。 他手中的劍鞘,怎麼形容呢,劍行中空,確實是盛劍的器皿,就是怪模怪樣的,好像捶打劍胚的時候沒有鍛充分,雜質分層,然後淬火的時候又把握住,串色了。 這年頭,漂亮的不吸睛,醜的沒人看,但醜得稀奇讓人刮目相看。 好在嚴朝歲對白嫖的東西,向來是抱著不要白不要的心態,以笑臉相迎:“多謝周長老不辭辛苦為我打造的劍鞘。” 更是微微彎下腰,雙手接過劍鞘,一套禮術做全乎了。 周師道一時分不清對方是陰陽怪氣,還是真心吐露,但誇下海口攬下的活計總算完成了,他以後見到此人也不需要繞道走,當下也放鬆地笑了。 人總是挑自己喜歡的來聽,權當她是真心實意誇自己咯! 糾結的情緒在周師道心中留不了三秒,他有點好奇:“聽說你從紹吹牛那裡騙了好多玉簡,你是怎麼做到的?” “怎麼能叫騙呢,這是憑自己的實力贏來的獎勵。” 周師道嘁了一聲,但想到對方曾演練過標準的《秋水生》,又默了默。 他嘆息:“你不會真的是天才吧?” “吾輩修士,哪一個不是從凡人堆裡脫穎而出的天才,在這莽莽仙域中,天才的名號可有沉寂過?” 嚴朝歲的視線凝在巍峨書院上,似感慨又似提醒自己:“周長老,您這些年在昆侖山上見過的天才還少嗎?他們現下如何?” “強如溫行舟者,再難尋到第二個。”周師道回答。 “修仙界從來不缺大智慧和小聰明,我隻是比別人多了一番際遇。” “有此際遇也當是幸事。” 嚴朝歲拿劍的手一頓,心說這福氣給你要不要? 劍入鞘中嚴絲合縫,拋開怪異的外表,還是挺實用的。她自己也是學過一段時間冶器,所以能看出對方是在煆胚的時候沒有耐性,加之缺少一份審美。 存菁去蕪,雖然隻是簡單的四個字,真要付出實際去做,其中枯燥自不必提,關鍵是有著一顆恒心。 修士,修身修心也。 “話說,溫行舟怎麼舍得把瀲灩給你?” 嚴朝歲聞言有點好奇,這已經是他第二次這樣問了,詫異道:“這劍很重要嗎?” 地階上品的法器,看起來材質也非天才地寶,溫行舟曾說過這是他的第一把劍,應該是很多年前鑄造的。 難不成是男人對第一次的隱秘情懷? “瀲灩,是他的師父親手製作的。”周師道說完便連連嘆息。 嚴朝歲仔細回想,前世不曾聽聞溫行舟師父之名,隻知道他與大長老是師出同脈,是溫行舟的師叔。 前者是昆侖輩分最高的長老,再有五位出竅期長老和九位化神長老,溫行舟屬於昆侖輩分第二高的。 其次是掌門衛擘畫、周師道、孟青雲和六峰峰主,這些人兩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昆侖目前的高階戰力,第一階梯自然是修為最高的大長老,第二階梯是五位出竅和九位化神。 作為劍道道主的溫行舟,當年在百宗大比上憑一柄破虛劍力挫同輩,和曾經的昆侖第一劍修孟青雲屬於第三階梯。 而掌門與六峰峰主更傾向管理宗門事務,個個俱是元嬰修為,另有元嬰一千,再往下是金丹八萬。 昆侖尚是如此,還有其他九個,這般都能被打得幾乎門戶殆盡,是令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 “當年……當年一事,溫行舟隻身前去落日津,重傷妖王,斬殺妖獸無數,瀲灩的劍鞘就是在這次丟的,後來他再也沒用過此劍。” “周長老,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啥?”周師道從回憶裡醒過神來,怒目圓睜,“這次不管你是什麼才,我都不會幫了!” “放心,很簡單的,動動嘴皮子就成。” “那,那你先說來聽聽。” 嚴朝歲頗感無奈:“求你別打啞謎!” 