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沒有甩脫掉,還有越陷越深的趨勢,顧意茗的心情越發沉重。 辦公室裡麵沒人在,顧意茗無意識的轉了一圈,目光落在桌麵擺放著的那份合同上。 顧意茗出去前故意沒收,就是想看穆遠如何動作,結果穆遠都不曾挪動過位置,可見有多不在意。 顧意茗有些搞不懂穆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態度也是時而曖昧,是覺得不足為懼,還是有心戲弄。 實在不能怪顧意茗把穆遠想的那麼不堪,畢竟有前科在,顧意茗是不敢再自作多情的。 問題交到了顧意茗的手上,沒了最初的氣憤後,就隻剩下了該如何處理它的苦惱。 顧意茗猶豫再三還是決定拍照備份。 看著手機裡的照片,顧意茗忽然想起了那個曾偶然遇到的漂亮的女人,若不是遇到她,顧意茗也不會發現這份合同的古怪,原本毫無關聯的兩件事,巧合的湊在了一處。 然而中間隔著一年之久,會有人埋著這麼長的時間線引她入一場局嗎。 顧意茗無法肯定,她好似於茫茫大霧之中被一層看不見的絲網籠罩住,進退不得。 顧意茗默默的嘆了口氣,不願多想卻又不得不想,人生好像總是陷入這樣的困境裡。 我們時常勸自己,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可這世上不是庸人之輩的能有幾個呢。 顧意茗枯坐一會,見陳婷抱著資料回來,進門時踩到什麼東西腳下打滑,隻聽見哐當一聲她手裡的資料落了一地,人撐著門口的墻麵才沒有摔倒。 好在都是成冊的東西倒也不必擔憂被打亂了。 顧意茗忙走過去先將人扶起來,再去撿落了一地的資料,然而撿著撿著發現一個小鐵盒子卡在門縫裡,平麵凹進去一小塊,看樣子陳婷先前就是踩到了這個東西才險些摔倒。 顧意茗貓著腰撿起來,正要和陳婷說,順手打開一看,裡麵塞了張折疊整齊的紙。 顧意茗意識到不對勁,動作迅速的打開看了一眼,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她下意識的看向陳婷,見陳婷背對著自己正在擺放資料沒注意到,忙將紙張抽出塞進了衣兜裡。 難怪陳婷能那麼順利的查出問題,難怪穆遠對她們的檢查如此不在意,即便她多次試探,穆遠也沒有表現出忌憚,因為從她們到來起,就有人為她們鋪好了路,她們查到的都是別人想讓她們查的。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選擇她們,李盛是否也是收到風聲才有此舉,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是窩裡鬥,還是混淆視線呢。 顧意茗發呆的時間太久,陳婷忍不住叫她。 “顧姐,你怎麼了”。 顧意茗渾身僵硬了一瞬,慢慢的搖搖頭。 過了一會,顧意茗忽而想起什麼問道,“你一個人回來,沒人幫忙嗎”。 說起這個陳婷頗為埋怨。 “秦科長不是來了嘛,那個蕭畢喊了一個年輕人領著我去的,結果回來的時候又碰到蕭畢,他又把那人喊走了,這不隻好我自己來了”。 不出意外的聽到自己猜想的人,顧意茗臉上沒有好看多少。 陳婷毫無察覺,越說越氣,哼了一聲,“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故意折騰我”。 對於不喜歡的人,總會格外挑剔,可有時候也恰恰是這種類似於直覺的排斥最能反映出問題,直覺是不會騙人的。 顧意茗打斷陳婷的話道,“今天先到這裡吧,你整理一下,我們回趟局裡”。 顧意茗半分鐘都不想呆下去,也不想管秦俊所謂的聚餐,先跑了再說。 陳婷奇怪的看著顧意茗問道,“為什麼,檢查不是挺順利的嗎,不應該一鼓作氣先解決了問題再回去”。 顧意茗嘴裡的話打了個轉,正要開口,秦俊探了個頭進來,“怎麼樣,快好了嗎,一會早點出發吧”。 顧意茗神情一滯,秦俊竟守株待兔,他是料定了自己會偷跑。 “去哪呀,顧姐”。 不等顧意茗說話,秦俊笑道,“意茗,你還沒有和小陳說呢”。 顧意茗扯了扯嘴角,推脫道,“正要說呢,秦科長先去坐會吧,我這一會就好”。 秦俊點點頭,朝兩人揮手。 等人走遠,陳婷迫不及待的問,“顧姐,剛剛秦科長什麼意思呀”。 顧意茗有些煩躁的揉了揉眉心道,“秦科長晚上請吃飯,我走不開”。 顧意茗頓了一下,最後一句始終問不出口,宴無好宴她做不到把陳婷往火坑裡推。 陳婷眼睛發亮,那點不高興立馬沒了影,“除了他還有誰啊”。 顧意茗搖搖頭,猶豫了會道,“沒問那麼多,估計都是男的,人生地不熟的,我晚上有事,你也別去了吧”。 陳婷眼珠子不住的轉悠,那一臉的主意,哪裡需要別人給她作主。 “不是還有秦科長在嘛,都是一個係統的沒事吧,再說他親自來喊了,咱們都不去有些說不過去了”。 顧意茗見陳婷一門心思要去,根本不聽她的勸解,眉頭皺成一團,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你...”。 顧意茗才開了個頭,陳婷又道,“顧姐,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全,你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顧意茗欲言又止,看陳婷恨不得立馬就走,心裡就像堵了塊石頭,不上不下。 好半晌,顧意茗嘆了口氣,“出去了工作上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出門在外以自身安全為主”。 陳婷見她又要說教,有些哭笑不得。 “顧姐,我都二十五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放心吧,我心裡有數呢”。 話到這份上,顧意茗不好再多說什麼,隻希望有秦俊在,明麵上他們不會太過分吧。 “要是你覺得哪裡不對勁,給我打電話”。 陳婷笑了笑,反勸道,“不至於的,這邊離你住的地方遠些,早點出發免得堵車”。 顧意茗看了眼時間,確實也差不了多少了,遲疑著點點頭道,“你記著我的話啊,不管多晚給我消息”。 陳婷無奈笑著,“顧姐,我知道呢,你就放心吧”。 顧意再多加阻攔恐怕,陳婷這裡恐怕要先出意外,可要放任陳婷去,心裡總是過不去的。 顧意茗心裡想著事,沒注意自己繞著樓房多走了一圈,走到了辦公樓的另一個檔頭的電梯口。 顧意茗忽然想起什麼,剛有點頭緒,一抬頭就看到穆遠站在電梯口旁的抽煙區,那點冒出苗頭的思緒還沒來得及捕捉到,便散了個乾凈。 穆遠一手撐著手肘,一手夾著香煙懸在半空中,煙霧順著風往他身上飄去,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窗外,發呆似的怔愣,就連猩紅的煙火要燙到手指也沒有察覺。 等到被燙傷的時候,他整個人猛地一抖,像是被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扔掉手裡的煙蒂,然後抖落手上的煙火一口一口的倒吸著冷氣。 顧意茗看他那滑稽樣忍不住皺了眉頭,越看下去越覺得刺眼。 顧意茗的視線落的久了被穆遠察覺到,他淩厲的目光掃過去,看清身後的人時,整個人愣住。 顧意茗嘴角含著冷峭與譏諷,冰刀似的割在他身上。 穆遠有些莫名,不明白自己哪裡又惹到了她,呆愣愣的站著,有些拘束,還有點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委屈。 兩人對望幾息,顧意茗先收回視線,沒有多餘的話,她轉身便進了電梯,冷漠得仿佛先前出現在那的人隻是一個幻覺。 穆遠呆呆的盯著電梯門關上,自嘲一笑,慢慢垂下眼眸。 他的手緊握成拳,手心疼的麻木才感覺心裡鬆快一些,以痛止痛,也隻有這樣才能讓他覺得好受一點。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容易生出執念,執念生出妄念,每一刀下去都是自欺欺人。 鄭冶通知穆遠出去陪客吃飯的時候,他還以為顧意茗也會來,既期待又緊張的赴宴,結果上了桌來客隻有秦俊和陳婷。 穆遠興致缺缺的一個人坐在角落裡,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他們無聊的談話,坐的久了人昏昏欲睡。 直到秦俊打探似的問起陳婷,關於顧意茗的消息,穆遠才來了點精神。 幾人的目光同時望向陳婷,滿目的熱切。 先前還笑容燦爛的陳婷有些澀澀的抿了抿嘴角,心裡的憤懣幾乎讓她的笑容有些扭曲,她恍惚間明白,這場所謂的聚餐是沖著顧意茗來的。 而她則是退而求其次,這樣的想法剛一冒出來,陳婷整個人險些要炸開,她陳婷什麼時候這麼掉價了,連顧意茗一個單親媽媽,整日裡不修邊幅的人也比不過。 可事實如此,便是陳婷心裡再多不滿也改變不了眼前這幾人的想法。 陳婷微微調整了自己臉上的表情,掩飾失落,欲蓋彌彰道,“你們都別想了,顧姐孩子都好幾歲了”。 鄭冶一聽露出失望的表情,他同情的看了眼沉默不語的穆遠,難得好心的替他問起顧意茗的消息。 “他老公也是你們局裡的嗎”。 幾乎是同一時間穆遠看向陳婷。 顧意茗的私事陳婷說起來沒什麼好顧慮的,顧意茗的條件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根本不用她再添油加醋的說什麼。 “不是,好像是兩人分開了,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很是不容易”。 幾個人不約而同的舒了口氣,悲慘的角色更容易讓人放下心來,有殘缺就會有需求,也更容易發展成為自己的人。 