周師道默默背過身去,一副落荒而逃的模樣:“掌門師兄說這件不能說給別人聽。” “你走錯方向了,書院在後麵。” “嘿嘿,師兄已經允許我辭去授課長老之位,以後有事別聯係我,我是不會回復的。” 嚴朝歲看著那道壯碩的背影走遠,消失在了傳送陣散發的白光之中,方才被勾起的好奇化作了一個猜測。 當年…… 提及當年,最怕的便是物是人非。 這個不知姓名的溫行舟之師,十有八九是死在了落日津。 可如果僅是如此,為何掌門還要緘默眾口不許提及此事? 嚴朝歲把瀲灩收進儲物袋中,法器祭練後可與使用者感應更為緊密,她本打算今日拿到劍鞘就開始祭練,但撒出去的網三天後方能收回來。 如此,就暫且擱置。 她瞥了一眼書院,思忖法劍如何修煉她了然於胸,還差一門體修課未去上,這是從未正式接觸過的。 其實走劍修一道,日後養出劍道靈體是水到渠成的事,她看重的是體修在肉身上的防禦之力,在萬裡瀚海中行走,自然以體修優勢最強。 可如果今生還落得敗走瀚海的結果,那她也太失敗了。 先不上這門課,日後找個時機退了。 她現在感覺有好多事等著去做,當下的修煉,將來的籌謀,羞澀的口袋,還有一個心懷鬼胎之徒住在隔壁。 接下來三天,嚴朝歲呆在房間修煉,隔壁也無任何異動,直到她收回玉簡的當夜。 她在房間中忽然失去了外麵的感知,好像從天而降一個牢籠倒扣在地麵,隔絕內外。 嚴朝歲立即明白了被布了陣法,沒有用神識窺探,怕嚇走獵物。 她不過是剛觸動玉簡上的咒術,對方就迫不及待出手,看樣子是對此手段相當自信。 玉簡被下了咒術,她辨別許久才發現是令人陷入昏睡的三千如夢,顧名思義就是中術者會在夢中度過三千天。 知道了對方的殺招,她便乾脆將計就計,誘敵深入。 術,動用的是神識之力。 恰好,嚴朝歲現在修為低下,但是神識比宋未央口中的稽老強,當夜她貼在門外都沒有被對方察覺。 房門被人小心推開,嚴朝歲的身體躺在床上,神識卻飄在半空中看著下方的一舉一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宋未央沒有張嘴說話,在先下手的情況下也保持小心謹慎,慢慢踱步到塌前,仿佛怕驚醒夢中人。 但她臉上的喜色是遮也遮不住,一雙眼睛泛著瑩光,像是貪婪的狼看到了食物。 “稽老,我要怎麼把寶物取出來?” 或許是因為有隔絕內外的陣法存在,親眼見了目標真的中招,宋未央直接問了出聲。 倒是那稽老始終沒有露麵,連個氣息波動也沒有,似乎還害怕被人發現自己的蹤跡。 “法術好復雜,就不能直接剖開她的丹田去出來嗎?”宋未央居高臨下,臉上盡是得意之色,“這人愛在法修課上出風頭,待我毀了她的丹田,看她還怎麼張揚!” 話落,房間中安靜了一瞬。 嚴朝歲其實也不是很懂,為什麼有人在辦大事的時候還喜歡說廢話,都蟄伏了半個月,逮到機會不應該利落出手嗎? 不過,敵人的愚蠢,就是自己的取勝的機會。 顯然稽老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想必是同宋未央說了些什麼,靈力波動浮現在其周身,似在醞釀大招。 但嚴朝歲已經沒興趣看她的表演,瀲灩劍出鞘,直接洞穿宋未央的大腿將人釘在地上。 殷紅黏稠的血流了一地,在其驚恐的目光和痛苦的哀嚎中,嚴朝歲伸手掐住她的脖頸,五指力道逐漸加重。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你能毀掉我的丹田,還是我先送你下地府。” 宋未央艱難開口:“不能…殺…我是宋家…家主……孫…” “這裡是昆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