隻有蕭畢,若有所思的把玩著麵前的酒杯,不知道陳婷的話聽到了沒有。 “啊,這看不出來啊”,鄭冶可惜的嘆了口氣,用手肘撞了一下穆遠,那意思分明在說還有機會。 穆遠就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暗自出神。 陳婷背後說著顧意茗的私事,雖說是事實,但在幾個人的注視下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做的有點不妥。 平日裡顧意茗對她的照顧不是假的,用這樣的私事來嘩眾取寵,她自覺羞愧,臉上升起一股燥熱來。 陳婷想停下來,然而已由不得她控製。 秦俊有些好奇起來,“我記得一起工作那會好像聽說過是有這麼一回事,這麼些年了她都還是一個人啊”。 陳婷遲疑著點點頭,後麵的話提不上勁來,隻想盡力彌補,“顧姐平常一個人要上班還要帶孩子很不容易的”。 穆遠聽完怔愣了會,不知想到什麼,他慢慢垂下眼眸,沒人看見那霎那間,他眼裡閃過的悲傷。 鄭冶也就是想刺激刺激穆遠,沒有往人傷口上撒鹽的意思,人家剛幫了忙,再說下去就有點落井下石的味道了。 鄭冶舉著杯子敬酒,趁機岔開了話題。 “陳美女,上半場都快完了你這酒都沒有下去,這可不行啊”。 鄭冶的手搭在陳婷的肩膀上,見陳婷沒有抗拒,便開始得寸進尺,手指有意無意的觸碰到陳婷的脖子。 有人率先拋橄欖枝,陳婷本應該覺得高興的,心裡的譴責使得她有些意興闌珊,拿著杯子拘謹道,“鄭總,你那是海量,我可能不敢比”。 清麗的容顏帶著點微醺的艷麗,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喜歡,看久了濃妝美人,偶爾清淡一點也是覺得很不錯。 鄭冶瞧著陳婷越看心裡越覺得發癢,又想著謝穎乾的那些惡心事,索性也不再顧忌什麼,挪了個位置靠近陳婷。 “我乾了,你隨意唄”。 成年人之間的曖昧,一個眼神的拉扯便心知肚明。 陳婷愣了愣,沒有第一時間拒絕,她心裡還沒有想好應對,一切都是出於本能的反應,就好像是麵對著她所奔赴的金錢,下意識的選擇接納,但那遞出的手她看不清,於是她遲疑起來。 一旁的蕭畢與秦俊仿佛沒有看到一般聊著天,談天說地的。 唯獨穆遠一個人落寞的坐在那,不喝酒,也不參與到其中,就好像一匹孤狼。 房間裡的燈漸漸暗了下來,陳婷的麵前籠罩著鄭冶的身影,她能感覺到兩人靠在一處的身體,呼吸黏膩在一起,分不清誰是誰的,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陳婷的身體微微有些發燙。 不知過了多久,興許隻是片刻的功夫,陳婷的腦海裡忽然閃過顧意茗的臉,就那樣無悲無喜的看著她,或許是心底的羞恥感未散去,又或許自己還尚存一絲清明,陳婷忽然間覺得十分難堪。 在當下這個曖昧的現場,回憶起顧意茗的勸阻,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陳婷的臉上。 鄭冶醉眼迷離的捧著陳婷的臉,想要在陳婷一張紅唇上落下一吻。 然而在關鍵時刻,陳婷偏過頭去站起身來。 陳婷語態不怎麼好的開口,“鄭總,明天還得工作呢,今天到此為止吧”。 鄭冶正是高興的時候,笑嘻嘻的拉著陳婷不放。 陳婷推了一把沒推動,她那點力氣在鄭冶看來更像是欲拒還迎。 鄭冶不在意的擺擺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話的時候嘴唇幾乎是貼在陳婷耳朵上,濕熱的氣息撲在麵上。 “沒事,明天需要什麼盡管提,到時候自然有人辦的妥妥貼貼的”。 那意思已然把陳婷當成囊中之物。 陳婷雖然年紀不大,但隨著顧意茗也算是見識過不少大場麵了。 鄭冶就這麼赤裸裸的透露著自己慣用手段,根本不在意陳婷的想法,陳婷生出幾分厭惡來。 “不用了,去晚了顧姐要說的”。 鄭冶笑道,“不用怕,你們領導不也在這呢”。 秦俊與蕭畢是看戲不嫌事大的。 又或者說在他們眼裡,陳婷這樣的分量不值一提,鄭冶玩一玩也沒什麼。 蕭畢甚至巴不得鄭冶玩出點什麼事情來才好。 秦俊附和道,“沒事的,有事我頂著,今天是我帶你來的,小顧這點麵子還是要給我的”。 秦俊說著自己笑了起來。 蕭畢也笑,提議道,“一會可以去帝豪,包廂還給留著的”。 陳婷額上冒著汗,酒後的熱氣與急躁讓她臉上的紅暈愈發的深,連連擺手卻耐不住他們勸阻。 穆遠本來已經走遠了,隱約聽到陳婷提起顧意茗,又倒回頭來,“今天算了吧,等空了再約,她有事玩的也不盡興”。 穆遠開了口,鄭冶怎麼著也得給他這個麵子。 鄭冶意興闌珊的罷了手,送陳婷出門。 險些把自己折騰出事來,陳婷失魂落魄的跟在後麵。 穆遠已經走遠,陳婷的目光尋著過去,有幾分她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在意。